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二、采购部的小职员（5）（1 / 1）

警察好奇地上下打量他，礼貌地问：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Allen Fong，她的丈夫。”

丈夫？不是前夫吗？

她的脸微微上仰，对上他下巴的弧线，他感受到她的目光，低下头，这才看清此时的她。

头发凌乱，右脸颊贴了白色的纱布，右臂还悬吊着，眼睛里一丝光彩都没有，仿佛对不上焦一样。

有多久，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她了？在人前，她是很注重自己的仪表的，纵使是窝在家里不出门，她都会把自己打理干净。

“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吗？”Allen问，双手越发收紧。

“交通事故，”警察简单地描述一下，“一司机酒后驾驶，撞上你老婆坐的那辆车子。”

“她现在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的，不如这样吧，改天再问如何？”

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的，警察悻悻然地走了，临走还不忘交代Allen让他过些天带人到警察局里录口供。

待警察走后，他回过头盯着她，她没有察觉，低下头，头发遮住大半边脸，看起来十分的落魄颓废。

护士锲而不舍地来催她回病房，Allen顺势问：

“她情况怎么样？能出院吗？”

护士和刚才的警察一样，也是先打量他，不等护士开口询问，他先说：

“我是她丈夫，想带她回去。”

护士恍然大悟：

“其他的伤都是小case，只是右肩是不全性骨折，要小心护理。要出院的话，请到柜台办理出院手续吧。”

他点点头，在她耳边说：

“在这里等我！”

她没有反应。

他也没留意，跟着护士到柜台办理手续。

回来的时候，她还是原来的姿势，看起来十分的无助。

今天白天见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她就受到这样的伤害。他轻轻地再揽着她，温柔地说：

“好了，先跟我回去吧。”

她还是没有动，定定地坐着。

他耐心地说：

“丫丫，走吧，嗯？”

听到他叫她小名，她才有了反应，指着手术室的门，木讷地说：

“Vincent在里面急救……”

他一听，什么耐心，什么柔情，立即被踢飞了。不想跟她磨性子，更不想跟她解释，直截了当地粗声道：

“你若不听话，我立时进去把那家伙给灭了！”

更不管她脸上的伤，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

“听见我说话没，嗯？”

她任他掐着，像块石头一样。

他略略弯腰，大手一捞，将她横抱起来，径直往医院外面走。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反抗，连一声都没吭。

他想，她是真的被吓到了！不仅是因为车祸，还是因为他！

他带着她，来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下榻。

无论是在计程车上，还是在酒店前台，他一直搂着她的腰，而她，则像一个毫无生命力的洋娃娃一般，任由他摆布。

进入房间后，他拉着她进入浴室，再递给她衣服，命令道：

“好好擦一下身子，记着，伤口不可以碰水！”

她木然地接过衣服，点点头。

他回到卧室，听着里面有细微的水声，才安心了下来。

她没事的，应该吧。

过了很久，她才穿着他给的衣服，慢慢地，拖着软软的光脚丫出来。

她的手是不方便的，所以衣服的扣子都扣得乱七八糟，长长的衬衣，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有着斑斑点点受伤的痕迹，露出的双腿，都有缠着纱布的痕迹。看起来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他努力地忽略她的衣衫不整，递给她两片安眠药，说：

“吃了吧。”

这时的她，才有了反应。脑袋，顺着他摊出的掌心，到两片白色的药片，到他的脸。眼神的迷离，好像隔了一层雾一般，嘴里喃喃自语：

“爷爷，丫丫会听话的，丫丫不想吃药……”

看似愣头愣脑的一句话，他听起来就像被五雷轰顶一般。像剥竹笋一样，往日的种种黑暗回忆一层层地被剥开，最后露出最恐惧的一幕。

他的手一抖，两片药坠落在地，飞快地冲上去，扶起她的脸颊，仔细地研究她的神情：

没有，和当时的并不像。

煞白的脸，心脏狂乱地跳动，仿佛没听见一样，假装寻常地问：

“丫丫刚才说什么来着，嗯？”

他的手还是忍不住发抖，感受到他的恐惧，她缓缓地回过神来，眼神依然陌生得吓人。

他害怕！

这种眼神，和当年一样，没有光彩，没有焦距，宛如瞎子。

他将她紧紧地收拢进自己的怀里，他的体温，注入她的体内，就像一股生命力在体内盘旋。

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左手缓缓升起，想绕过去，环住他的腰，最后，在半空中停止，握着拳头，硬生生地垂落。

眼睛眨了眨，慢悠悠地问：

“我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他拉开她，盯着她的脸，见到她神色无异，舒了口气：

“没事，赶紧去睡会，那家伙有消息了我就叫醒你。”

她瞥见床头柜上的安眠药，反倒跟他说：

“睡不着就喝牛奶，别吃这种药。”

她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他还想问，她已经爬上床了，见他杵在一旁，笑道：

“Mr.Allen，你该不会是想……”

他真对她恨得牙痒痒的，可是表面还是维持着绅士风度：

“抱歉，没那个兴致！”

说完，转身出去。

隔着房门，他拨了个电话给阿菀：

“抱歉，临时有些事，这些天都不能陪你了。”

阿菀在那头静了一阵子，温和地说：

“嗯，我知道了。正好，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没做，得赶回S市呢，我明天就回去。”

他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她为了不让他难做而说出的谎言。无论如何，他都感激她的体贴：

“抱歉，阿菀！”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就这样了，bye！”

挂了电话，他想了想，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到了“Sam”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有多久，没有拨通这个号码了？藏在手机里，许久不动，却又不敢轻易删除。怕的，就是今天这种情况。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彩铃响了好久，才听到那头沉稳的嗓音：

“Hi，Allen，long time no see！”

“Sam…”真的是好久不见！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也不想再和他联系。

因为不必和他联系，就意味着大家的平和与安静。

怕卧室里的人听到这个名字，特地转移到阳台：

“我有事想问你。”

那头静了一下，猜出了他想问什么：“她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

Sam“嗯”了一声，反问：

“觉不觉得和那年的情景很像？”

胸口被闷闷地撞了一下，问：“难道她真的……”

“别自乱阵脚，你说她只是说了一句很怪的话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症状。先静观其变吧，不要吓着她了。对了，那人怎么样？”

“还在急救。”

“最好他没事。好了，别把自己也弄得紧张兮兮的，有事再找我吧。”

挂了电话，他重新回到卧室。

轻轻地坐在床沿，借着昏暗的灯光，她蜷缩着身子，睡得十分不安。

他知道，每次换了新床，或者新的环境，明显缺乏安全感的她就会蜷缩着身子睡，仿佛在母体里的胎儿一样。

他钻进被窝，为她拨开贴在脸颊上的发丝，露出她微蹙的双眉。

他想像以前那样揽着她睡，刚碰到她没有受伤的肩，她就立即警醒地睁开眼睛，瞪着他。

将她收入自己的怀里，低声哄道：

“睡吧，一有消息，我会叫醒你的。”

这是专属于他的气息。她很安心，不愿再被纷繁的事情烦恼。

慢慢舒展开身子，沉沉睡去。

清晨，当她醒来的时候，他早已不在床上了。身侧的冰凉，显示了他早早便起来了。她挣扎着下床，胡乱地穿好衣服，慌慌张张地出了卧室。

Allen就在外面，见她出来，身子歪歪斜斜的，匆匆挂了电话，扶住了她。

“刚刚医院电话，说他已经没事了。”

她点点头，想脱离他的手。

看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不耐的情绪再度攀上心头：

“不是说了他没事了吗？”

她头也不回，任由他抓着她的手：

“所以我才要去啊！”

说话的语气，就和平常一样。

可他想到的，只有她的伤，还想到，那人的身份：

“他在昏睡中，逃不掉的，你先顾一下你自己吧！”

“我没事。”她轻声说。

没事？！

全身都是伤，一边胳膊还吊着，居然还说没事？

他越想越生气，刚想开口，她都是先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了：

“我倒是忘了问？”她的笑容浅浅浮现，“请问Mr.Allen，你是怎么知道车祸，并且在车祸后以如此惊人的速度出现在医院的？我可否推断出，你有超能力，又或者，你跟踪我？”

她双目灼灼，逼得他不得不松开手，含糊地回答：

“就算我有超能力吧。”

“很好！”她的笑容不断扩大，却异常冰冷，“既然你有如此天赋，又何须将我困在这里呢？”

说完，转身离开。

他呆呆地站着，待听到她关门的巨响，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刚想抬脚去把她追回，可是，体内的骄傲还是制止了他。

整个身子埋进沙发里，仰脸，用手摁着额头，疲倦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