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其四の11（1 / 1）
某个冬日的下午，瀞灵廷有名的老字号料理店，松膳亭。
这里自然不像流魂街的普通小酒馆。不仅庭院占去了绝大部分的面积，甚至房间里一只不起眼的花瓶，又或是侍女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所费不菲的东西。所以这家一日最多只接待十几位客人的老店，即使老板再亲切食物再好吃，也不是普通死神可以来的。偶尔奢侈一回是无妨，但是为了一餐饭扔出去大半年的薪水，任谁都要仔细掂量一下了。
“朽木大人，欢迎光临。”当朽木白哉走进店门口的时候，老板娘早在门口恭候着。她端正地行礼，然后才带着亲切适度的微笑抬起头来，“您还是和平时一样吗？”
“嗯。”朽木白哉应了声，一边脱了鞋子走上去。
队务不怎么忙的时候，他经常到这里来用午饭。
“恭喜您就任六番队长。”老板娘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轻声恭喜着，似乎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新加上的队长羽织一样。
她的声音比平时略为轻快些，正是最合适用来恭贺却不会让客人觉得私事被太过关心的语调。何况，朽木白哉继任六番队长一事本是理所当然，根本没有过分祝贺的必要。
“谢谢。”于是朽木白哉也只是淡淡地应道。
“今天的山药很不错。”老板娘尽职地推荐，只是略略提了一句然后等他决定。她打开他一直用的那间房间，跪坐在门口。
“不用，还是照一直以来的样子。”朽木白哉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对方还等着他回话。
“是。”老板娘恭敬地行礼之后，“请您稍候。”
廊外，庭院里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明媚的阳光下无端生出一片宁静平稳的感觉。朽木白哉不由站起身，走到廊下。
风虽然冷，却也不至于受不住。朽木白哉无意中的一眼，看见走廊的尽头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笔挺的背，长长的发辫。振袖是一径的墨色，腰带却是银的。只黑白两色却生生地将堪称无暇雪景压了下去。那一片白，在她的背后成了苍白。
朽木白哉几乎有些挪不开眼，明明是个朝夕相伴过了百年的人。
然后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他的存在，无意间的一眼后慢慢转过身子对着他。
“白哉大人。”那个少女轻轻唤道。
朽木白哉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她。
一瞬间，他觉得她会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陪着他看雪景。
但是，她没有。
朽木白哉这才想起来，她没有在他身边已经有十年了。
仔细想起来，他是从她消失之后才有了到这里用午饭的习惯。因为之前有她在的时候，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但是十年过去后，那个曾经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孩子竟然离他那么远。朽木白哉看着这一段走廊，他在这头，而她在那头。
这是，十年的距离吗？
“小霜月，”带着口音的声音之后，是一个银发的男人。
那个与他同时穿上羽织，从五番队的副队长一跃成为三番队队长的男人，市丸银。
“银大人？”霜月转脸看向市丸银，似乎对他也离开房间有些意外。
朽木白哉注意到，她的声调有些微的不同。也许别人听不出来，但是他却立刻就可以明白，因为那曾经是她只用来称呼他的语调。而相较之下，刚才唤他的那声却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啊……”银发的男人站在霜月身边，似乎这才注意到朽木白哉的存在，“朽木队长你也在啊。”
朽木白哉应了声，“市丸队长也过来用膳吗？”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将霜月略了过去。总觉得这个时候，不能用“你们”。
“小霜月说，我就任队长了该庆祝一下，所以请了几个人在这里聚一聚。”市丸银向来是笑眯眯的表情，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说起来还没有恭喜朽木队长就任。”
“哪里。”朽木白哉说，“是我该恭喜市丸队长才是。”
“说起来，这个羽织刚刚穿上身还真是不习惯。”市丸银低头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但是朽木队长的看上去就很合适。”
这种稍稍偏向称赞的场面话，似乎是市丸最拿手的。但是朽木白哉总觉得这个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脾气的人，这么说还有别的意思。
“不过是小霜月亲手做给我的，不管怎么样都要穿。”
这话初入耳的刹那，朽木白哉心里几乎有种近乎于怒气的感受。
“银大人，”一直沉默的霜月终于还是开口了，“羽织是队长必需穿的衣物，并不是因为不习惯就可以不穿。”
朽木白哉觉得，那是她在替他圆场。“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相信市丸队长应该很快就会习惯。”话出口时，他才觉得自己过于生硬了。
“也是，不过就是一件衣服。”市丸银笑眯眯的，“对了，我家的小霜月送了什么给朽木队长作为贺礼？”
……我家的？
也许在任何人面前，市丸银这句话都不过是无心顺口，但是在他面前不是。
这个一直看不透的男人是在挑衅。但是……
但是霜月站在他身边，听到这个词之后却只是皱了下眉，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
那么，他现在是不是没有反对的资格？
对了，他就任六番队长的当日霜月也送了礼物过来，是一只白底桔梗纹的花瓶。虽然一看就知道是上品，但是比起亲手裁制的衣物，哪一样更用心些自然高下立见。
朽木白哉突然明白，市丸银的目的就在这里。
他在告诉他，藤枝霜月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只会站在他身后的人了。
“银大人，还是快点回房间去。”霜月看了看两人，皱起眉，“料理冷下来就不好入口了。”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市丸银无论如何，至少在表面上很有礼。
然后，两个人一起回了和室。当门关上时，瞬间又安静地彷佛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朽木白哉不再看空空荡荡的走廊，将视线转向庭院，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
他伸出手。
想让雪花留在掌心。但是如果伸手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化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