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卿本丫头(93-9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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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儿慢慢醒过来,面色苍白如纸。
李仪一直带着隐隐愧疚守候在床前,见她醒来,忙问:“喝水吗?”
筱儿像没听见一样,不予理会。
“如果不喝水就先吃药吧。”李仪示意宫女喂药。
筱儿吃力地支起身子,把面前的药碗打翻,气若游丝地说:“这次又给我下了什么迷药?又打算怎么利用我来害你亲弟弟?”
李仪一脸尴尬,默不作声,好像早有准备筱儿会有此反应,示意宫女再拿一碗药来。
这时,门外太监通传太子妃驾到。
阿彩看见地上摔破的药碗,向李仪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仪掩饰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怕喝药。”
“我来喂她吧,咱们姐妹边聊边喝药不知不觉就把药喝完了。”阿彩拿过宫女手上的药碗。
“那你们慢慢聊吧。”李仪知道自己不出去筱儿是不会吃药的。
等李仪出去后,筱儿对阿彩说:“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吃药的。”
“是太子叫我来看你的,他不方便过来。”阿彩直接表明来意。
筱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人娘子的竟然帮相公来探望他的旧情人?而且是在这种谣言纷纭的时候。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阿彩,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会不会又像李仪一样藏着什么险恶居心。
阿彩看出筱儿的不信任,于是又说:“他让我转告你,如果不把病养好,就白费了他这片心,你们被人冤枉就更不值得。”
筱儿一听这话,鼻子一酸:是偌让她来看我无疑,也只有偌,懂我的心。
“他最不值得的就是还要关心一个连累了他的人。回宫后都不知道他该如何自处,皇上皇后一定对他很失望,朝臣们一定会弹劾他。”筱儿由衷的担心正是李仪志在必得的渴望。
“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肯定有的,没想到而已嘛!先把病养好。”阿彩劝慰她。心里却在想:她很在乎李偌!
“请你转告他,让他放心,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一定可以平息这件事!”筱儿心中似乎已有了主意。
“真的可以平息吗?”在乎李偌的又何止筱儿一人?阿彩脱口而出,心里的焦急悄悄泄露,筱儿冷冷地看在眼里。
“如果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会告诉皇上皇后我仍是处子之身,让太医查验为证,我与太子并无私情。”筱儿改变主意,对阿彩合盘托出她的计划。
阿彩心中五味杂陈:李偌不是她在乎的人,而是她最在乎的人,为了他,她竟然可以把女孩子家最羞于启齿的事情宣之于众,而且是对着皇帝和太医那帮老男人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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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精心照顾筱儿,凡事亲力亲为。
李仪看她服侍病人得心应手的样子,惊叹不已:娶妻若此,夫复何求?李偌竟不知珍惜,三心两意辜负她。如果他对筱儿无心根本不会走入我设的局,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趁着阿彩忙着照顾筱儿的空当,李仪单独去找李偌。
李偌正在独自下棋,看见李仪走进来,不作理会。
李仪径自坐在棋盘另一端:“自己跟自己较劲,是不会有任何长进的。一局好棋,需要旗鼓相当的对手。”遂拿起黑色棋子,与李偌对弈。
李偌的白色棋子布局占优,咄咄逼人;李仪沉着应对,步步为营。
“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你这样被动防守只会落入圈套。知否防不胜防?”李偌话中有话。
“我只知,留着青山在,方有后为时,被动防御是为了寻找最佳时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李仪一语双关。
李仪落一子于死角,李偌看看他,冷笑:“大凡高段旨在掌控中腹,低段才在角部纠缠,你在自寻死路。”。
“是自寻死路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还未可知。”仪又落一子于另一死角处,突然切入正题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筱儿。”
偌的手一震,一个棋子失手落地。
仪俯身帮偌拾回棋子,继续说:“我也喜欢筱儿,从她进皇宫学堂的第一天就喜欢,并不亚于你。所以你该知道那日我的愤怒与痛心。事后冷静一想,她的心不在我这儿,强留也无用。既然无法得到她,何不成全她?”
偌不语,默默下棋,淡漠表情下,是比棋局还乱的心。
“我来,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两条路,要跟她在一起就光明正大一起,跟父皇提出休沈善柔娶上官筱儿,即可平息此事有情人也终成眷属;要么就彻底断了过去从此只当她是你嫂子,我可以前事不计后事不提跟她继续做夫妻生孩子过日子,从此她与你无关,你也自当好好待沈善柔,别娶了一个又挂着另一个的举棋不定。”仪不假思索又落一子,干脆利落,举手无回。
“你的每一步都计算得很好,一如博弈。你我都知父皇对皇子耽于儿女私情本就深恶痛绝,何况是这种叔嫂乱伦的关系?即使你休了她,父皇也不会让我娶她,要么贬她出宫,要么废我太子平息此事,你要的,不过如此。”
“难道现在就不是叔嫂乱伦?我要的,已经在手。不是为了筱儿,今日我绝不会多此一举来找你。你只担心自己会被废,有没有想过筱儿将面对的是什么?她回宫说不定是死路一条,父皇也许会保车弃卒,废你杀她。即便父皇不追究她,她又该如何面对宫中众人的指指点点蜚短流长?你有没有想过怎样保护她?”
“……”李偌手执棋子,困惑,犹豫,无从下手。
“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最好的对策就是你带她远走他方隐姓埋名过你们双宿双栖的日子,我回宫禀报你们在流水山庄殉情双双溺毙。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浪迹天涯不是苦亦为甜吗?当然,你也可以跟她一起回宫或者自己回宫让她独自远走,不管你怎么抉择,结果都会如我所愿。”仪下最后一子棋,此黑子与原先下在死角的几粒黑子不经意地形成包围,封杀隔绝占据中腹优势的白子。
胜局已定,话已说完,仪笑笑,离开,留下偌在棋盘前苦苦思索。
......
一个皇宫大内侍卫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往流水山庄。
......
晚上,阿彩回来后像往常一样向偌汇报筱儿的康复进展。
偌一句没听进,看着阿彩唾沫横飞的样子陷入了沉思:真的跟她走?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出去看看跟永远离开是两回事,十九年来都呆在宫里,现在突然说要走,担心自己根本适应不了外面的世界,好像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放不下手中的权力,舍不得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位置,放不下父母弟妹,舍不得——眼前这个厉害的疯婆子。
筱儿,我有多爱你?竟不愿放下一切与你远走天涯过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
“殿下,娘娘,宫里来人了。”小菀通报。
“宣。”李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父皇知晓了这件事勃然大怒让我们提前回宫?
大内侍卫跪地禀告:“殿下!吐蕃单方面撕毁盟约,向我朝宣战,大举进攻,现邠州、岷州已失守。皇上命太子殿下与平王殿下明早即刻启程赶回宫中商议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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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正在打包刚从书房里搜罗来的十几本传奇(释义:小说),太子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马上就要离开山庄回宫了。”太子自言自语,口气中有淡淡留恋。
“嗯。”阿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把传奇分别塞在几个衣箱底。
“你在干什么?这是山庄的书。”太子见阿彩爱理不理的样子,有点不爽,扯过她手里的一本传奇翻来看。
“我问过庄里管书的人了,他说只要我喜欢,随便我拿多少!再说了,不都是你家的书啊,只不过从这个书房拿到另一个书房罢了。”阿彩说得头头是道。
“什么你家我家的,咱们是一家的。”太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翻书看得津津有味。
“既是一家的,你的书就是我的书,我想拿就拿。那些四书五经看得我瞌睡虫全跑出来了,还是这些传奇好看易懂,是我识字的好帮手。”阿彩说着说着,趁太子不注意,又把那本书抢了回来,还揶榆他道,“你昨儿一晚都呆书房里,还没看够啊?!”
“我昨夜是在书房里冷静思考,没看书,更不会看这些宫里的□□,你把这些□□带回去,是找死吧!”
“冷静?就你这火爆性子还会冷静?真是神奇!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事情不一定非要这么办,那样做也不见得是死路一条,你倒是瞧瞧我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传奇带回去!哼哼,我边吃绿豆糕边看的时候可别跟我抢!”
一语点醒梦中人,在脑里盘旋了一晚的问号此刻变成了感叹号,太子急急出门。
临出门前,说,“帮我多挑十几本带走!还有,我要武侠传奇,少拿些才子佳人爱得死去活来的老套玩意,多看无益!”
......
李偌来到西院这边,找到正牵着一匹千里良驹的李仪。
李仪把千里马的缰绳交给李偌:“筱儿在屋里,如果走,就进去,盘缠我已经帮准备好了,够你俩用十辈子的,和行襄一起放在山庄西侧门外的马车里;如果不走,不要进去,她永远不会知道曾有个长相厮守的机会,你选择放弃。”
“谢谢皇兄打点一切,我决定不走了,筱儿也不走,一起回宫!”李偌语气坚定,没有半分迟疑。
李仪的表情有些许僵硬,很快又恢复正常:“为兄尊重你的决定,但也请你尊重为兄,一旦回宫,筱儿就是你嫂子,请你不要再打扰。”
说完,拿回缰绳,牵着马,与李偌擦肩而过。
两人神情相仿,半分复杂,半分凝重。
筱儿此刻正在屋里指挥宫女们收拾细软,她根本不知道,有些什么,正与她擦肩而过……
......
一行马车停在山庄北门前,马夫正往马车上插黄色旗子,每辆车上插两根,旗子上分别标注“车队经过”和“路人注意”。
不一会儿,即将告别这个山庄的人们陆续走出来,与早早等候在北门前的驻守山庄的人们依依话别。
阿彩、李偌、李仪、筱儿,一人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起程,离开他们呆了一个多月的山庄,宫女太监侍卫们互相挥手道别。
阿彩也探出车窗外挥手。
李偌、李仪、筱儿端坐车内,各自各怀念。
一场旅行,以阿彩生病开始,以筱儿生病告终,恍如一梦。
遥望着山庄越来越小,直至隐于群山中渐看不见,阿彩才肯把脑袋从车窗外缩回来。
叹气:才离开不久,我怎么就开始有点挂念?好像山庄里的花大朵一点,嗯,应该是这个原因,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