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最终章：我爱你（上）（1 / 1）
“大单于，不告诉阏氏，便先调离军队么？”左大都尉问道。
“不用了。”伊稚斜断然拒绝。
她此刻的心，恐怕都在于单身上。
伊稚斜害怕看到南宫对自己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悄悄将鸣镝插在南宫帐外。
夜色浓似泼墨，一轮月亮显得更圆，也更亮了。
阏氏，做你该做的事。
“走吧。”伊稚斜跨上马命令。
南宫坐在帐篷中。
似乎有马蹄的声音……响了很久……
然后是帐外隆成的声音：“大单于已经带兵前往驻地了么？怎么，没有告诉阏氏？”
另一个侍女的声音：“没有。您不在的时候，大单于来过，但没进去又走了。”
他……带兵……走了……？
南宫如梦初醒，猛地站了起来，奔出帐外。
刚掀开帘子，便在黯淡的月光下看到了这支默默闪光的鸣镝。
南宫用力拔了下来。
“阏氏，您出来了？三个时辰前，大单于已带部队去了十几里外的驻地了……”隆成看到南宫，急忙说道。
伊稚斜——！
南宫骑上马，狂奔而去。
黎明前的夜，才是最黑的。
南宫不停打着马，生怕晚一分一刻，就见不到他了。
在黑暗里，马狂奔着。
你就这样去打仗了？都不来告诉我？
南宫没时间抹去眼泪。
于单已经抛下我离开了，现在连你，也要抛下我么？！
白衣也不能将这夜点亮一些。
天色刚刚露出些白，有些许睡意的士兵看到远处的人影，清醒了起来。
当他看清来者是谁时，不禁吃惊得睁大了眼。他还没见过高贵的阏氏这么慌张过。
“大单于呢？”马上的白衣女子依旧威严的问道。
“在帐后的小山坡上。”士兵回答。
到达这里后，大单于便一直站在那里。
匈奴阏氏下了马，向后面跑去。
她恍惚地看到伫立的人影。
“伊稚斜！”在这静默的夜里，她的声音就像一声惊雷，那人迅速回过了头。
看清跑来的女子后，他的眼中，似乎有光芒提早照亮了那一方昏暗的天空。
“伊稚斜！”她跑到他身边，停下。
他看清了她脸上风干的泪痕。
她为自己哭了么？
“你……你好狠心啊！”女子咬了咬嘴唇，眼中晶莹粲然的东西在灼灼发光。
你终于还是来了。突破了自己的心。
“连你也不要我了，要抛下我了是么？”眼中的液体疾速滑下，“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是谁曾经说，要和我一起活下去的？！”
她扑进他怀里。
“如果再晚一些，我就见不到你了……”她紧紧地抱住他，“你就忍心抛下我，是么？”
“好了，阏氏，别哭。”伊稚斜终于开口，“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回来和你好好好活着，可以么？记住，你是我的阏氏！”
南宫抬起头，终于有了笑颜：“那……你答应我的！我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和阏氏一起活下去。两个人……一起……”
朝阳灿灿跃出，红色的光芒照耀一切。
红色光芒中，她带泪的笑脸，是比阳光更令他向往的。
“隆成，你过来。”南宫坐在铜镜面前。
“是，阏氏。”隆成坐在南宫旁边。
“阿伊也跟随大单于走了，一下子似乎觉得突然安静了。”南宫插上一支步摇。
“于儿走了，他已经离我而去了……”她叹了口气，又道：“不过，这也好啊……他一个人受那么多痛苦，一定很难受……”
隆成不知该说什么。
“放弃了生命，于儿就会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不会记得这一切，就连我，他也会忘记的……”南宫又摇了摇头，“这样对他，最好吧？……可是，我不愿放弃生命啊！隆成，你明白么？”
南宫有些迷茫，又有些坚定地握住隆成的手，“活着，可以看到自己爱的人，可以感觉幸福的喜悦，可以感觉伤痛的难过，虽然有时痛苦得几乎要崩溃，但那也是因为，我还活着啊！”
“奴婢明白，阏氏。所以阏氏活着，就要尽可能的快乐啊！”隆成笑了。
自己也是因为有阏氏的帮助，才能活到现在吧？
几日后，阿伊阵亡。
她的身体被汉军射出的箭船头。
南宫举行了盛大庄严的祭祀礼。
我可爱的小妹妹，愿你要快乐，忘掉那些令你伤心的事……
南宫看着泥土一点点的，掩住往日灿烂，今却苍白的脸。
为什么要有战争？连阿伊这样纯真的女孩子，都要被牵扯进来。
南宫现在只盼他能够回来，无论结果怎样，是他胜了，抑或是汉军胜了。
都不要在战争了，永远也不再战了，他们可以平静幸福的活下去。
哪怕这幸福只是风中之烛，她也只要他回来，因为这样，才是她的全部幸福。
“阏氏，右谷蠡王带着小部分部队回来了！”门外侍女报。
“什么？！”南宫吃了一惊，“他怎么回来了？”
右谷蠡王是跟随大单于作战的，他若是回来了，那么伊稚斜也回来了？
“大单于回来了么？”南宫问。
“回阏氏，没有。只有右谷蠡王。”侍女回答。
南宫摸了摸一旁的鸣镝。
你已经预知这一刻了，不是么？
“右谷蠡王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快！”南宫立即起身。
听说他一向不太甘心忠于大单于，这次回来，莫不是又要趁机挑起事端？
她握紧了鸣镝。
“阏氏，我要见阏氏！”右谷蠡王在王帐前大叫。
“安静些，我在这里。”南宫走了过来。
“大单于已经阵亡，依照惯例，应有一个能威服众人的王来接任单于！”右谷蠡王大声道。
“那大单于在哪里？”南宫问，“大单于在哪里？请你让我看到他，否则我不会答应！”
“大单于已经死了！”右谷蠡王回答。
“请你让我看到他！！”南宫坚定地说道，毫不退让。
“大单于失去消息，你说什么也没用！”右谷蠡王说完便向王帐走去，对这个从未参与政权的阏氏，他很是不屑。
“你——不能进去！”南宫大声喊道。
“阏氏要阻碍我吗？”右谷蠡王抬手，士兵围了上来。
“那里，不是你能进去的地方！”南宫挡在右谷蠡王前面。
右谷蠡王抬起眼看着这个柔弱女子。
眼中的怒意转为了惊诧，又由惊诧转为了屈从。
他在众人面前，缓缓低下了头，道：“是，阏氏。”慢慢下跪。
正是柔弱的阏氏，在他即将迈入王帐，一呼而天下应的时候，挡在了他身前。
一只手拒在他胸前。
而那纤白素手中握着的，就是那支鸣镝！
围住她的士兵，已变成围住他的。
他们是伊稚斜的军队，不是自己的。所以一旦有伊稚斜的命令出现，他们就会立刻离自己而去。
而阏氏手中的，便是那支代表伊稚斜决心，曾伴他出生入死血战漠上的鸣镝！
烈日下，鸣镝闪耀的，是她眼中，不逊于伊稚斜的坚定与犀利！
“把他架在刑柱上！”南宫命令，“你们既然回来了，就要担起守护王庭的责任！从今天起，要一心等待大单于回来！”
“是！”士兵们大呼而应。
“阏氏，你，你别不相信！”被绑在刑柱上的右谷蠡王挣扎着大呼，“大单于死了，他死了！！”
他亲眼看到，伊稚斜的身受重伤，所以他不相信，伊稚斜可能还活着。
南宫却没听到一半，转头进了王帐。
隆成急忙跟了进来。
南宫扑在伊稚斜的狼裘软塌上独自嘤嘤哭泣。
柔软的毛裘上还有他的味道。可是它的主人，此刻在哪里呢？
“阏氏……”隆成站在一旁。
听到呼唤，南宫急忙坐起，问道：“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么？”
“不会的，阏氏。”隆成回答，“向阏氏这样善良的人的愿望，昆仑神一定会满足的。所以阏氏不要担心，在这样的紧急关头，更需要阏氏啊！”
她虽笑着回答，心里却也不能确定。
返回的右谷蠡王，伤势也不轻。而且从他的话中来看，伊稚斜是在与汉军交锋后，失踪了。
南宫咬紧了唇，想抑制住眼泪。
阏氏，做你该做的事……
你该做的……
南宫突然听到了伊稚斜的声音。
“大单于？你在哪儿啊？”南宫失声问。
隆成想她是伤心过度，不禁也感到悲伤。
做我……该做的？……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伊稚斜，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
南宫忽地站起，擦干眼泪，向门外走去。
做我该做的……
“阏氏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坚昆太子微笑转身。
“对，我来看看太子。”南宫微笑回答。
一旁的隆成暗暗吃惊。
刚刚那么悲伤，现在却可以笑得这么自然。阏氏，好厉害！
“没有传来我妹妹的消息么？”太子问。
“太子想问什么呢？阵亡，抑或什么？”南宫问。
“阏氏既已知道，那我便不再隐瞒了。”太子笑了笑，黑色的眸子深得像一口枯井。
“这一切，都是你鼓动玛沁的，是么？”南宫叹了口气，“她那样的女子，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城府。”
靠近伊稚斜，加害我，又跟随伊稚斜去战场。即使有她自己的意愿，也必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是。”太子说得坦然，“没有她，我什么也做不成。”
“你的心，太凉！”南宫沉默了一会儿，道。
借着妹妹对自己的仰慕和信任，让她做这种事。
“我的心是否凉，我们先不谈。我只是想问阏氏，肯不肯跟我走？”太子问。
“不谈这个问题，我们便没的可谈了。”南宫转身欲走。
“我是一直在仰慕阏氏的！”太子在她身后道。
南宫停住了脚步，回头冷笑道：“跟你走？仰慕？恐怕你只是想得到整个匈奴吧！阏氏奉劝太子，不要这么肆无忌惮。你以为，你还逃得脱么？！”
门外有整齐的脚步声，防备又加强了。
南宫转身走出门去，干净不带一点痕迹。
太子呆呆的坐在帐中。
果然，自己还是不如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一切。这些士兵，恐怕就是他故意放回来的吧？
自然，自己也就得不到她。
她那么聪明，自然懂得他的意思。这些士兵回到她手里，这王庭便又固若金汤。
那句“我是一直在仰慕阏氏”的话，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