第4章(1 / 1)
她也就不大在意了。
在学校里开始做堆成小山般的测试题,每一天都穿梭在教室、宿舍与食堂之间,行色匆匆,争分夺秒。
最近她发现,她的左脚背的伤疤并没有好,开始红肿,伴着轻微的痛痒,去医院看了,也咨询了医生,医生说是湿疹引起的一系列症状。给她开了不少药,吃的、敷的、涂的都有,慢慢好了一点,但是总是不能根治。她想,也许是药力不够吧,于是她把医生开给她的药方记录下来,去药房再买多一份,加量敷下去。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无法根治,而且另外一只脚的同样部位也开始出现同样症状,双脚开始长疤,一块一块的,像老树皮,夹着微微的疼痛及红肿。
她开始穿能遮过脚背的长裤,和宽边鞋,不让别人看到她的脚有疤。每天一放学,她就往脚背上涂药膏和药水,每周去医院看一次医生,医生开的药方都几乎试过不下十次了,但都没有根治。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病因呢?是病毒吗?可是抗病毒药也吃了那么多啊,是皮肤病变吗?可是又敷了那么多皮肤药啊,该怎样才能把它根治呢?’
她向着天空问,心中充满了苦涩,没有什么可以排解这种苦涩,尽管父母能体会,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当那么多的努力都失效时,她开始用沉默对抗病痛。她身边的人都不会发觉她在受苦,因为她从不跟同学们说,她怕那双脚会吓到他们。
每天晚上,她给双脚敷药时,她是坐在床里的,忍着药水沾到脚时发生的剧痛。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麻木了,当看着那些药水倒在脚上,她不喊一声痛,连呻吟都没有,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一双完整的脚,以后可以穿上漂亮的裙子,可以在人前坦然地露出双脚而不必担心任何问题。’
她开始大量地阅读皮肤科的书籍,留意里面的症状描述及治疗方法。开始一家家药房去看医治皮肤病的药,只要治疗症状相似的药就买。
医治快一年了,没有根治。
父亲在每个月给她的伙食费里增加了50块,让她可以到处寻药,以她买药的品种来算,50块是不够的,她知道父亲已经非常辛苦,不忍心再要多。她开始选择吃B餐,这样可以每个月节省50元,这样加起来,她每个月可以有100块钱来买药了。
偶然的一次,她从一本药书上知道有一位老中医会治很多疑难皮肤病,他在顺德市的一家中医院里当皮肤科医师。她开始在学校的地图上找到那个地方,了解了车费和开车时间后,她准备周六就出发去。她要去为自己的双脚寻找合适的药,她要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与病痛抗战到底。
周六一到,她就一早坐车出发了。在车上,她的脑海里充满了祈愿,祈愿双脚快治好,可以穿上漂亮的裙子。闭上眼睛,她的泪水就流了出来,这年她15岁,在经历着希望与失望、徘徊、无助与挣扎。
老中医仔细看了她的双脚说:“这种症状很复杂,结合了湿疹、癣疾、以及神经性皮肤组织病状,这种症状很少见,也很难根治,小姑娘啊,若你有足够的恒心,就天天涂三次这种‘土槿皮酊’药水吧,结合我开的口服药,坚持下来,一到两年就应该痊愈了。”
“它一沾到皮肤,那一处皮肤会疼痛,痛入到心骨。然后那块皮肤开始泛白,然后慢慢脱皮,然后慢慢痊愈。”医师和蔼地说着。
“一瓶涂五次,这种药水一般大药房都有卖,一块多钱一瓶,可能你平常去大药房都很少注意到它呢,不起眼,但很有用。”
谢过老中医,她手里拿着10瓶药水和几包药片,还有老中医写给她的药方,她坐上了回校的车,对于明天,她又重新拥有希望了,心情也出奇的好,她对每一个人微笑,毫不吝啬地向年迈的老人伸出援手,扶他们上车下车,给他们让座,她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相信。
她开始漫长的治病过程,每一次涂上药水时的疼痛就让她增加一次对待苦痛的承受力。她甚至觉得在面对痛苦时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征服欲,她就是要和那些苦痛对峙,直到她占上风,然后慢慢消灭。
成绩不大理想,她的心里满含愧疚,毕竟她的心思放了太多在治脚上。上天总不会让一个人活得太容易的,有所得必有所失。
她满怀对父亲的愧疚,决定临危自救,苦攻课本,白天一遍一遍地分析课本,晚上大家都睡了,她就跑到路灯下去看书。在离初三考期末试越来越近时,她后起直追的努力多少有了点效果,但毕竟基础知识不扎实,她的理科成绩依然在及格边缘摇摆。
她本来安静的性格,现在更沉默了,就连课间十分钟,她也在啃书。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快疯了,多少次,她也想走出去透透气,和她们一起。可是她的灵魂里另一个声音会说:‘不行,时间不多了,一分钟都不能再浪费了,再者,自己的双脚疤痕累累,万一不小心被同学们掀起裤脚看见,怕会吓着大家。’
就这样,她刻意地和同学们保持着距离,而她的成绩就那么如老黄牛拉车一样,一点点缓慢地进步着,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有种想逃离这一切的感觉。
因为药水的强大作用,脚开始肿,走路会疼痛,但能感觉是有效果了。她每天拖着疼痛的双脚费劲地穿梭于教室、饭堂和宿舍三点一线之间,脸上保持平静,除此之外,她没有办法思考别的问题,感觉自己的存在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身心的承受力都到了她此时的极限。
傍晚的小城,伴着微风,六月的花香洋溢,她从药店里买了几支药水,正往学校走去。
“程里贤同学,请等等。”背后一个声音,似曾相识。
她停下,没有回头,她知道是他,一年半前坐在她后面的转读生江志贤,一年多了,现在早已重新编过座位了,她在第三组,他在第一组。她甚至好久没有注意这个男生了。
“一年多了,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你要相信,我们这不叫严格意义上的早恋。我们都很纯洁,你是个好女孩,别给自己的精神套上枷锁而影响了你的学习,不要被那些无事生非的同学们所左右,想开点。”
“对,我知道。谢谢你,我很好,也没有给自己的精神套上枷锁,请放心。”
“你有,有一天晚自修我甚至看到你哭。请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你这种状态对学习很有影响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好了,我要走了。”
“稍等。”他追了上来,站到她的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笑呵呵的小木偶,一把放到她的手里:“送给你,没别的意思,希望你看到这个小木偶的笑时,你会开心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谢。”望着他的背影,一年了,她只顾沉迷于治病的事情和自己忧郁的心情中,差点忘了这个曾闪过心灵交集的人。他长高了,看起来更像个大人了。
下完晚自修回到寝室,正准备睡觉,艾美和几个舍友进来了。一年前她和她同桌,现在改组了,不过还是同住一间宿舍。只见她大声地嚷嚷:“一年前我就觉得她心里有鬼,她当自己多了不起啊,刻意地和大家保持距离,平常一声不吭的,原来是人小鬼大啊。要不是我今天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说谁呀?”有个同学问她。
“还有谁啊!我们班上最安静的那一个咯,今天我亲眼看见那个男生送她礼物了。”
这一下,同学们都聚在她床边了。要知道,这个小城民风纯朴,而且思想还比较闭塞。学校里有男生送女生礼物是会让人产生误会的事情。
里贤听出了不妙,但她没有吱声,‘言多必失,人多的场合尽量少说话。’她对自己说。
“里贤,那礼物拿出来给大家瞧瞧。”艾美对里贤说。
里贤害怕她会拿去班主任那里告状,也担心影响到她和江志贤本来的清白关系。
“我没有礼物,很抱歉。”
“我分明看见他往你手里塞东西了,你就不要装啦。”
“很晚了,睡觉。”她知道无论如何她要守口,以免引来麻烦。
里贤开始放下挽着的头发,准备睡觉,双脚此刻的疼痛已经使她感觉很辛苦了,她没有精力和她们周旋,只盼望事情早点过去,天下太平。
口袋里,是那只笑呵呵的小木偶,她下意识地把它放进一件平常很少穿的衣服口袋里 ,然后锁在床头的木箱里。
一夜无话,她也在一种不安和压抑的情绪下睡去。
次日一早起来,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大家都开始穿运动装,她小心地穿好上衣之后,穿裤子,双脚需要穿上袜子,因为运动裤仅仅长到脚踝。她打开床头的箱子拿袜子的时候,一个同学忽然问
“里贤,你的脚怎么啦?那么多疤痕?”
“没什么,上周在家不小心烫伤了。”她下意识地拉低了一点裤脚。
“那你要小心点,又快要考试了,涂了药吗?”
“涂了。谢谢。”
“依我看那,说不定是感染了什么病毒啊!人前装正经。”艾美的声音。
“呵呵,这个得问她自己喽。”有人附和。
“不了解的事情,不要轻易作评论。”里贤辩解。
“那么昨天我和同学们都看见你收了别人送的礼物了,你为什么要否认呢?”
里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顿了顿,她说
“什么叫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