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章（1 / 1）
喜欢他的人是一回事，喜欢他的工作是另外一回事。
时央尝试了好几次，那两本大部头在她手里总是看看就睡着了，每次看不到五页。那些条文又不是漫画，密密麻麻的她头都大了！只有一个结论：好深奥！一样是字，每个她都认得，为什么一改变排列她就雾刹刹了呢？
时央把两本书喷上香水，压在枕头底下，希望睡着以后它们懂得入梦。
习惯性地把玩着小刺猬，时央又想到舒寒，他的笑容，说话的语调，还有那些吻，粗暴的……还有温柔的，一一被他拒绝。
睡不着了，她索性爬起来，摸出吉他，拨弄了几下，找不到什么感觉。
忽然好想哭，时央趴在床上，轻轻地哼着，然后突然跳下床，抓起眼线笔在床单上写下几句话，她又拿起吉他拨弄，反复数次，最后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再说一次？”
隔日，在星工场的会议室里，陶锦清难以置信地看着时央。
“我说我昨天写了一首歌，可不可以在演唱会上唱啦！”她说的又不是外星话！
“你写歌了？”
“我不能写歌吗？”太看不起她啦！
“OK，等一下会议结束，去录音室听一下效果好了，我们先把会议内容讨论完。”制作人拍拍手，叫大家转回正题。
二十分钟后，会议结束，制作人和陶陶跟着时央来到录音室。
她随手拿了一把吉他，调好音，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始唱起来。不到十分钟，她从录音室走出来，站在外面的陶陶一脸的不可思议，她高兴地抱住时央，狠狠送了几个香吻。
“你真是个宝贝！”
“哎？”
制作人也走过来说：“很不错，你自己完全知道自己的声线特色，这首歌很适合你，放在演唱会中，应该会是一个亮点。”
“是吗？”时央露出欣慰的微笑，她知道一定可以的！因为这正是她的心声啊！
转眼到了新年，时央忙的跟陀螺一样，人明显瘦了一圈，演唱会的准备工作一切顺利。
舒寒也忙，不知道在跟谁过不去，拼命三郎一样四处抢生意，同行已经有人怨声载道，叶云也因为伤风进了医院，陈铭苦苦地苟延残喘着，不知道还能顶到几时。然而时央的歌已经充斥了这个城市，一直萦绕着他，怎样也躲不掉了。
时央又到他家来了，这次是来送票的。
“你可千万要来哦！”
舒寒收下门票，心中却还在矛盾。他也知道自己暧昧不明的态度不对，可是真的能放得下吗？他的心防早就不复坚硬，就算有再厚的寒冰，也被时央凿开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接近他，根本不在乎他的恶劣对待。
“雪都化了，你该出去走走了。”时央帮他拿齐了手套帽子围巾外套，不由分说地拉舒寒出门，“附近的公园有开梅花，我来的时候看到了。”
“我不想出去……”舒寒拿她没办法。
公园里果然有梅花，香气扑鼻，时央特地摘了一枝给舒寒。
“好香。”沁入心脾。
“是吧？”时央得意的笑了。
看着她的笑颜，舒寒不自在地咳嗽几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拿去！”
“什么东西？”时央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的脑袋更是不受控制地天马行空，这情形好像电视上演出的求婚情节，男主角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以后是个戒指，然后他深情款款地说：嫁给我吧！
打开盒子，里面躺了一对耳环，银黏土的。
“海芋花耳环。本来想让陈铭带给你，不过你今天来了，提前预祝你一切顺利，马到成功。”刚送出礼物，舒寒再一次后悔。没见到她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要把她赶走，但是一见到她，一切好像都不会照着他想好的剧本走。
“好可爱！”时央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这时候若哭出来，煞风景！时央仔细地把耳环收好，她的电话响起来，陶锦清催她回去了。
“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好了。”舒寒知道她赶时间。
“那好，你答应我会来的，绝对不能食言啊！”他是她最重要的嘉宾。时央匆忙拦了一辆计程车离去。
舒寒出神地望着手上的梅花，然后仰头看着开的灿烂的梅树，树好高，好高。
演唱会当天，舒寒犹豫很久，还是订了一束海芋。卖花的小姐很和蔼，轻柔地问他是不是送花给女朋友。
舒寒抿着嘴，没有回答。
“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吧？”卖花小姐笑着说，“你知道海芋的花语吗？”
“是少女的清新吧？”
卖花小姐整理着花束，顺手在整束白海芋中□□一朵橙色的花苞。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她调皮地眨着眼睛，“橙色的话，表示我对你有意思。”
鲜花由陶锦清转交给时央。“快点，你的镇静剂来了。”陶锦清把花塞给时央。
她刚从厕所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关系，从刚才开始她就老是尿急，去了厕所又没什么。
好漂亮的海芋，附带的卡片上简洁的写着两个字：加油！舒寒转性了吗？时央抱着花，感动得一塌糊涂。果然镇定多了，时央把花还给陶锦清：“帮我保管好！千万！”
“好了好了，你快点准备你的。”
离开场还有十分钟，时央悄悄换下指定搭配的耳环，戴上舒寒送的那一对。
随着热烈的掌声，时央站在升降舞台上，缓缓出场。
舒寒也在鼓掌，她看到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跟观众打招呼！”耳麦传来导播的声音，时央绽开了十万瓦热情的笑容，用一曲劲歌热舞拉开了演唱会的序幕。
舒寒一直知道时央是属于舞台的，即使如此，他还是震慑于她的美。那个和他谈天说笑，会哭泣撒娇的时央完全不同的美艳。她是光芒四射的发光体，充满了自信和活力，叫人深陷其中。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接近尾声，时央换上最后一套服装，第二张专辑的打歌服，那一件充满中世纪欧洲风情的纯黑迷你裙，她戴了黑色的披肩卷发，就像一个优雅的贵族少女。她背着白色的吉他，和观众打过招呼后，开始讲话。
“我今天可以站在这里，举办了这么一场演唱会，我很高兴。感谢歌迷们半年来的支持，也感谢一直帮助我的陶陶姐，昆明哥，uncle Lam，和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谢谢你们！但是，我最想说的是，我在开场之前许了一个愿，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们是什么，说出来就不灵了嘛！——希望就在今天，我可以愿望成真。接下来的这首歌，是我为一个很重要的人写的，我每天都在想他，对我来说，我想要的幸福就是，我爱的人也可以爱上我。”
没有任何伴音，时央坐在舞台正中，深蓝色的背景衬托着她。拨动琴弦，她倾入了所有的感情：
“到底怎样才能了解你
第一次这样心动
去感受一个特别的人
轻易就付出了感情
也许你并不看重
渺小的我心底的声音
爱是如此艰辛
只有我傻傻的越陷越深
爱就是我的一切
因为我是女生
为了爱牺牲一切
请不要放弃这柔弱的爱情”
时央的眼泪无声地划下，她不去理会，专注地唱着：
“到底怎样才能忘记你
也许当你爱上别人
你觉得比我更好的人
我不想看到你幸福
因为你忘却了我
只会让我更心痛万分
爱是如此艰辛
只有我傻傻的越陷越深
爱就是我的一切
因为我是女生
为了爱牺牲一切
请不要放弃这柔弱的爱情……”
全场都很安静，直到歌曲结束，现场只回荡着她细碎的哭声。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时央，我们爱你！”全场雷动，一齐喊着同样的口号。
时央泣不成声，深深地鞠躬。她很感动，但是她真正想听的，是从舒寒口中说出的这句话。
陶锦清在后台看着这一切，总算知道这丫头有多用心良苦！这首歌曲从舞台布景、灯光服装、到演出形式都是她提出的，写了这样一首歌，只是唱给那一个人听的吗？她长叹一声，真羡慕年轻人的大无畏。
演唱会结束后，舒寒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好像一直在发梦，幸好没出车祸。回到家，他灯也不开，呆坐在床前，满脑子都是时央。
时央到处找舒寒，想确定她的计划是否有对他起一点作用。陶锦清都被她感动了，破例帮她挡掉了所有应酬，还派车把她送到舒寒家门口。
整栋屋子黑灯瞎火，但她就是知道他在家。弃而不舍地摧残着他家的门铃，可惜芝麻不开门。时央蹲在他家门口，垂头丧气。天空这个时候也下起大雨，好像回应着她的悲哀。
时央跑进雨里，站在舒寒的窗口，他连窗帘也拉上了。但是没有关系，她用尽力气，大声喊着：“舒寒，我喜欢你！”
舒寒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心紧缩成一团。没想到她会这么激烈，全无顾忌地喊出来，挑战着他的理智。
雨势渐大，时央为了自己的声音不被雨声掩盖，已经声嘶力竭。她全身湿透了，可是舒寒还是不出来，就这么□□一颗少女心，眉头也不皱一下。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给她开门！
他从书架上取出时央的海报，那个略带忧郁的少女，他的时央……她眼中的信赖，让他的心也跟着摇摆起来。但现实就是现实，他，一个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残废，年纪怕是要大上她一轮，就算动心又怎样？拖她一辈子吗？只要她再长大一些，成熟了，慢慢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忘记……舒寒疲惫地闭上眼睛，脊背挺直，和时央对峙。
“舒寒……我求求你了，如果你真得不喜欢我，你也见我一面好吗？你帮帮我忘记你呀，我好难过，我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要喜欢你了！你帮帮我吧！”时央筋疲力尽地倒地上。她揪着心口，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也流不完，为什么心像揪成了一团，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地挤压着，让她喘不过气？
“对不起……我错了……”她盲目地说着，讨厌透了自己的一厢情愿，这次，她真的绝望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舒寒打开窗帘，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时央的身影，她走了吗？还是又去闯祸了？舒寒担心不已，打电话给陈铭，要他转告陶锦清，把时央盯紧一点。
“你们怎么了？”陈铭感到舒寒的语气不太一样。
“她大概……已经死心了吧？”
“怎么了？”
“反正，你们把她看紧一点。”舒寒挂掉电话，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心房碎裂的声音。
陶锦清从陈铭那里得知时央“大概”失恋了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那个喜欢故作高深的死律师说得不清不楚的。
她仔细地观察了几天，时央除了变得比较安静，懂事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啊。这有什么不好的？她巴不得咧！不过还是确定一下好了。
这天，结束了一天的行程，陶锦清执意要送时央回家。进了公寓，陶锦清吓了一跳，这才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还是时央的房间吗？她的品位什么时候变啦？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都拆掉了，客厅换上清新柔和的绿色调，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还铺了地毯。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时央，你还好吗？要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说出来会舒服点的。”陶锦清难得展现温柔。
时央给她和自己倒了两杯水，席地而坐，拨弄着茶几上的小陶瓷刺猬。
“刺猬浑身是刺，到处扎人，其实他们很孤独。你不觉得吗？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喜欢刺猬。”
陶锦清更加确定时央绝对、肯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以她那种一片空白的头脑，不可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她选择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我最爱吃番茄炒鸡蛋，吃了十七年也不会腻，是不是代表我可以成为一个专一的人？可惜爱情不是做饭。”时央苦笑，“陶陶，是不是年轻的时候总是会好高骛远，等到摔得遍体鳞伤才知道长大呢？如果长大是这么痛苦，为什么我们要长大呢？”
她的声调哀伤，却没有眼泪。眼泪都在心里，就是哭不出来。
“时央……”陶陶把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会过去的，我会陪着你，把你的时间塞得满满的，你是个好孩子，做得很好，很坚强！”
舒寒的生活照旧，每天八点上班，五点下班，有时周末会加班，闲暇的时候整理一下房子，洗车或者看书，每个星期去探望一次母亲……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个时央一样。但是他每天会浏览娱乐新闻，车上和家里的唱机里，放着她的歌。
“表哥，你真的喜欢她吗？”叶云实在搞不懂，如果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别理他，这是他自找的。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陈铭鄙视没有魄力的男人，舒寒现在不巧正在排行榜第一名。
“我和她相差得太远了。她将来会是一个大明星，而我……”只是一个残废！“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一旦爱情的激情期过去，剩下的日子还会很长，时央那种性格，耐不住寂寞的，现在就让它结束，不是更好吗？”舒寒头一次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这种自以为是不是一两天的毛病了！这个世界不是凡事都会照着你认定的方向走的，不去尝试，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啊！你学法律学晕头了吗？舒寒，你的EQ一定很低，才会做出这种蠢事！”陈铭很想知道，他的脑袋里有没有“沟通”这个概念，爱情果然是会让人“盲目”的东西，他的想法难道只敢对着他们说，却没有勇气去告诉时央吗？爱上这种木头，时央真倒霉。
就让他当回笨蛋好了，舒寒不在意好友的指责。或许他的坚持真的让她感到很委屈，但是不想她因为他的关系而折损了自己的个性，既然他不能给她最好的，为什么要束缚住她呢？就让这来不及成熟的爱情，永远被冰封在这个冬季吧！
三月的早春，时央和100名幸运歌迷一起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邵先哲预订了她生日那天的晚餐，他专门找朋友借了一辆汽车，到时央的住处接她。
“幸好你今天没有开摩托来！”时央笑着说，她可不敢跟他一起表演“极速传说”。
“别开我玩笑了，”邵先哲为她打开车门，“等我存够了钱，我会考虑换辆车的。”
“你不是喜欢速度感吗？”时央继续调侃他，不由忆起上次和他一起出的小车祸，和舒寒擦车……她甩开记忆，打开车内音响。
“我们去哪？”
“好地方，我最近发现的。”邵先哲卖着关子，开车上路。
时央静静地听着音乐，觉得这条路是那么的熟悉，等到邵先哲停妥车子，宣布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时央怔住了。
“我们……不会是要去‘罗兰山坡’吧？”这就是他说的好地方？时央嗓音干涩。
“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邵先哲有点失望，“我无意中发现这里的，觉得气氛很好，说不定你会喜欢。”
为了她的生日，他还预订了生日歌和蛋糕。
“既然来了，走吧！”时央决定不要被回忆干扰，她不是告诉过自己要长大吗？
邵先哲搂着时央的肩，两个人步入餐厅。
“据说这里的三文鱼很棒，你要来点吗？”邵先哲拿着菜单问道。
时央摇头：“我不爱吃，给我一客牛排好了。”
结束点单，邵先哲咳嗽一下，换上严肃的表情：“时央，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很高兴可以跟你一起共度。”
“你干吗啊，又不是发表演讲，别这么正经，怪吓人的。”时央笑起来，推了他一下。
邵先哲捉住她伸过来的手，诚恳地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别开玩笑了……”时央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被他用力抓着。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你进公司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小哲，别这样，我们不是好哥们吗？做朋友不好吗？”时央的心刺痛起来，原来，被不喜欢的人表白是这么困扰的事情！舒寒一定被她搞得烦不胜烦吧？
邵先哲看她一脸哀伤，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放开她的手，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提就是了，你可千万别哭！寿星小姐，今天我什么都听你的，别生气好吗？”
一样的场景，对面却坐着不同的人，时央感到眼睛发酸。
邵先哲招来服务生交待了几句，服务生点头离去。不一会儿，正在播放的钢琴曲突然停下，继而变成一首生日歌，刚才离去的服务生推着一个精致的火花蛋糕缓缓而来。
邵先哲举着香槟站起来，对餐厅里的所有客人说：“今天是这位美丽的小姐十八岁生日，各位能不能和我一起祝他生日快乐？”
所有的客人都被这温馨浪漫的一刻所感动，有人也举起酒杯，有人鼓掌，一起祝福时央。
然而，周围的气氛越热烈，她的心中越是冰冷。那点点的刺痛渐渐汇聚，竟是如此的锥心！为什么，他们要相遇呢？为什么，她会爱上随手拨打的一个号码另一端的人？
舒寒，舒寒，舒寒，舒寒！她没有办法不去想他，他的冷嘲热讽，他嘴角的微笑，他修长的大手，他紧闭的唇，深邃的眼，可是他不喜欢她！时央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叭嗒叭嗒地落下来。
邵先哲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变得这么伤心。
“对不起……”时央站起来，冲了出去。风灌进她的肺里，眼泪留个不停。哭出来了，终于哭出来了，舒寒，我爱你呀！忘不了，就是忘不了，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
街上，播放着她的歌曲——
“幸福是穿过针眼的细沙
马上灰飞烟灭无法捕捉
永远只是存在那一瞬间
拥抱的温度你想要的感觉
如果我有一丝一缕的思念
等待就变成一种甜蜜的酷炼
有时是痛苦有时却充满期待
心无法控制地坠落
不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
你的游移让我提心吊胆
空荡荡的心里酝酿不安
我慢慢变得不认识我自己……”
没错，她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她不是应该成天笑嘻嘻，不知道什么叫做愁，什么叫做苦，什么叫做相思吗？她又不是林黛玉！
拂面的暖风提醒她现在是春天，不是说“没有无法度过的冬季”吗？可是她的心已经永远地遗失了。她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如果，可以忘记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