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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跑了多久,树丛模糊的黑影在眼前出现又消失,然后消失又出现。
忽然听到身后有隐约的喊声,她慌乱地回头去看,身后的远处竟然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和好些重重绰绰的黑影,正在慢慢朝她逼近。
她一吓,竟然松开了手里的缰绳,于是整个人在马背上摇晃起来,她只觉得身子猛然一轻,自己便从马背上被甩了出去。
可身前的他忽然就紧紧抱住了她,把她几乎整个身子都抱在他臂膀和身躯拢成的怀抱里。他们重重摔在地上后,又快速地朝一个陡坡滚下去,深秋干枯的茅草尖锐地刺戳着他和她□□的脸和手,只是他们滚得太快,那些刺痛倏忽而过,渐渐变得麻木。
他们终于在陡坡下停住,她听到他闷哼一声,慢慢松开了抱住她的臂膀。
她微抬起身子,隐约看出已经滚到山下的大路上,而前方,有渐渐明亮的移动的火光,映出了一幅硕大的镖旗。
她用尽力气大喊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么嘶哑粗砺的声音是从她的喉咙里发出。
几点火光快速地朝她游移过来,她笑了笑,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醒来后,知道是被连夜赶路的一支镖队救起。
她只是因为先前撞在车厢壁上,额前有轻微的瘀青,滚下山来时,身上头上都被他护着,所以没什么大碍。
可是……可是他呢?他怎么样了呢?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身上还有些酸痛,可她只想看看他,知道他现在怎样。
一个镖师带她到他房间门口,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点点头,心里却更明白他现在很不好,轻轻推门进去,一眼看到他苍白的睡颜,心头一恸,眼泪就掉了下来。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了,她给他包扎的巾子就放在了枕边,上面还有斑斑的血渍。
他静静地沉睡着,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默默看着,心口闷堵的难受。
她想都是她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改道从小路过,就不会遇上山贼,更不会到了现在,他昏沉沉睡在床上,身上还有那么多的痛。
她拿出要给他的红绸香囊,又拿起他枕边的巾子,上面斑斑点点的血红,和红绸香囊上的红,竟然分不出哪一个浓一些,哪一个淡一些……
她埋头在巾子里,闻着香囊里他喜欢的栀子花香,无声地哭起来。
后半夜的月光渐渐清亮,把她的影子斜斜拖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
她想起她病了的那夜,他踌躇着走出房门,月光把他的影子也拖得很长。
可是,那才是几天前的事,他和她便换了过来,他睡在了床上,而她,则忧心地坐在了床边。
后来,她感到有人在轻轻碰她的手,她猝然转醒,发现自己竟然枕在他的床边睡着,抬起头来,他已经醒了,正笑眼澹然地看她。
“你好了么?身上还疼么?”她拉住他有些冰凉的手,焦急道,“怎么手还这么凉?”
他笑得有些虚弱,轻轻道:“好多了,你不要担心。”
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我不是担心……我很怕……你知不知道?……”
他依旧笑:“我知道……”
“你怎么能知道……”她小声呜咽起来,“躺在床上的人是你……你怎么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他轻轻反手握住她的手,和她五指相交,“你从大相国寺回来后就发热了,一晚上说着胡话,我……我也很怕……”
她一怔:“你说你被吓着了,不是因为小景?”
“小景只是朋友,她还有穆彦照顾。”他淡淡笑,“可是……你不一样。”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她,眸子黑亮,仿佛一潭望不到底的水。
可是,正是那么深的潭水,缓缓地,温暖地,把她的心轻轻包拢起来。
她和他相缠的指尖轻轻颤动,她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拢住,他和她的手,于是都拢在了一起。
“你不要娶正室了好不好?”她看着他,轻轻道,“这样的话,我会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