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五、靠近（8）（1 / 1）

这是什么话？她哑然失笑。

“说得我好像很嫌贫爱富一样？”

“怎么？你的意思是，资本主义都是淘金的地方，而我们这里就是出卖劳动力的苦窑？”有人立刻抓住了她的语病。

这帮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挑刺儿，喜欢找别人的漏洞来加以“攻击”。

“好了，波哥呢？”

“怎么，这前脚才踏进所里，没跟咱们这些小兵聊上几句，就急着对领导献殷勤了？”

小兵？

如果这帮每个月拿着大沓大沓钞票挥霍的都市金领都叫小兵，那么那些每个月勒紧裤头带过日子的小老百姓叫什么？

“不，”她摇头，“我不是回来吃草的。”

她是不是好马她不知道，至少她就是一匹不吃回头草的马。

至少，现在不吃吧。

“那你回来干什么？”

“处理一些事。”她简短地说。

有人立刻就明白了：

“是塌桥的事吧？”

大伙马上开始进行热烈的讨论：

“对呀，这种所谓的事故，说穿了，其实就是因为建筑商偷工减料，中饱私囊，那桥才会这么不牢靠的。”

“可不是吗？最惨的啊，就是即将要和这个建筑商合作的方氏了，听说啊，那可是上亿的合作啊，如果泡汤了，那得赔多少啊？”

她的笑容顿时一僵。

方氏？

还在滔滔不绝的人被身边的人推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住嘴。

显然，大家都不是很适应她的存在。

虽然有“Allen牌”的专车接送，可是她的“行事”还是很低调的。

所以，大家都是后来才知道她和方氏集团总裁Allen的关系。

只是，作为前妻的角色出现在事务所，这是第一次。

对于她，通常会有两种观点。

一种是羡慕她，做女人就应该做她这样的女人，要好老公就有好老公，要好事业就要好事业，天时地利人和，她全占尽了。

另外一种就是感概，做女人就要做事业型的女人，即使将来离婚了，还是可以自力更生的。

不过，这样的议论，她都没机会听见。

因为她离婚的消息和辞职的消息在同一时间在事务所里传开的。

所以，大家都习惯了这样公开的议论方式。一时间，当事人在场的讨论方式，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波哥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了，见到她，又肥又厚的大掌一拍，发出巨大的声响：

“大小姐，你终于出现啦？”

她点点头：

“波哥，别来无恙吧？”

“你不是说明天才来吗？”问完后自己又觉悟了，“老爷子没事了？”

“没事了，在医院里睡觉呢。”

“那成！”他豪爽地大笑，“赶明儿去瞧瞧他，他肯定闷坏了。”

大伙一听，都十分关心老爷子的状况：

“老爷子又进医院了？”

“没事吧？”

“对啊，他可是咱们的精神指标啊！”

……

波哥大笑：

“能有什么事啊？不就饮食没个节制，弄了个消化不良什么的吧，”对着她，“你说对吧？”

她点点头。

真聪明，懂得稳定人心。

要知道，老爷子有什么风吹草动，影响的，可不只他本人而已，而是整个事务所。

波哥收起笑容，又拍了几下手掌：

“好了，该去干活了啊！”

这句话一出，就像施咒一样，大家一哄而散了。

事务所里的CPA分成两种，一种是“养家糊口”型的，为了给自己高额的消费买单，就得为配得起自己消费水平的收入而努力；另一种是“努力上进”型的，为了自己熊熊的野心，努力地向上爬。

目的虽然不一样，结果也或者会因人而异，可是，过程是绝对的一样。

这就是，大家都得争分夺秒地努力工作。

人情味，那不是他们达到目的所必须的。

确实，大家平日里是和和气气的，这种和气，是包括疏远和暗地里的猜忌和防范的。

“好了，Elaine，随我进来吧。”

她点头。

他的办公室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过也对，她离开也没多长时间啊，怎么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坐吧。”

隔着办公桌，她坐了下来，立即就问：

“方氏真的和那建筑商有合作？”

“怎么？你也关心这个？”波哥咧开嘴笑道。

她感觉那笑容里尽是调侃，选择保持沉默。

“好了，不逗你行了吧？”他对这个女孩是没辙的，说她职位比他低吧，她又是老爷子“钦点”的继承人；说她职位比他高吧，她又是个早已离职的员工。既要疏离又要套近乎，还真难做。“确实是有合作，至于金额是多少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反正像方氏这样的大财主，做起生意来，肯定不会是十万百万的。现在弄成这样，无论是良心上，还是商业上，都是不可能合作的了。除非有人能证明那桥是在‘不可抗拒因素’下倒塌的。”

她沉默不语，距离S大桥建成通车都还没满月，说是“不可抗拒因素”，有谁会相信啊？

满月的婴儿突然死亡，还能说因为早产或遗传类型疾病什么的。那还没满月的大桥呢，所谓的“早产”或者“遗传性疾病”，还不都是人为因素？

他继续说：

“‘不可抗拒因素’，在建筑物上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什么吧？地震，洪涝，海啸，你觉得哪个用来解释这次事故最合适？”

她忍俊不禁：

“除非世界末日吧，否则，一个都不成立。”

他赞赏地点头：

“所以啊，这做生意的，讲的就是信誉，‘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早就在中国人心中根深蒂固了。方氏所有与他们有关的开发项目，一旦与这个建筑商扯上关系，即使是香饽饽，也会变成没人要的次货。估计现在头痛的，不止那家建筑商，还有方氏。违约，只是打打官司，赔款什么的就算了。可是，那厮能拿得出钱吗？单是那些家属的赔偿金就得扒了他们一层皮了。”他假装神秘地压低声音问她，“觉不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和前些年的那‘毒奶粉事件’有些像？”

她思忖着：

“你的意思是，有一家必须倒下？”

“不好说，希望不是Allen，否则啊，啧啧……”他摇摇头，忽然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她的唇角升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你觉得我是救世主？”

“差不多了……”他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正事！我说你啊，先顾着自己啊，别忘了，你也是被调查对象！”

她神情自若：

“是又怎样？我对自己的专业技能和专业操守很有信心。”

“唉，你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形。”他站了起来，一只手放在后背，一只手在空中挥舞，十足说书的架势，“我给你说一下啊！距离事发已经接近20个小时了，当初和这个项目有关的所有政府官员、建筑商的所有高层都被请去‘喝茶’了，还有些什么勘测专家呀，咨询专家啊什么的，无一幸免。你啊，大概也不远了，就明天的事吧。最要命的是，你知不知道接手调查的总指挥是谁？”

她摇摇头，不过看他的样子，也猜到了七八分。

“少装了！是钟菀，方家那小妹子。”

脸色还是变了一下，又立即恢复笑容：

“是她？”

他坚定地点点头：

“你可得小心了。”

她觉得可笑：

“我再重复一次，我对我的专业技能和专业操守十分自信。”

“最怕人家鸡蛋里挑骨头。平日里老爷子和她又不打好关系，真是的，这明摆着就是绕远路走嘛。”

“你觉得，以他现在的地位，需要巴结她？”

他耸耸肩：

“不要问我，我只是‘奉旨办差’。他说不用，我就不干，就这样。”盯着她那不冷不热的样子，他继续说，“我已经叫人把那年的资料都调出来了，你要不要先看看？明天有人来问你的话，你也好说话。”

她觉得多此一举，自己的劳动成果，怎么会忘记呢？

站了起来，准备出去。

他阻止她：

“你就不能稍微表现得上心一些吗？你……”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他示意让她等等，回到办公桌上，拎起听筒：

“喂……老爷子？”

她回头看着他，听他在讲：

“是，是，她在我这儿呢！诶……知道，我知道了！好，就这样……您好好养着啊，这事有我在呢！别操心！好……再见！”

她重新回到位置上。

他说：

“老爷子说，他身子硬朗得很，让你尽快解决了这个问题才去找他。”

“还有呢？”

他愣了：

“还能有什么？”

她没有再问下去，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的时候，她改变主意了：

“资料呢？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