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接风（1 / 1）

男一号粗糙登场！不管是空穴来风亦或确凿其事的消息，但凡涉及到主子和婢女之间的隐秘，总是比流行疫病传播得还要快。

当初邵宸不知道庾管家是如何那般清楚地明了她和文犀之间的一切的，但转念一想，纵然这西院人迹寥落，但每日琴声倥偬，总是隐瞒不过的。既然这庾管家有途径知晓，那下剩的仆妇们亦会有他们的门道，所以倏忽一夜之间，这件事传得满府赫赫扬扬，并不奇怪，尽管这个结果是连庾管家也不愿意看到的。

邵宸是个年轻女子，而年轻女子的面皮总是分外的薄。在那点卯厅中，她见得每个相识或不太相识的婢女仆佣都用或讥诮或鄙夷或妒忌或兴味的目光看着她，指点着她的时候，心中是难堪而惊悚的，她有逃离的冲动，可是这仅仅是冲动。她还是必须站在那里，而且还要努力地保持淡定与坦然，即使这样的淡定与坦然脆弱得不堪一击。邵宸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品尝到什么是人言可畏，邵宸终于深刻地了解当初曾母为何要投梭了。

这些天，她每日只默默地在帐楼里做着差使，而且是非常努力地做着差使，她想时间总是会冲淡这些流言的，当新的故事发生的时候，一切也都会过去的。

这些天，邵宸再也没有见过文犀。这些天，邵宸和弟弟两个人谁也没有提到过文犀。

也就在这个时候，这王府中除却南安王爷外最有权势的世子殿下——文稷浩浩荡荡地回府了。

一时间这一干仆妇对邵宸与三殿下之间渐渐淡却的隐秘骤然失去了兴趣，都重新带着热烈，期盼与仰望的心情随庾管家应承起一场华盛的接风筵席了。

在世子回府的那一日，邵宸在帐楼的窗口第一次见到了世子殿下。说是见到，不过也只是俯看到他宽阔紧实的后背，还有被夕阳拖曳成的一道极修长挺拔的身影，仅此而已。

但是邵宸却在走出帐楼的时候，遇见了久违的——文犀。今日，他依然宽袍广袖的打扮，淡然清远，暮色在他的脸上涂满了金色的亮光，他的眼神依然是优雅的，优雅中却还带着那么一点淡淡的忧郁或是落寞。

这样的相遇让邵宸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惊喜。文犀定住了脚步，深深地盯了她半晌，才苦涩而艰难地问道：“你……还好么？”这一声问询让邵宸在心底用力压抑了很多天的委屈愤懑羞恼一齐汹涌翻滚出来，她无法掩饰眼中的伤痛，眼泪便不由自主地跌落下来。文犀走上前去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替她擦拭着泪水，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柔胰柔声说：“宸儿，我都知道了。我……很抱歉。”邵宸抽出手来，默默退了一步，又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没关系，好歹这件事已渐渐过去了。”文犀也淡淡笑了一下，旋即正色说：“其实打从听到这件事，我就有了一个念想，只是我还想亲自听听你的意思。”邵宸抬起眼眸质询地瞧着文犀，文犀说：“我打算让宏儿住到我那里去念书，我打算把你亦调到我的畅心阁去，暂时，只是暂时做我的……贴身婢女。”邵宸听了忙摆手说：“可万万使不得。好容易这风波和人言才平息下来，若这么一闹岂不又要翻天了。”文犀突然纵声大笑道：“翻天？宸儿，你放心，翻不了天的！便果真翻了天，我也自有我的一番计较和打算。”停了停又低低地问邵宸：“宸儿，你怕么？”邵宸低头不置可否。文犀说：“宸儿，别怕，至少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未等他说完，邵宸已经上前一步掩住了他的口，接过话清亮地说：“文犀，我不怕，我不怕的。从我们结识以来，都一直只是布衣之交的知己，从未逾越过半步，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众人，所以我不用怕亦不必怕。”这番话她像是对文犀说的，亦像是对自己说的，更像是对着王府中纷纷扰扰的流言说的。邵宸说完这番话，又顿了顿才说：“文犀，这会子里头筵席怕就要开始了，你大哥才回来，你该在跟前的。你，快去吧。”文犀久久地凝视着她，终究犹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才走了两步，甫又说：“倒忘了告诉你呢，我已让人把宏儿的名字荐上去了，现下宏儿只须安心念书，你也不必再担心牵挂了。”邵宸颔首，似乎又要落泪，却又璨然笑道：“多谢了。你快去吧，去吧。”

天宇中，云霞已是深沉而浓厚了，红色，堇色，紫色，墨色交相辉映，漂亮却也凄迷，就如同这云霞下波谲云诡的王府。邵宸没有看到，文犀也没有看到，一个浅绿色的身影正飞快地向王府内院跑去。

而内院王妃的居所仙姝苑的正厅，正是褥设玳瑁，筵开芙蓉。正中坐着的自是南安王爷和王妃，右手便是世子，世子妃，还有曹美人，虞美人等世子身边有名位的一干姬妾。左手坐的却只有一个三殿下。大厅门口设着两口大的白瓷坛，里头盛着满满的冰块，每个主子身后也自有两名婢女轻轻打着团扇。安席之后，舞乐声起，逶迤出来6个仪容秀丽的舞女，一时裙袖招展，自是十分热闹。

席间悄悄走进一个身着浅绿衣裳的婢女在王妃耳边说了什么，王妃眸色一沉，含笑向王爷欠了欠身便离开了，又随手命人叫了正在席上独自饮酒的文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