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生死同携(1 / 1)
屋外的火很小,但是浊宁是一个怕火的人。他的身上沾不得火。
红烛望着眼前倒下的人,这一次他没有傻到将她推了出来,而是带她逃了出来,但是浊宁身属金,这么久之下,他的体内只怕已是销熔。
红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动了,连忙抱起了身边的浊宁:“你不许丢下我,没我的命令不许丢下我了。”红烛眼泪不断落下,凄厉叫道。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慌忙扑掉浊宁身上的大火,带着他往外赶去。
小农屋一场大火早已引来人人观看。红烛带着浊宁奔出农屋的时候,君翩岚正好赶了过来,见到两个人一伤一半死的,心下一骇,带着两个人便离开了此地。
西窍当
君翩岚将浊宁丢到了床上,逐针此时进来,见到两个人模样也是微微骇然。
“三道天劫,这是浊宁最后的一道天劫,但是他现在被烧的半死不活,你救他。”君翩岚一口气不喘说道。
逐针微微蹙眉,他能医人,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医治一个属于‘金物’的人。
君翩岚跳脚,完全失去了翩翩君子模样:“快救,不管救活救不活。”
“出去。”逐针拧眉丢了一句。君翩岚被逐针那眼神骇到,连忙出去。
君翩岚出去的时候,红烛连忙靠了过来:“浊宁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逐针正在救。”君翩岚摇头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就在这时,绣帛缓缓走了进来,望了眼红烛,替她把脉医治:“没想到这第三道天劫来的如此快。”
“浊宁这次是再生,当然是来的快。”君翩岚‘啪’地打开折扇,道:“来的快,去的也就快。不用我们担心哪一次不防就出现。”
红烛闭眼静静地听着,她虽然疲惫,但还是克制着自己的疲惫听着。
绣帛以为红烛睡去,叹了口气:“浊宁一次天劫因为翘楚,两次天劫因为红烛。翘楚倒是死了,红烛活了过来,想来浊宁是认定她了。”
君翩岚苦笑,‘啪’地合上折扇又打开:“逐针的三道天劫还不是因为你。”
绣帛婉柔笑道:“所以我相信浊宁与红烛也会活过来的。”
“对啊。”君翩岚眯眼望着屋内,那是逐针救治浊宁的屋内:“就是他的天劫太厉害了,不容有情,三次火烧。”
“你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你自己的。”绣帛伸手往红烛颈侧一摸,笑道。
君翩岚不以为意,将手里的折扇开了又合,开了又合。他的心里,正乱的很。
一场大火,一具烧焦的尸体,还有一堆满是销熔的金水… …
红烛‘啊’的一声吓醒了,一摸自己的额头满是汗。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自己听着绣帛与君翩岚的谈话,但是突然间就睡着了。就做了一个梦,梦里又是一场大火。
转眼望着身边,自己不知道被谁抱到床上。红烛扫视了一圈,突然想到了浊宁,连忙起身去找浊宁。
对面的屋内站着逐针,绣帛与君翩岚。红烛进去的时候就见到几个人围在那不知道说什么。红烛心下一阵慌乱,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
绣帛当先见到红烛过来,婉约笑道:“浊宁没事了。”
“没事了。”红烛的指甲紧紧抠着门旁的门柱,听到绣帛说没事,手指屈了屈,便有鲜血流出。
“浊宁伤的颇重,不过现已无碍。”逐针拂着眉眼,风情万种:“三道天劫已过,你不必再担心。”
“浊宁以后还碰不得火?”红烛问道,话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音色,丝丝暗哑,吐不出完整一口气般。
“不要碰到大火就可。”君翩岚插了进来:“三道天劫已过,也应没有大火让他可碰了。”
“那就好。”红烛人已到了床边。浊宁还在昏睡之中。红烛站在床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就那么无助地站着。想过千万件事,想过两个人全部遭遇的事情,想过绣帛说浊宁的天劫是她。
是啊,是她。两次都差点害死了他,两次都想把她推出去。就因为要她活着。就因为她说过不管发生任何的事都要拉着她。浊宁是拉着她了,但是拉着她却又要把她推出来。只是这一次浊宁不笨,带着她一起逃了出来,而不是把她丢了出去。
她做了很多的错事,以为自己很精明,以为自己很冷静。但是她做的事到了浊宁面前却次次变成要他命的‘催命事’,全部的冷静在浊宁的面前都消失无影。她其实找到浊宁后,就不应该再对他要求那么多是不是?
浊宁从回来都没说过一句反驳她的话,事事顺着她的意。事事她想要的,想要做的,浊宁都陪着,就是因为要求太多了,她太贪心了,就要报应在浊宁身上?她又,差点害死了他。
“浊宁,我又差点害死了你… …”红烛拉过浊宁的手握着,喃喃道。他的手很苍白,欣长。红烛的手指媚白柔软,芊芊细指,但是此时两个人五指相握,浊宁的手反而显得更为苍白。
“要是你再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再饶过你了。你的命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手上夺走。”红烛的眼泪扑簌落下,紧紧地握着浊宁的手。
当初,从悬崖跌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时候她的脑力里千百回转都是浊宁。她真的死的话,会恨自己找不到浊宁。但是却又那么庆幸自己死去,这样是不是又能找浊宁。那时画面片片转过,想着浊宁转身,回眸轻风云淡地望着她… …
那时候,她才如知道,谁说浊宁不爱她,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所以只能做一些事来表达。但是她从来未认真去理解。今她找到浊宁,就更应该好好把握住眼前的人,又何必那么的要求太多。
红烛轻轻扒着眼前人的手指。她身后的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
红烛扒着浊宁的手,心里万千心绪流转,脸上眼泪扑簌一直掉,就是不知道浊宁会什么时候醒来。
“红烛,有琴世家来帖。”香气凝绕,唐坻推开了房门将手里的一张红帖递来红烛。
红烛坐在床边,床上躺着的依旧是未醒的浊宁:“说了什么?”
“中秋快到了,让你回去。”唐坻根本未打开那红帖,将红帖放在一边的桌上:“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就推了。”
“是吗!”红烛低声叹了一句,整个人显得疲惫:“明日便是中秋,我便回去一趟。”
“浊宁我会替你看着,你可以放心。”唐坻接了一句:“想来有琴适仁这次也是得知浊宁被梦如倾火烧之事,中秋寄来红帖,是有歉意。”
“歉意我可不敢接受。”红烛宛然笑着:“这次只是过去答谢上次带人阻止梦如倾一事,不然我们全部的人都逃不过那劫。”
唐坻微愕,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唐坻出去之时,红烛望了眼那红帖,又望了眼浊宁。
六日啊,浊宁还未醒。虽然逐针说浊宁能醒过来,但是这一躺便是六日,红烛如何不担心。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能救浊宁了,也没有机会了。
“浊宁,明日是中秋啊,我想和你一起过,想要你陪我回去。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红烛挽着浊宁的双手,又是扒着浊宁的双手。这几日她一直扒着浊宁的双手,就是怕他全身突然僵硬,只能以这个办法来试探:“其实我也不怪我爹,他有歉意,是因为当日他念与梦如世家是世交没下手杀了梦如倾,才让这事发生。但是我不怪他,如果当日他没过来,我们早被烧死在了火海中,唐坻,吹笔生,何桓善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地活着。”红烛放下手,与他五指交缠,睨眼望着浊宁:“我六年没回去,他救我一命,这次我回去是要感谢他。但是我想让你陪我回去,如果你能醒,这是我们全家人的第一个团圆啊。”
红烛不断地说着,可是浊宁还是没有任何的反映。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声音:“宁夫人,一位自称吹笔生的老者找你。”
吹笔生… …红烛宛然想起了那一手执笔,眉间正气地老者。“先奉茶。”红烛缓缓道。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红烛将浊宁的手放在衾被里,低叹一声:“浊宁,吹前辈前来,我先出去一会儿。”红烛起身拿起红帖,转身就出门。
就在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一声暗哑声音响起:“红烛… …”这一声如干涸泥土一般,暗哑地几乎听不听。但是红烛在快要关上门的那一刻还是听到了。手里的红帖因为惊喜跌落在地,红烛冲了进去望着床上的人。
浊宁微微睁开眼,低声叫道:“红烛… …”
“浊宁… …”红烛握着眼前人伸出的手,紧紧地握着,眼泪又扑簌落了下来:“你醒了,你醒了… …”
“别哭。”浊宁伸手抹掉红烛脸上的泪水。
“我没哭,我只是高兴。”红烛辩解,不禁又笑了出来,又哭又笑的脸,宛然失去了那妩媚妖娆:“我等了你六天,我以为你不会再醒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浊宁含笑,将红烛搂了过来,抱在怀里:“我不是醒了,我答应你没有你的允许,绝对不会先离开的。”
“我不要你答应什么了,我只要你好好的。”红烛连忙说道:“我不要你不管发生什么都拉着我,我要你自己先保住自己的命。”
浊宁依旧是笑着,这次却没回答红烛。红烛有丝惘然,对于浊宁有没有答应这事,并不是那么的在意。想到当初自己几个无理取闹的要求答应,浊宁又要把她推了出去,这次她就什么都不说,自己抓住他的手。
门外响起了一片笑声,人却没有走进来:“看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两个小两口了。”那说话的人自然是吹笔生,这次会前来,就是因为听闻浊宁又被火烧,就赶了过来。但是到了西窍当等了许久也不见红烛出来,冒昧进来前看,没想到会听到浊宁的声音,想来他也是醒了。
幸好他们都不是拘泥于礼节之人,红烛只是羞红了脸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三人在西窍当前厅接见。吹笔生见着浊宁脸色苍白,哈哈笑道:“宁公子历劫再生,老者这就恭喜你了。”
浊宁根本就忘记了眼前的人,但是听红烛所说过。这次见到吹笔生,也微微点了点头。他只点了点头,便什么也没说。
红烛笑道:“浊宁失忆了,吹前辈见谅。”
吹笔生本性不拘礼节,闻言也是笑着:“宁公子本非凡人,此次忘前生,也是解烦忧。”说着,起身道:“看来老者来的不凑巧,宁公子醒了,我便可安然离去。”
“前辈不在这里过中秋?”红烛见吹笔生要离去,问道。
“老者还要去找徒儿,何桓善那小子拜了我为师,又逃跑了。”吹笔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派潇遥。
红烛挽过浊宁的手,眉目盈盈。浊宁却从桌边摸起了一张红帖,打开看着:“你爹要我们回去过中秋。”
“你要回去吗?”红烛反问,这一次她什么都不说了,她不想再说错什么失去浊宁了。
浊宁睨眼望着红帖一会儿,道:“那我们就回去。”
第二日,是中秋。
浊宁早早与红烛便到了有琴家,有琴适仁见到两人同时回来,那一脸面相威仪,朝昂天宇的男人终于忍不住眼泪纵横。
平王爷面呈病态,见到两个人也只点了点头。
这一次,两个人拜见了有琴适仁,在有琴家过完一个团圆的中秋便回去。
路上… …
浊宁拉着红烛的手慢慢走着,问道:“为什么这次问我要不要回去呢?”
红烛紧紧握着浊宁的手,眉目盈盈:“这次我什么都不想说,握着你的手不让你逃开就可以了,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你说话,我握着你的手。”
浊宁眉目含笑,反手握着红烛的双手。他没什么要求,也总是显得那么的知足。这知足,并不是因为他有重多的财富。这知足只因为红烛,不关财富。如果他真的想要那财富,地位,他就不会想听红烛说那一方小农屋就可,不会因为看那小农屋而觉得委屈了红烛。他或许不记得生前之时,但是他有他的坚持,他的知足只是为了眼前的女子。虽然生前记忆消息,但是他还是能记得她——她,是他的妻。是他执子之手,一生同携之人。
“浊宁,你不能什么都不说,我不要求你再做什么,但是你想什么一定要说出来。”红烛美目一瞪,望着他依旧是眉目含笑,却什么都不说出口,不禁有些微怒。
她记得,浊宁从来不曾说过一句爱她,而她一直等着。她知道浊宁不会说,但是会用动作表示,可是她还是想听,这是任何女子都想听的。
浊宁依然是笑着,挽着红烛的手往前走:“我想和你慢慢走回去。”
红烛顿时无言。浊宁能说出这话,已是不易,她不能再要求浊宁再说些什么了。
两个人促步缓慢而行,迎面走了一白衣女子,站在两个人面前一丈停住。那白衣女子一头乌发,白衣冷然。只望一眼,便觉得这女子带着寒气一般,袭面而来。这女子,便是锦乌。
“你成人了?”锦乌站在两个人的面前,毫无生气问道。
浊宁望了红烛一眼,又望着面前的女子,摇首:“没有。”
“没有?”锦乌似乎有些不相信,微微拧眉,再问:“那你知道什么是心了吗?”
“心,是爱。”浊宁简明说道。
“爱?”锦乌眉心紧蹙,似乎不大明白。
“爱,其言难明,只愿生死同携… …”
浊宁缓缓道,含笑紧握红烛的手指,两个人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