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五、靠近(7)(1 / 1)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呼吸系统出了些问题,刚才受了刺激,病发了,院长正在急救。”
她靠近病房的玻璃窗,企图通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情况。可是,病房里的窗帘紧紧地掩盖了里面的情况,让她无法得知躺在里面的他究竟如何。
掌心贴上玻璃,冰凉的质感,从掌心传播到心房。
她是担心的,就像那天清晨一样,推开包裹着他的那扇平淡的门,以为门后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贪睡而已。偏偏在门后,有一个让人害怕的措手不及在等着她。
她看见玻璃窗上突兀地多了个人影,身后的人将手抬了起来,想搭在她的肩上,还没到达目的地,手机铃声便打断了。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动,听到身后的人摁键接听:
“喂,我是Allen……嗯,我知道了……嗯,好,我迟点再回去……嗯,好,就这样……”
“如果有事,大可先走。”她背对着他说。
“证监会动作很快,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他没有说是什么事,也没有先走。老爷子没有出来,他也实在放心不下。
再有就是,关于塌桥的事,政府肯定会开展全面调查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就由哪个环节的经手人和负责人“给社会一个交代”。她也是参与其中的,被调查,也是迟早的事,逃都逃不掉。
“嗯。”她淡淡地回复。
其实,在大桥倒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她不怕被调查,这次的事情,绝不会涉及她的专业操守问题。
有个护士走了过来,递给她手机:
“不好意思,院长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保管了。刚才一直忘了给你,它一直在响。”
她笑着道谢,接过手机。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看了一下手机屏幕,接听:
“波哥,这会儿倒记起我来了?”
波哥是现任的会计师事务所的老大,叫他波哥不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他的体形。
按老爷子的话说是:“走起路来,全身的脂肪波涛汹涌。”
每到新年,他就会来L园看望老爷子,顺道说一下过去一年的工作状况。每次都说得口沫横飞,巴不得把事务所吹得举世无双,天下第一才罢休。
老爷子每次都乐呵呵地听着,听完后也不会做什么评价,或者让他下一年应该怎么做,只是拼命地拍着他的肚腩说:
“你看你在事务所捞了多少油水,做人可不要太贪心啊。”
波哥每次听了,都不好意思地讪笑,再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
“Elaine啊,你瞧瞧老爷子说的是什么话?你就算是大发慈悲,让我卸甲归田吧!”
老爷子更加用力地拍下去:
“不是都说好了的吗?别想让别人帮你背黑锅!”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波哥在电话的那头嘻嘻地笑着:
“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知道。”不止知道,而且还是“参与其中”了呢。
“待会儿来事务所一趟吧。那建筑商的资料,只有你最清楚呢。”
“今天恐怕不行啊。”
“为什么?”
“你的衣食父母在医院里躺着呢。”
“老爷子?”他吃惊道,“他怎么了?”
“身体偶感不适,正在接受治疗。”她不想说得太清楚。
“赶明儿我去瞧瞧,以表达我的忠诚之心。”
“我觉得你应该先处理好外患再来见他比较好。”
医生出来了,她赶紧说:
“我明天会去事务所一趟,就这样,再见!”
两个人同时上前,医生见到她,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
“现在是老爷子有没有事吧?”
“只是被你吓到而已!他现在睡着了,你也别扰着他,让他好好歇歇吧。”看了一眼她的衣服,“你受伤了?”
“没有。”
“那回去换件衣服吧,别吓着他了。”
她点点头。
医生看了看她,再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Allen,差点就冲口而出了,想起老爷子的用意,虽然是切肤之痛,可也是无可奈何,也不愿意去破坏他的计划,还是坚持下去,没有说出来。
Allen看着他的样子,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医生忽视了Allen的聪明与观察入微,掩饰道:
“没什么,别想太多了。老人家,身体总是会有些毛病的,你们多陪陪他,不要老在闹矛盾,惹得他心烦。”
她斜了一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我先去一趟事务所。”
医生问:
“是关于塌桥的事吗?”
她想了想:
“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要回去看了才知道。”
“我送你去。”他说。
“这么殷勤?”她笑着问。
他静了一下,似乎在想一套说词来掩饰自己的意图:
“是啊,顺道回公司,顺道献殷勤。”
她笑笑,既然是顺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停车场,黑色的宝马将两个人分开,再聚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其实,她是相当不愿意的。
因为过去……
第一天去事务所上班,就是他送她去的。
他一边开车,一边问:
“下班我来接你?”
梨涡浮现:
“你不觉得开着宝马出现在事务所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吗?尤其是来接一个第一天来报到的新人?”
他反问:
“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腐败的吗?”
她想了想,从善如流,也不介意再腐败一些:
“那……能不能再加一束红玫瑰?”
他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
可是,在下班的时候,她真的看见他,悠闲地在车上等着她,车后,真的有一束花,只是不是她想要的红玫瑰而已。
她抱着一大束雪白的玫瑰,问他:
“为什么不是红玫瑰?”
他的回答让她觉得惊讶:
“卖完了。”
她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送白玫瑰,可是一开头就是这样荒谬的答案,让她完全没有问下去的兴致了。
回去上网搜了一下,也只是一些“纯洁、高贵”之类的花语,还是找不到他的意图。既然找不到,她也没心思再去细想了。
而现在,同样的车,同样的人……
不一样的关系。
车子在路上行驶。
华灯初亮,车厢里静得让人发慌。
沉默在两人之间悄悄地流淌,她单手支着太阳穴,看着车窗外,看着外面的夜景。
S市,她早就看得发腻了,更别提什么新鲜感了。可是,要她对着正在开车的那个人,她还是宁愿看着车外的发腻的景色,毕竟,景是死的,人是活的。
手扶着方向盘,时不时瞄了瞄她的侧脸。
不得不承认,她的侧脸不如她的正脸好看,因为正脸可以看到两个梨涡,而侧脸只能看到一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十分迷恋她的梨涡的,这对他而言是一种美中不足的遗憾。虽然她下巴完美的弧度能弥补这个缺点,可贪心的他还是希望能看到她的正脸。
以前,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会无故醒来,用手支着上半身,看着身下那个沉沉睡去的人。沉睡的她就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呼吸均匀,似乎还有轻微的鼾声。
有这样的一句话:“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的怀里沉沉睡去,是男人最大的幸福。”
亲身体会了,才明白这确实是真理。
醒着的她,会蹙眉,会不快乐;只有熟睡中的她,那么恬静,那么平和,忘却了人间的痛苦与悲伤,才是人间最满足的小天使。
轻轻地抚摸着她小巧的五官,最后停留在她的梨涡里,仿佛在那里,他能找到一汪清冽的泉水,以解他对甘泉的渴望。这时,她就会胡乱地拨开他的手,呢哝几句,换了换姿势,继续抱着他大睡。
若是有可以依附的物体,例如那只巨大的抱抱熊,或者是他,她就会舒展开身子,安心地睡去;若是没有,她就会蜷缩着身子,自己抱着自己,靠着渐渐袭来的睡意,慢慢睡去。
看着她的样子,他真的可以确认,她的前世,一定是一只爱黏人的猫。
事务所到了,她解开安全带,他递给她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她问。
“衣服,换了再进去。”
她想起刚才在一家服饰店前,他确实有停车。她以为他的外套在她身上,多多少少会弄脏。有洁癖的他哪里能忍受。果然,他回来的时候,确实换了,不止外套,从头到脚,他都换了。
他对外表的打扮十分的在意,从牌子,到颜色,甚至皮带这类的细节,他都自己搭配,对于别人的搭配,他永远都是皱眉的。
大学时代的她是十分随意的,他虽然不说什么,却常常看着她的衣着打扮皱眉。
后来,他连她的衣着打扮都要过问了。有时她要出席一些场合,他还会因为她的服饰不好,不让她出门。
原来,他也有买外套给她。
她顺从地接过:
“谢谢啦!”
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还给他,他摇摇头。她立刻明白了,带着外套,下了车。
进入事务所的大楼前要上阶梯,她才踩上第一级,就听到身后的车子毫不犹豫地开走了。
她停了停,取出里面的外套,一边进入大楼,一边换上。
进入电梯,数字开始节节上升。
她摸了摸外套的质地,十分舒适,料想价格应该不会太低。
也是纯白色的,是女式的西装,比较适合正式的场合穿着。
他是不是想到了,进入了事务所,她就必须变成一个专业的CPA,而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女孩。
电梯开了,她一踏进事务所,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先是诧异,再来是鼓掌和欢呼:
“Elaine!你终于逃离了资本主义的魔掌,回到我们的怀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