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幕:空禅疑案(1 / 1)
舒红颜亲自上门,有点出乎国师府中人的意料。
接待她的是玉玲珑,一个真正温柔而文雅的女子。
玉玲珑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舒红颜觉得自己好像心怀鬼胎,以至于凡是跟桀骜关系亲近的人打量自己,总有种被婆家审视的感觉。
还好玉玲珑毫不失礼,只微笑着问了她的来意,便带她进了府中。
舒红颜是第一次进到国师府里,她这才知道,原来国师府的气派是一种古朴的雅致,绝不华贵,却又隐隐有些自赏的孤高。
她早听说国师府的布局和自己的自在楼有些相似,都是四座楼环绕着主建筑,形成了紧密的防线,在进会客厅前,她已极目四周,将地形看了仔细,忽而停住,指向一座楼子问玉玲珑:“那是不是他的居所?”
玉玲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她指的就是一座小楼。
玉玲珑有些奇怪:“舒楼主怎么知道那是师兄的住处?”
这一问也就等于舒红颜说对了,她继续走,没有再看那座小楼,其实她也不用再看,因为那座楼已完全刻在了她的心里。
像是有些自语的,也或许在回答玉玲珑的话,舒红颜轻轻道:“那座楼沾了他的杀气,凭地清寒。”
玉玲珑一怔,虽然继续带路,却不着痕迹的道:“想必自在楼头也是高处不胜寒?”
舒红颜笑了:“比那座楼更寒。”
玉玲珑淡淡反问:“这又怎么讲?”
舒红颜认真答道:“桀骜的小楼清寒,虽然冷,却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孤清,只是自赏,却不伤人。我那里却是厉寒,是冰凉的刀锋刺进骨内的寒,警己,迫人。所以相似,却又不同。”
这时,她们已进了闲碧阁,阁取联意‘半世闲云野鹤,一腔碧血丹心’,玉玲珑偏座陪客,着人上茶,然后道:“舒楼主入京至今,虽杀戮不减,却一直约束楼中子弟,道上拜你之功平静不少,师父也一直想见见你这个传说中的奇女子。”
舒红颜正端着茶杯,闻言慢慢抬眼,第一次仔细看向这武功与宋歌非齐名的高手,若说自己的沉稳是对武力能力绝对的自信,这女子便是天生八风不动的仁者,也难怪那时桀骜提起他的二师妹便是一脸的自豪。
舒红颜不动声色的喝茶,悠然道:“能被清玄上人看重,是我的荣幸。”
小楼清寒,且幽。
瓦面的琉璃青的发白,似乎聚集了所有的春寒料峭。
窗外是不时被微风吹落的白花,桌上是摊开的经文。
一卷净心咒,一卷般若经。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都说常念经的人必定悲观,而要靠咒文压制心魔。
可是,‘他’在压制什么?
桀骜仍是伶仃白衣,干净出尘,眉目间的寂意冷若刀锋。
杀气太烈,容易损伤命数。这是清玄上人说的,所以他以经文静心。
声幽怨,箫声凄凉,如今专琴的师傅却都只是弹些靡靡之音,他不屑学,因此他看佛经。
桀骜摊开了经文,正打算继续研读下去时,便觉察出有人上了小楼。
他的楼子,等闲人是来不得的。不懂规矩摸上来的人莫不弄个灰头土脸,更有甚者,是被人抬下去的。若说有人能在这里来去自如,除非是清玄上人和师弟妹们,如今来的正是他最近特别不愿意见到的一位。
三师弟李追霜。
最近无事,李追霜却找不到人陪他喝酒,玉玲珑不好这一口,桀骜虽量好,却不太喜欢沾上酒味,飘飘年纪最小,追霜如果拉她去喝酒一定会招人骂,所以追霜退而求其次,不指望谁陪他喝酒,但他喝了酒一定会找人聊天。
聊天也要找合适的对象。像昨天,他喝尽兴后去找玉玲珑,结果被玉玲珑一本正经的讲了两个时辰喝酒有害健康的理论,再比如前天,他去找飘飘,人家正在练剑,小孩子直言快语,边比划着剑招,边说:“三师兄又喝酒了?人家说喝酒不能解忧,酒入愁肠愁更愁,我看三师兄还是找别的法子忘掉那些不愉快的罢!”
飘飘比桀骜还小了七八岁,可冷言冷语不下于其大师兄,李追霜没好气的道:“你说话老气横秋,越来越像大师兄了。”
其实飘飘与桀骜还是不同。因为她虽然冷,而且傲,但是并没有桀骜拒人千里的宁定。
小师妹飘飘听了这话,笑的有点贼:“你要是背后编排大师兄的话,我可要告诉他了。”
于是李追霜立即住口,今天直接找上了桀骜。
若李追霜光明正大的上楼找桀骜,或许还好一点,问题是他仗着轻功和对楼里机关的熟悉摸了上来,这就有点触犯主人的忌讳。
何况桀骜不是特别的欢迎他。
四师兄妹中,只有飘飘与桀骜是自小在国师府内学艺,玉玲珑与李追霜虽都是带艺投师,但玉玲珑入门较早,而李追霜则是在江湖上飘荡了很长时间后,最近才入住府中,成为‘常住人口’,鉴于第一次见面时,桀骜就赏了他一剑,之后他常居在自己的将军府,甚少回国师府小聚,也没机会和这个师弟联络感情。而李追霜说话一向有点百无禁忌,所以清玄上人特别叮嘱桀骜要对这个刚入府的师弟‘温和’一点,因为桀骜个性偏于孤僻,其他人自是早就深知,但李追霜却不了解,清玄上人正是怕李追霜误以为桀骜不欢迎他,而特意嘱咐了桀骜,谁知道这样一来,桀骜却越发不知如何与这个师弟相处,索性一见他就绕道而行。
若换了旁人,或许还会多心,但李追霜好在不甚拘于小节,只觉这位师兄有些孤芳自赏,不太合群,倒没有误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成见,而桀骜这种个性也引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因此偷摸上来想看看这位小师兄成天没事时就独居小楼一天半天都不下来,到底在做些什么。
桀骜坐在窗前,桌前,面前是摊开的经文。
窗半敞,随风送来开在树上的花香。
他读了一段,极目轩窗,正自回味时,却看到二师妹玉玲珑引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往闲碧阁去了,不禁双眉微攒,经文却再也读不下去。
也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人摸上了小楼。
能在这里来去自如不惊动任何机关的绝对是自己人。桀骜知道是谁。
若来的是清玄上人,凭自己现在的道行,师父要故意隐藏行踪就绝不会给人发觉;若来的是玉玲珑,一定磊落得恨不得人未至就先打个招呼;若来的是飘飘,就象是一柄出鞘的剑,直指目标绝不分神他顾。
所以李追霜刚探个头,瞥到窗前那一袭白影时,眉心就猛的一冷。
及时侧过身,只见一道比纸更薄的柳叶刀就钉在了门框上,还顺便掠下了他额前几丝乱发。
被人发觉了行踪,饶是李追霜想开个玩笑,也有所不能。
桀骜眼中闪过些微悦色,脸上却是比柳叶飞刀更薄更犀利的杀气。
李追霜顺手拔下那道招呼自己的暗器,交还给桀骜,才洒然一笑:“师兄每次打招呼的方式都这么特别。”
桀骜也笑:“因为你不给我好好招待的理由。”
对待偷摸上来的人,这已算是客气的了。李追霜明白桀骜给自己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虽然别人看上去或许一点也不好笑。
桀骜看着这比自己大许多的三师弟讪讪坐下的样子,再也严肃不起来,眼中的一点悦色立即延伸到唇边,“陕西那件怪事已经结了?”
“结了。”李追霜道:“要是师兄去,或许还会更快一些。”
桀骜立即别过头去:“我久居大内,对江湖并不了解,外面的事总是你们在忙。”
李追霜笑道:“因为那些小事根本不需要惊动大师兄亲自出面!”
桀骜知他维护自己,心中叹了一叹。忽道:“今日府中是否来了贵客?”
李追霜点头:“是,自在楼的舒楼主上门到访,二师姐正在接待他,师父也要亲自一见。”
桀骜话音一顿,又停了片刻,才道:“可知她的来意?”
李追霜道:“她没有说,二师姐也没有问。”他不知平时冷漠得近乎冷酷的桀骜为何对舒红颜的事感起兴趣来,但也没有深究,只改了话题:“对了,最近城西三十里处禹山空禅寺南宗出了件离奇的案子,已经惊动上听,官府却毫无办法,师父本说让二师姐去看看,但临时改了主意,让我来问问师兄愿不愿去?”
桀骜听他说‘离奇案件’时已起了兴趣,加之他又说是清玄上人临时起意,更是想知道为什么师父会突然改变主意,因此立即应承了下来:“我去。”
李追霜这才道:“师父说如果师兄应承下来,就让你去趟闲碧阁。”他有点费解的道:“师父这么做是何用意?”
桀骜听他转达清玄上人的话,不禁心中微动。她不是正在闲碧阁吗?为什么我应承去查办这件案子才着我去一趟呢?
莫非,空禅寺的那件离奇案子与她有什么瓜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