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汪汪,禽兽不如(1 / 1)
“出世为生,入土为死,人之生也,皆缘后天阴阳妄情交合,因果循环,六道轮回,永无止境,可不悲哉……”密林深处,烟云缭绕,一个声音冲破迷雾,直冲慕无忧的耳膜。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灵儿……”睁开眼,白雾已经全部散去,看着眼前灵儿的面庞,又看看周围绿树环绕,慕无忧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懵懵懂懂的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小姐,你忘了,我们在阳山,姑爷家的老宅里!”灵儿摇摇头,“小姐也真是的,竟然在这林子里睡着了,虽说现在是夏天,可要是着了凉该怎么好?小心一会儿姑爷看不到你着急。”
“他才不会着急呢。”轻嗤一声,慕无忧只觉得手边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手,却是她在半路上捡到的小狗雪球。
“小姐,你对姑爷有偏见啦!”一路行来,灵儿已经成了赵廉之的绝对拥护者。
雪球舔了舔慕无忧的手指,对灵儿叫了两声,还龇了龇牙,便一头向主人的怀中钻去,呵到她的痒处,逗得慕无忧咯咯直乐,她一把将雪球搂在怀里,笑嘻嘻的点着它的鼻头:“还是雪球对我最好。”
两人在慕府成亲的那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虽然赵知府和慕老爹已经尽最大能力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可是城中难免还有些风言风语,所以二人干脆第二天便启程回赵廉之的老家,准备按之前的约定,在老宅祭拜祖宗,重新举行一次仪式。
不过,来这里快一个月了,慕无忧却没有看到赵家祠堂,也没有再听他提起举行仪式之事,甚至一天到晚都看不到赵廉之,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晚饭过后,仍不见赵廉之回来,慕无忧便早早打发了灵儿休息,自己则回了房间,关着门逗雪球玩儿。
这个雪球,浑身雪白,不带一丝杂毛,同她十年前丢掉的小白完全一样,不但如此,那双墨底金瞳的眸子,更是宛如双生的一般。
自从路上捡了受伤的它,它便日日夜夜赖在慕无忧身边,就连晚上也要慕无忧抱着它入睡才成,这让赵廉之无奈之极,只好夜夜睡在外厅的软榻上。
烛光摇曳,暖暖的感觉让慕无忧昏昏欲睡,须臾间,她似乎又来到了那片浓雾中,烟气缭绕,恍恍惚惚似乎看到有一个人影慢慢向她走来,只是面孔被浓雾遮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样子。
“六道轮回,永无止境,可不悲哉……你,与我同去可好……”
“汪汪,汪汪汪……”
迷迷糊糊间,慕无忧却听得雪球在耳边大叫,顿时从那片浓雾间清醒,而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却听房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敲响,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谁?”慕无忧警惕的抱起雪球,盯着窗户问道,身子却站了起来,脚步慢慢地向后退。
这种感觉,她以前也有过,不过在那祭魂璃出现后,就再不曾有什么东西靠近她,不过如今一只祭魂璃已经在帮小梅子渡天劫的时候毁掉了,另一只还给了狐不归,那么,是不是说十年前的噩梦又要重演呢?
慕无忧话音刚落,却听窗外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下阳山陆明霜,特地来找姑娘切磋修仙之法,不知姑娘可否让明霜进去?”
“什么修仙不修仙的,你找错地方了,想修仙去凌云山去,找我作甚,我……我相公可快回来了……”
“娘子这声相公叫的为夫很开心!”正在这时,却听一个声音从外屋响起,然后便看到赵廉之绕过屏风走了进来,一双桃花眼里全是笑意。
“你!”他的突然出现,让慕无忧大吃一惊,不过一错神的功夫,再看向窗户,那个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忍不住说道,“你……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哦!”赵廉之停住脚步,摸着下巴,微微皱眉道,“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么?男人!”
“当然不是!”慕无忧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这几个字一吐出来,却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刻意澄清了,反而倒显得心虚,顿时怒不可遏,“赵廉之,你是什么意思?”
“呵呵,为夫只是在跟娘子开玩笑,这阳山方圆几百里全是树林,只有莲香小筑一处宅院,又怎么会有别人呢?”赵廉之眯了眯眼,看向她怀中蜷缩着的雪球,酸溜溜的说道,“为夫只是伤心,同娘子成亲多日,却不如这只小狗跟娘子来的亲近!”
慕无忧脸上一红,不过马上意识到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又看向窗户,低声说道:“你……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如果是那些东西,那么她同赵廉之不是就危险了?
虽然之前小梅子也是妖精,那个狐不归也古里古怪的,可是这次的感觉真的很不同,她真的感觉到了一种——杀气!
赵廉之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挽住慕无忧的手,轻轻说道:“娘子在担心什么,今日是十五,虽不比中秋,却也是月正圆时,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赏月可好?”
话里话外,赵廉之语气正常无比,可他此时紧握着慕无忧的手,却让气氛旖旎万分,也让她无法拒绝,毕竟,他们已经成亲了,不是么?
夜凉如水,一轮圆月当空悬挂,花园里的白玉石台在其照耀下璀璨无匹,上面早有人为他们准备好了瓜果点心,而一坛女儿红正放在石台正中,在几盘小菜中异常显眼。
看到这坛女儿红,慕无忧眼睛一亮,几步走上前去,抚着坛壁说道:“这可是爹爹让你带来的?”
赵廉之点点头,笑着倒了一杯,递到慕无忧面前:“这可是十五年的女儿红,岳父大人当宝贝一样送给我,自然要同娘子一起分享了。”
月光洒在赵廉之的脸颊上,他的面容似是比这白玉台还要明亮几分,再加上他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一时间慕无忧竟有些恍惚。
俗话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都成了亲拜过堂了,她慕无忧还怕这一小坛女儿红么?
该来的,总会来的吧……
“喂,赵廉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双手叉腰,慕无忧柳眉倒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赵廉之微微皱了皱眉,他只想把慕家大小姐灌醉,一会儿好办正事,却不想这位大小姐的酒品竟然这么差,三杯酒下肚,所有的矜持全部荡然无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个人太自私了,太无情了,太冷血了,简直……简直不是人!”
跌跌撞撞闯过去,慕无忧一只手揪住了赵廉之的前衣襟,另一只手一拍石台,鼻尖几乎碰到了赵廉之的下巴,仰头将满嘴酒气全扑到他的脸上,大声说道。
酒气熏得赵廉之直皱眉头,此时他万分后悔听了小安子的话,竟想用酒将这女人弄晕,不过听到慕无忧最后一句话,却点了点:“你说得对!”
“岂止是这样,你简直禽兽不如!”看到赵廉之点头,慕家大小姐更生气了,索性大吼起来。
赵廉之皱眉:“这句话可就有些过了!”
“你就是你就是,就是就是……”说道最后,慕无忧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你为什么要害死小梅子……”
在心中憋了这么久,如今借着酒劲儿,慕无忧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话音刚落,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害死他?”赵廉之的眉毛又蹙了起来,“我没有!”
“本来他躲在我的荷包里很安全,是你,是你,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的本体还没有死透,你要是不告诉他,他就不会死了。”
“我若不告诉他,他自己也总会发现的!”叹了口气,赵廉之的手忍不住抬起,抚了抚慕无忧的头顶。
这个丫头,真的是醉了么?
“那你……那你为什么又见死不救!”将赵廉之狠狠的向后推去,又似乎有些不甘心,重新冲上去再次抓住他的衣襟,“你明明……你明明……我知道……我知道你比那个狐不归厉害多了,若是你帮忙,小梅子他一定能躲过最后两道天雷!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袖手旁观……”
“我……帮不了他……”赵廉之的眼睛顿时变得深邃。
“我才不信,明明是你不愿,我知道那个狐不归不是你的对手,可为什么他肯帮忙,你却不肯,为什么?明明……我就小梅子一个朋友,明明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明明是举手之劳,你又为什么袖手旁观?你害死了他,害我再也见不到他,害的他魂飞魄散,我恨死你了,恨你一辈子……”
慕无忧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把小梅子死后压在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却变成了呜咽,只听“吱啦”一声,赵廉之的前襟被撕掉了好大一片,而她则顺势坐在地上,拿着撕掉的衣襟使劲擦着纵横脸颊的泪水。
“这是天意!”叹了一口气,赵廉之想将慕无忧从地上扶起,时间差不多了,再也不能耽搁,若是她再不睡着,怕是只有派人在房间里看住她了。
想到这里,他便要开口叫小安子过来帮忙,可是却发觉自己的手被慕无忧抓住了,低头看她,却见她大睁着一双泪盈盈的醉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可是,我又不能恨你,你是我相公,我不能恨你,怎么办?”
这眼睛中既有不甘,又有愤懑,还有痛苦,更多的则是迷茫,赵廉之的心不知怎的竟然微微一颤,慢慢的,这双眼睛离他越来越近。
“喂,赵廉之,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凑到他的耳边,慕无忧咬着他的耳朵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