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第一章 程家有女初长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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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五岁，除了眼睛算得上明亮有神之外，五官只能算端庄，但并不漂亮。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喜欢拿着一根玉米棒子坐在家门前大榕树下的小凳子上津津有味地啃着，仰头美滋滋地看着树上的鸟儿吱喳，母亲给她做的花衣裳干干净净地穿在她身上，她像爱护宝贝一样不把它们弄脏。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她趴在门口的空地上用树枝乱写乱划的时候，或者往灶里塞柴火的时候，就会把衣服弄得灰头土脸的。

冬天的早晨，夹着一丝寒风,阳光弱弱地照着地面，带着浅橙色的光芒。爷爷穿着臃肿的大棉袄，在门口的竹椅上半躺着，她就坐在爷爷旁边的小板凳上，那是父亲专门给她做的小板凳，上面刻着她的名字‘贤’。此刻她在听爷爷给她讲小人书里的故事：“六千里寻母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发生在热那亚地区的儿子寻找母亲的感人故事．．．．．．”爷爷用他那一贯的朗朗之声开始了今天的故事内容。讲故事时，爷爷手里拿着小人书，她就静静地听着，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画爷爷所讲的某些情节里的人物表情。

一个小时后，故事讲完了，她乐呵呵地从屋里捧出一杯开水给爷爷喝。爷爷说

“丫头，去帮我把收音机拿出来吧，今天讲到吴三桂起义了，谢谢。”

“好的。”她又乐颠颠地从屋里拿出收音机给爷爷。爷爷开始慢慢地闭上眼睛，跟着收音机里的腔调，打着拍子唱起来了。

这个时候，她把小人书翻开来看，她看着那些插图，努力进入书里的世界，尽管是些模模糊糊的的意识，她也看得津津有味。她明年就要上学了，现在她可以认一些简单的字了，那是父亲每天下班回来教她的。

妈妈从外面进来了，挺着个大肚子，缓慢地走着，一手提着一篮青菜，一手撑着腰部：“贤儿在看什么书呀?”

“爷爷昨天买给我的小人书，可好看了。”

“呵呵，爷爷真疼贤儿呀！”

“嘿嘿，我看完了，我来帮你洗菜。”

她走过去，接过妈妈手里的青菜，放到桶里，提到水龙头底下，开始洗了起来。妈妈在厨房里淘米煮饭。

“贤儿，猜猜妈妈会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妈妈这段时间经常这样问她，她也经常不加思索地回答：“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她的脑海里，她并不知道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能否同时出生，她只是很希望能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她叫程里贤，是程家的第十二代长孙女，据几百年前的纪录说先祖是来自福建的一个独臂书生。这里的居民以程、杨、李、何四大姓为主。小镇不大，方圆120平方公里，东西北三面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只有南面是一条山区公路，通向城区。所以这个小镇就像一个盆地，人们有的居住在盆地里，有的居住在山腰上，以盆地里的一条果子街作为镇中心。这里每周日为“墟日”。每逢这天，人们纷纷把自家种植的水果蔬菜或者其他产品拉出来卖，这天还会有一些城里的商家来这里摆卖商品，衣服、鞋袜、日用品、风味小吃等，琳琅满目。街上车水马龙，男女老少都爱在这天出来逛墟。因为可以见到许多熟人，互问一下近况或者聊聊家常。

小镇上的人们以种植水果为生，附种少量的稻谷，所以小镇叫“果子镇”。一般春天和夏天是最繁忙的季节，春季需要给果树拔草、下肥、引水灌溉。夏季中旬，李子、桃子、香蕉、荔枝都开始成熟了，人们早上开始采摘，中午联系果子公司，下午开始过秤、收钱，果子公司把货拉走。到了秋季，就只有香蕉和草莓还有一次收成，所以人们开始种上一些稻谷，作为日常的粮食。秋季中旬之后，人们开始轻松下来，直到冬季上旬，开始收割稻谷，给果树剪枝。中旬之后，人们开始忙年货，基本年年如此。

春节来临前的一周，凌晨，随着一声孩子的哇哇啼哭声，妈妈分娩了。里贤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家里点起了灯火，她走近妈妈的房间，大人们不让她进去，她就从门口探进去一个头，她看见了瘦弱的奶奶和几个年长的妇女围在妈妈床边，在忙着，她看见奶奶怀里抱着的新生儿，用一块棉巾包着身体，露出一点点头部，粉红的，小小的脸庞。她看着就开心地咧嘴笑，又怕弄出声响来，就捂住嘴巴。

“流了一些血，让她好好歇着，奇怪她的肚子怎么还是很鼓，阿素，你觉得怎样？”奶奶问妈妈。

“肚子还是隐隐作痛，里面偶尔还会有动一下踢一下的感觉。”妈妈微弱的声音，眼睛看着奶奶怀里的孩子。

“是个男孩。”奶奶附下身子给她看怀里的孩子。

“大嫂，阿素会不会是个双胞胎呢？”七婶问奶奶。

“那再等一会儿看看吧，是的话会有反应的。”奶奶给妈妈拉了拉被子盖好。

三十分钟之后，妈妈肚子开始大作痛，她们又开始忙起来了。七婶过来，说：“贤儿，先去和大人们吃早餐啊，乖，我们得把门关上了。”就把门给关上了。

她和大人们吃了早餐，就静静地坐在妈妈的房间门口，留心里面的每一个声音，有妈妈的呻吟声，婶子们配合着工作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是哇哇的孩子啼哭声，房门打开。爸爸迎上前去问“母子平安吗？”

“母子平安，恭喜你，一男一女，龙凤胎哦。”七婶兴高采烈。

“意外的喜庆哦。”爸爸说着，轻轻地擦了擦脸上的汗。

男孩叫程里志，女孩叫程里丽。

就这样，像她以前回答妈妈的问话一样“一男一女”。那个冬天开始，小屋里比以往更热闹了，妈妈和奶奶也比平常要忙碌多了。她看着她们忙来忙去的时候，就跑到摇篮边去，看她的弟弟和妹妹。他和她长得真像啊！只是穿的衣服款式不一样而已。她逗他们笑，小心地喂他们吃米糊，看着他们小嘴儿一动一动的，她突然间涌起一种当大姐的感觉，感觉他们那么小，和自己那么亲，她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顾他们、保护他们、指引他们。

六岁的秋天，弟妹都八个月的时候，她开始上学了，这一天，母亲给她穿上漂亮的花衣裳，父亲给她背上小书包，她兴高采烈地出门，门口有很多邻居家的孩子们在等着她一起去学校呢。才跨出门槛，‘嘣’的一声，摔了一跤，她赶紧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泥土，尽管膝盖有点麻，她一声不吭就和孩子们一起上路了。

“别怕，孩子，站起来，好样的！”母亲在门口里对着她喊。

她不知道，她以后的求学生涯竟是如此多艰而漫长。

那是镇上唯一的一所小学，全镇的小孩都在这里读小学。学校不大，设有从幼儿园到六年级，大概有三百多学生。她喜欢这美丽的校园，可爱的同学们，以及那朗朗的书声，更迷上书本里美妙的文字和调动逻辑思维的数学题。

她年年是班里的前三名，她家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经常代表学校去省城参加知识竞赛。她是老师经常夸奖的好孩子，好成绩一直保持到她读完小学。

她八岁那年家里买回来了一台电视机，她一直记得那时候播放着一部动画片叫‘聪明的一休’，面对着这新奇的机器和有趣的剧情，她就天天追着看。那动画片是每天晚上六点开始播放到六点四十五分的，她会赶在六点之前把作业做好，在这个时间段她会放下所有来看。她看到一休总喜欢对着一个挂在树上的小布偶说话，他把那小布偶当成妈妈，会把很多心事都向小布偶倾诉，而那小布偶总是面含微笑地看着他，好像明白了他所有的心事一样。

里贤的母亲因为一次病倒，在省城的医院里住院。她开始想念妈妈了，于是她也按她妈妈的形象做了一个小布偶挂到她屋角的榕树上，每天下课回来她都会来到榕树下，对着小布偶说话。

“妈妈，今天是你住院的第五天了，你感觉好点了吗?小弟弟和小妹妹都很乖，爷爷和奶奶每天都做好吃的给我们吃。”

“妈妈，今天是你住院的第六天了，你感觉更好点了吗?今天我的一个衣服纽扣脱线了，爷爷奶奶都很忙，我就自己拿线来缝上去。我扎得太用力了，针尖扎到中指了，流了点血，不过很快就止住了，扣子缝上去了，很结实的，好开心。”

“妈妈，今天是你住院的第十天了，听爷爷中午回来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真高兴！爷爷说爸爸在医院照顾你这段时间人也是瘦了，爸爸也很辛苦哦！今天我从瓜地里摘了两只大冬瓜回来，是我种的那棵，结了好多小冬瓜哦，明天你们可以尝尝我种的冬瓜了。”

这个小布偶一直挂在那棵大树上，直到她11岁那年，小布偶在岁月和风雨的侵蚀下完全破损了，她才小心翼翼地给它裹上一块漂亮的花布，郑重地埋在树根下。

十二岁的时候，她出落成个大姑娘样了，眉目清秀，性格腼腆。下课之后她通常会第一时间赶回家，帮忙采摘果子。晚上她会自觉做好作业，和弟妹们一起看小人书。

弟妹并不粘她，也许是年龄间隔大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