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三、
早上八点五十分。
“调调,你说我要不要跟他去道歉还有道谢啊?”我拿手指缠着电话线,完全无意识地打圈圈。
“废话啊!你醉得跟摊稀泥似的吐人家一身哎!还好意思问……”耳边传来调调讥讽的语气。
“可是他都不经过我允许就开门进我屋子了哎,他也有犯错的哦。”我开始耍赖。
“人家是为了怕你着凉抱你进家门睡觉!而且圣诞节搭讪的对象就住在你对面,你难道不觉得很奇妙?!”她的语气开始慢慢诡异起来,“喂……晴臣,现在,你就去敲对面的门,跟他说谢谢还有对不起,然后把他的衣服要过来帮他洗,听到了没?不照办我们就绝交哦……”
“喀嚓”一声,电话挂了。
我瞪着电话听筒,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蓦然想起我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却已经接二连三在他面前丑态百出……
“呜……”我转身抵着墙难堪的□□了一声,若是我,我铁定八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这么一个疯女人了……
可是……调调说的没错,一定要去道谢的……
“吼!”我闷吼一声,真是受不了,怎么变得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我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那晚他拿给我的名片,至少,知道他的名字先!
找找找……
找找找……
等整个房子被我翻得像一战战场,那张小纸片仍然如同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
我累得坐倒在地上,暖气功能太强,我已经闷出满头大汗。这一室凌乱,无从收拾。
算了,无知也是种美德,就这样去友睦亲邻吧。我叹气,懒懒起身去洗澡。
我小心翼翼按了几次电铃,没有人来应门。
不在么?我吐吐舌头,天助我也。正转身准备走开,那屋里突然震天一身响,什么东西“砰”地倒地的声音,我惊得立刻转身察看,门开了。
他斜倚着门,嘴里仍在嘟囔些什么,往日黑亮的头发现在乱糟糟的顶在头上,一身睡衣睡裤,脸色疲惫不堪,抬眼看我,视线都是呆滞的。
“喝!”我被他这么奄奄一息的模样吓得连退三步。他见是我,什么表情也没有,开口声音沙哑:“有事?”
等不及我回答,他便将门敞开,然后按着眉心自己走进了屋子。那么虚弱的表情,让我很恶劣的有些想笑,这是那个圣诞夜跟我针锋相对的咄咄逼人的男人?
我跟着他进了屋子。他的公寓跟我的设计不同,看样子是自己再翻修的。简洁大方,只不过只有黑白两色调,冰冷的视觉效果。
他一头栽进沙发椅,将脸偏过来对着我,一副恹恹的表情,眼睛半睁半闭,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需要什么自己拿吧,我头太晕了不能招待你,抱歉。”
声音沙哑得像钝刀子在刮喉咙,他说完话便拿起茶几上一杯开水啜了一口。
我清清嗓子,蹲到茶几前争取与他平视,有点紧张,无意识地将他刚喝过水的玻璃杯拿到手里转来转去。
“呃……我要谢谢……天啊!你刚刚喝的是冰水?!”我皱眉,赶紧放下这个差点将我的手冻住的杯子。
“生病了你还在喝冰水?!现在是冬天,先生,你还清醒吗?”我略略提高音调,一把怒火莫名从心底烧起来。
“我发烧了,需要降温。”他瞟我一眼,挑衅似的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降温不是这样降的,你在自杀,肺炎正在你体内蠢蠢欲动。”我一把抢走了他的杯子,瞪他一眼,“你看了医生没?”
他皱起眉:“罗嗦,唠叨,颐指气使,嘿,小姐,我以为你已经把自己当成医生了。”
我气结,这个男人太恶劣,生病了都让人占不了上风。太生气准备走人,但一看他那昏昏沉沉的样子,忍不住又停下了脚步。
“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分,你吃过早餐了吗?吃药了吗?”我按住怒火。
他烦躁地用手耙了耙自己的头发,坐起身来,用一种万分忍耐的语气对我说道:“没有吃饭,没有吃药。小姐,只要你现在离开让我安静的继续睡觉,我想我会马上恢复的。了解?”说完便立马倒下。
我好气又好笑,这人简直已经成了个任性的孩子。叹口气,我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找到感冒退烧药,提到他的客厅。
拿杯子倒了一杯热开水,把药倒出一次的用量,往茶几上一放,我老神在在吩咐道:“吃下去,不然我就叫一帮子人到你家里开party,说到做到。”
比任性?本小姐宇宙无敌手,哼~
看着他黑着脸把药吃完,我得意的拿起他搁在茶几上的房间钥匙,带上门,快步下楼帮他买营养又美味的广东粥去。
楼下一家海鲜餐厅煲的粥堪称极品,我兴冲冲的端了好大一碗,经过管理室时,管理员王伯递给我一封快递。
我瞟了一眼,来不及细看,赶着回到那位邻居先生的家里。
一进门便看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鼻息粗重。我有些担心,放下粥走过去摸他的额头,已经烫得骇人。
我倒抽一口凉气,立马奔下楼叫来王伯,两人把他架上出租车直奔医院。
而那封快递,我随手一扔,扔在了他的沙发上。
差点成肺炎,这个笨蛋男人!
从急诊室转到了普通病房,他安静的睡着,王伯因为还要忙已经回去了,剩我一个人守着他。
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却又不再陌生的邻居先生啊……我支着下巴,坐在床头无事可做,只好呆呆看着他。
唔……无可否认他确实长得满帅的,浓黑的长眉,深眼窝,现在闭着眼睛,便看得到他长长的睫毛,男人长这么漂亮的睫毛真是变态,还有挺直的鼻梁,薄唇弧线分明,一眼便看出这是张刻薄的嘴,脸庞瘦削,这样睡着都没有多好的表情,一副臭脸。
我细细端详他,看一处便在心里诋毁一处,一下子真觉得心情大好,终于轮到他毫无招架之力了,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护士小姐拿着住院登记表过来让我签字,我看了看王伯帮忙填的信息:方信野,28。
我吐吐舌头,暗笑一声,一面签字一面轻啐:“老男人,哼~”然后把资料交给护士,转过头来,赫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半眯着眼,对着我似笑非笑。
“老男人?嗯?”他抚额,懒懒的,声音仍有些沙哑。
我的脸立时有些微微发烫,大声咳了咳,站起身来抱怨了一句空调太强,想起先前买的粥,马上说:“你醒了会不会觉得饿了?我回去帮你盛粥来哦,马上就回来。”
拿起包准备跑路,他笑笑,蓦然出声道:“见过那么你歇斯底里,还发酒疯,现在这么正常真是可爱得让我有些不习惯……还是要多谢你的多管闲事。”
“喂!都是因为你昨天帮我了啊,而且反正我今天也很闲,特别闲哦!”我背对着他,没等说完,便疾步走出了病房。
走出医院好久,上了出租车,摸摸自己的脸,还在发烧。无意看到车旁的后视镜,里面竟有个女人捧着脸神经兮兮的傻笑。
阿弥陀佛,那女人绝对不是我。
热粥的空档,我看到了被我扔在沙发上的信件。
我走过去随手拿起,硬硬的,似乎装着贺卡之类的,再看信封,没有写寄件人。
我皱皱眉,撕开封口抽出来一看,红艳艳的一张喜贴。
原来是赵简跟时六月的订婚贴。
我扶着沙发椅背,慢慢的坐下。腿突然软得站不住,手开始抖,呼吸都困难。
想哭哭不出来。我其实不难过啊,一点也不的,我已经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了,我只是没有料到当这个红色炸弹真的拿到了手里时,我仍听得到自己被炸得一声闷哼。
粥热好了,我一勺一勺舀进保温瓶,盖好,提着出门。
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是我任职的杂志社的主编,他笑得亲切又温和,说道:“晴臣啊,春节我们要做个挪威旅游特辑,决定派你出差采稿了。高兴吧?会接受任务吧?啊?”
春节只有鬼才愿意出差。
然而我惨淡地笑道:“我很高兴,一定完成任务。”挂了电话下楼去医院。
那日的记忆似乎就到此为止了,只记得后来方信野说了一句那粥很咸。
又苦又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