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忆之种情深(1 / 1)
“不——!”
一声惨烈的叫声响彻沁园,朱漆大门被猛然推开,没有飘扬白布,没有袅袅青烟,没有哭丧之人,只有一床惨白被面遮住了一双闭上的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再等等,为什么不相信我?”被泪模糊了视线的古幽心伏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她为什么要如此激烈的选择这种方式来逃避现实,傻啊。
她答应过她,一定会尽她最大的努力说服君主放她出宫,为什么她不能再等等,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而已,她竟自我了结自己的生命。
已无生息的宋德珍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面露安详的似乎还带着笑颜,只是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似是一种讽刺让人觉得心酸,这个尘世已让她绝望。
“为什么这么傻,你说过的,只要有希望你就不会放弃,可现在,你为何要食言?”古幽心抽泣着握住她的手问道,突然觉得她手中有什么东西,这才擦干眼泪用劲掰开她紧握的手指,那是一张很小很小的纸,上面只有寥寥几笔——
寂寞太可怕,我已归去。
那句“寂寞太可怕”如一把尖刀刺入古幽心的心底,在她看来那是一种控诉,对她的。
她一直说她会经常来看她,她一直说她们应该要知足,可她从不曾设身处地的想想她的感觉,她的寂寞是一种绝望啊。她之所以能轻松的笑言知足,是因为以前她有庄妮妮的陪伴,现在又有了另一个男人的宠爱,正因为这样,她竟将她忽视的如此彻底,她怎么能够!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我该陪你的,我不该看不出你的寂寞。”她怎会如此粗心,竟看不出每次两人分手后她表现出来的依依不舍是来源与寂寞,她怎么能够将她的渴望忽视的干干净净。
如今,无论她有多少歉疚,无论她有多少哀伤,回应她的只有已冰冷的身体以及那抹极淡极淡的笑痕。
“你可知道你这一走会怎么样,他还在等你啊,你要我如何告诉他,又要他怎么接受?”她一个局外人都能深刻的体会到他对她的深情,她又怎会不了解,又怎么舍得弃他而去?
冷风萧瑟,乌云遮日,要离开的人还是离开了,留下的是孽是债?
“在想什么?”邪莫丘走近她从身后将她圈于怀中,就算只是这样拥着她也让他觉得满足。
“想你。”一个人究竟可以绝情到什么程度?
“想我?”眉上染喜的他心情大好,将脸埋与她的颈中,却因她的后一句话而僵直了身子。
“德妃死了。”而他,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我知道。”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和不舍。
“你知道?你知道了?只有‘我知道’这三个字吗?她的死只能换来你的三个字吗?”连日来的压抑让她终于爆发,再也忍受不了他的寡情让古幽心连声尖叫,回过身怒瞪着他,愤怒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一个被你残忍丢在冷宫的女人,在她死后得来的只有你三个字的回答,你怎能如此绝情,你从不曾想过你亏欠过她吗?!”这个男人,拿什么要她相信他会爱她一生?
“你冷静点,幽心。”邪莫丘微皱眉头,深邃的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冷静?你要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对你来说只是死了个女人而已,反正你从不缺女人,可对我而言,我失去了一个朋友,失去了一个姐姐,失去的是对未来的希望,你要我如何冷静?”言辞激烈,里面所含的哀怨和指控让人更加痛心,那种痛苦让人无法不感同身受。
“幽心,我不是你想的那般无情,我也有我的无奈。”他知道她为何如此伤心,也深深的为她的痛苦而痛苦,可他亦有他的有口难言啊。
“你的无奈?你堂堂邪刹国的君主,只能用一句无奈来解释一条生命的流逝吗?那是一条人命啊,将来还有多少人要死于这宫墙之内,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泪决堤而出滴滴带血,她甚至不敢想自己的未来是种什么颜色。
“幽心,不许胡说!”冷斥一声的邪莫丘染上焦虑之色不顾她的反抗硬是将她再次拥入怀中,“只要有我邪莫丘,这世上就绝不可能没有古幽心,除非我死。”对于宋德珍他确实有所亏欠,可当时的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初掌朝政的他其实一直没有实权,太君后将大权紧握手中不肯放行,要不是他乖巧的当了几年的傀儡又怎会让她放下戒心而交出政权呢?而宋德珍就是他装乖的牺牲品,那时的他对太君后的安排没有一丝异议,所以才会纳下后宫三千,他欠的,只是因为没有爱人的心而已。
直到遇到她古幽心,他才肯正视这个问题,开始步步为营进行反击,他要自己作主,自己选择想爱的女人,所以,他绝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宋德珍。
“相信我,幽心,一切都会结束的,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为了她,他决意重整后宫,将一腔深情只许一人。
趴在他胸前抽泣的古幽心说不出一句话,他的话一字一句透过胸腔的强烈撞击直敲她的心门,她真的可以相信吗?“答应我一件事,我要出宫见一个人。”那是她的使命以及未尽的责任。
“她死了?”略显迟疑的问句显示他不愿相信她所带来的讯息,睁大的双眼紧紧的看着她希望能看到玩笑的成分,那个承诺一定会来找他的人绝不可能不说一声再见就走的。
“我……”咬咬下唇的古幽心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对不起,如果我能多陪陪她,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早已想好了的话语在见到他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即将心死的人。
“她死了?”同样的话再次响起,他拒绝相信。
看了他好久的古幽心还是一咬牙点点头,“她已撑了太久太久,想休息了。”那句“我已归去”不知是否代表她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园。
“她,死了?”没有其他的字语,他只是重复着三个字,揪结的双眉下是一双受伤的哀痛眸子。
“别这样,她……”
“她死了?”猛然提高的音量让人惊惧,他一拳挥向身侧的大树,血顺着枝杆迅速滴落,染红了一方青草。
“求求你,别这样,德珍姐希望你幸福啊。”沉痛,绑住了他们两个人。
“希望我幸福?希望我幸福她怎么会死,她不知道她是我的命吗?”他不知道他在问谁,也不知道谁能给他一个答案。他苦苦的等了四年,结果得来的只是她自杀的消息,他还会有幸福么?
“或许正因为她知道,她才不希望你再无止尽的等下去。”隔在两人之间的何止是一道宫墙。
“那才是我活着的希望啊,她怎能一手摧毁我的希望还希望我幸福?”带着疑问的眸深深的看着古幽心希望她能给他一个答案。
“换个角度想吧,现在的她或许正在微笑。”伸出手摊开,那是一块通体翠绿的古玉,上面霍然刻着一个“翔”字,那正是他的名,“她一直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所以我想她是希望我能把它交给你的。”
他愣了好久才缓缓的接过那块玉,不易轻弹的男儿泪已悄然而落混着他手上的血将玉染成妖艳的红色,那是爱情挽歌,为他们的爱情而唱。
“她,走得好吗?”不知在梦中是否还能见到。
“恩,她在笑,一直在微笑,我想她已得到解脱抵达她真正想到的地方了。”她太累太累了,在宫中的日子是种煎熬,不能见到他是种煎熬,不再是清白之身也同样是种煎熬,所以死反而成了种恩赐。
“是吗,她在笑。”眼露一丝温柔的他将玉揣进怀中言语哽咽,“离开我她也在笑吗?”那个女人怎会如此狠心留他一人在尘世徘徊。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活着让她太痛苦,那道墙挡住了她所有的希望,这样的话她或许已回到了你的身边,只要用心就能感受的到。”不愿见他钻牛角尖的古幽心急急的解释道,如果是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她牵挂不下的大概只有他了。
“是吗?她就在我身边?”他握紧手中的玉自语道,“是啊,只要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就一定会来找我,回到我身边的。”他相信她。
“谢谢你,我该走了。”好久后他才抬起头。
“等等,德珍姐她,她,她会希望你好好活着的。”否则她不会留下那块玉要她交给他。
“放心吧,现在我还不能去找她,她娘还需要我照顾。”略显疲惫的声音中却透着肯定,他会去找她的,却不是现在。
望着越走越远的落寞身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古幽心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想到宋德珍死时的脸就让她感到揪心,是什么样的绝望才会让她狠心抛下心爱之人独往黄泉?
“别哭了,他需要我们的支持。”从树后走出来的邪莫丘搂住她轻拍她的肩给予安慰,只要一看到她的眼泪就让他心痛,他想他能体会那个男人的心情。
“莫丘,他会不会死?”她已不想在面对死亡,从前她从来不知道死亡是这么的令人窒息,也不知道死亡近得触手可摸。
“不会,他还有他们的约定。”照顾一个孤寡老人是他的责任,也是她留住他性命的钥匙。
“你会不会恨德珍姐?”一个君王怎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其实爱着另一个男人,并且还跟他山盟海誓。
“我没有那个资格。”因为他也不爱他,他们都只是命运的棋子,只不过他比她幸运,只因他遇到了她。
“莫丘,爱情到底能走多远?”她越来越不懂,不知道她与他相爱是不是已经错了。
“天长地久。”以前他不相信爱情,可现在,他甘之如饴。
“可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天长地久?”经过那样山盟海誓的两人最终还是走向天人永隔,她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爱情,也许爱情本就不存在,那只是世人的希望而已。
“有,将由我们来印证。”肯定句,是承诺,是责任,也是他的追求。
从宋德珍身上他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唯一不能拿来牺牲的就是感情,他要给她的将是没有杂质干净纯粹的爱情。
以生命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