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三、后遗症（1）（1 / 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温馨开始讨厌医院。
她不讨厌白色，可是讨厌医院里的白茫茫的一切。
她不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可是却讨厌医院里那股浓烈刺鼻的味道。
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恨屋及乌”吧。
只要是医院里的东西，不管再怎么好看，都会觉得讨厌。
跟着护士的指示，来到病房前。
在门口，她就见到了他的秘书和昨晚的警察。
秘书见到她，礼貌地说：
“Elaine小姐，胡先生刚录完口供，睡下了。”
她点点头，伸手想开门，想起什么，停下了。
回头问警察：
“我想知道胡先生说了什么，可以吗？”
警察大概知道他俩的关系，无所谓地说：
“胡先生已经撤销了控诉。”
“为什么？”她有些吃惊，不像他的做事风格啊？
“事故是因为司机醉酒驾驶，那肇事司机今天早上因为伤势过重，突发心脏衰竭死了。胡先生听了，就要求撤控诉了。”
她沉默，开了门，进去。
靠近病床，他沉沉睡去。
从来没见过他安静的样子，苍白的脸，额头缠着厚厚的绷带，呼吸均匀。
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床边，看着他。
医生说了，他身上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最严重的，还是脑袋的伤。谨慎起见，短期之内，他是不可以离开这家医院的。
厚厚的纱布将他密密麻麻地包了起来。
她的心，仿佛也像被纱布层层缠绕，勒得发紧，发疼。脑袋埋进白色的被单，双肩忍不住微微颤抖，不时传出“呜呜”的声响。
“做什么呢？哭丧似的。”一只手有气无力地落在她的后脑勺。
迅速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后者满脸笑意。
“Elaine小姐，我还没死呢！”
“不许胡说！”她站起来，俯身看他，“还好吧？”
“还好，除了身体。”沙哑的声音透出一丝玩笑的味道。
如果不是在这种环境下，或者她还是可以笑一笑来敷衍他的。
可是现在，她只有无限的心酸。
如果不是保护自己，他会伤得那么严重吗？
想起刚才，她还是忍不住问：
“为什么撤了控诉？”
“不然怎么样？让他的家属赔？人都死了，有意义吗？”
“你真的觉得那是意外？”
“不然呢？他还畏罪自杀不成？”他懒洋洋地回答，“我嘛，就是心好了点，软了点，安守本分了点。”
这句话，置身事外的人听了，只会充当耳边风，可她不是！扬起嘴角：
“知不知道中文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还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呢！”他没好气地接口，疲惫，虚弱再度侵袭他的思维，他不想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Elaine，何必这样纠缠不清呢？”
说完，又闭上了眼。
她没办法说下去，觉得胸口有股幽幽的气息在盘旋，在挤压，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撞上喉头，变成了一阵苦涩，苦得，让她不忍回想。
这时，秘书进来了，还捧着一堆资料。
她吸了口气，低声说：
“他受伤了，怎么还……”
“胡先生说了，这是给你的。”
“你们的事，关我什么事？”
别忘了，她也是伤员啊！
秘书放下资料，递给她一张纸。
打开一看，竟然是授权书，下面还有他的签名。
她想都没想，立刻塞回给秘书：
“资料还是给他看吧！”
“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后面的人无辜的声音响起。
她转身看他，笑容可掬：
“我看你健壮得很，带伤上岗应该没问题的。”
“你就这样对待受伤的人？”
“刚买了一块地，建造主题酒店的工程马上就要开始了，麻烦事一定很多，你这时候想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你倒是想得出！”她点破他的“诡计”。
“你也是酒店的一员，你就不能为你的boss分忧解难吗？”
“呵呵，”她笑道，“你忘啦？我只是采购部的一个小职员。”
他抬眼看秘书，秘书会意地走过了，将他的床抬高，方便他阅读文件。
她为他掖好被子，摊开其中一份文件，放在小桌上，再挪到他面前。
他本来是想威胁她的，哪知道她就顺着杆往上爬了。
“考虑一下坐我的位子啊？”
“你在刁难我。”
“确实。”他很坦白，“资金紧张，股东畏首畏尾，左顾右盼，银行态度不明，真正干活的又躺在床上。”
她没有再说话，见他脸色发白，忙让秘书把床调回原状。
“把文件做成PPT，帮他换间有现代通讯设备的房间，有什么会议，就通过网络来解决吧。”
“诶，你，”他哭笑不得，“你就这么铁石心肠吗？这样对待救命恩人，会被雷劈的！”
她嫣然一笑：
“抱歉，胡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只能来生再报了。”
说完，也不去看他的表情，直接逃出门外。
回到香港，在小别院里休息了几天，她重新回到采购部。
小米见到她来，像见到怪物一样：
“天哪！你不是只是伤到肩而已吗，怎么像打完仗一样啊？”
“连锁反应。”她简短地回答。
什么意思？小米糊里糊涂，想到这些天的工作，求救地转向她：
“你不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部门连采购工作都塞给我了，还有各部门的领取，短缺……”
“嗯，我知道了。”她心里叹了口气，伤还没好，就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年终如果不拿个什么奖，真的对不住自己了。
如果不是太专注工作，如果不是工作太多太繁琐，如果不是成天窝在仓库里，她绝不会没发现，外头变天了。
第一天，小米拿了一份报纸进来，两眼通红：
“报纸上说胡先生遇到车祸了，生死不明。”
她毫不在意，香港的狗仔队，她虽然没有亲身领教过，可是，某某明星的教训，她还是知道的，连出去买根香蕉都被说成肠胃不适，还有什么写不出来。
至少，他绝不会是“生死不明”。昨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可是十分自在的，就像度假一样。
第二天，小米又拿了一份报纸进来，满脸焦急：
“报纸上说银行的贷款不批了，那么，酒店不就建不成了吗？”
她开始留意了。确实，之前的消息对于银行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疑惑和动摇。如果他真的出事了，计划就会发生变化，贷款的事情，自然要重新再议。
奇怪，都流言四起了，为什么他还不出面澄清？难道他就那么不在意吗？就算他不在意，其他人还是会留意的啊！
第三天，小米又拿了一份报纸进来，眼泪汪汪：
“听说主题酒店的建设资金出了问题，胡氏集团面临巨大的赔偿金，惨了，Elaine，会不会倒闭啊？”
“哪有那么容易啊？”她摊开报纸，开始认真对待这件事了。
“你说，胡先生真的……”
“不会的，你也知道狗仔队的厉害，不会是真的。”
“你就这么淡定？”
因为我每天都“见”到他本人活蹦乱跳的样子啊！她在心里回答。
想了想，心里，还是放不下。借口去洗手间，出了仓库。
在转角处拨了他的电话，接听的，是他的秘书。
“Elaine小姐，胡先生不见了。”
不会是真的吧？她心里在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