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康熙十九年,初(一)(1 / 1)
康熙十九年(1680年庚申)
四月以学士张英等供奉内廷,日备顾问,下部优恤,高士奇、杜讷均授翰林官。命南书房翰林每日晚讲《通鉴》。宗人府进《玉牒》。设武英殿造办处。谕:凡放匠之处,妃、嫔、贵人等不许行走,待晚间放匠后方许行走。
十月册封胤禛之母乌雅氏为德嫔。
从康熙十七年到十九年岳乐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添了人口,玛尔浑娶了妻,塞楞额添了子,岳乐抱上了孙子,我也成了祖母。
岳乐是三月回到京城的,皇上亲自去卢沟桥迎接,玛尔浑因为是世子所以也去了,我没去,也没叫人都在厅里等着,所以那个时候都是在自己屋里提心吊胆,揪心揪肺的等,等着那个六年不见的男人。
“额娘,您这个字写的真好看。”玛尔浑的媳妇吉日格拉站在我身边歪着头看着我写字,顺便把一杯水递给我。
“想学吗?”把手上的笔停住,接过水,笑着说。其实我现在心乱的跟什么似的,哪有心思写字,写字也是因为想把心静下来。
她点点头,“我没学过汉字,尽管当初在科尔沁的时候父王也叫我学,可是我不愿意学,觉得草原的女子就应该骑马射箭,这些汉人的东西都软绵绵的。”
我拉着她走到塌跟前坐下,“那怎么现在想着学呢?”
“因为玛尔浑喜欢呗。”她把眼睛一睁,很爽快的回答到。
玛尔浑跟吉日格拉成亲的时候,很高兴,可是我知道他高兴那只是为了让我高兴,在玛尔浑的心里永远都有着他表妹的影子,要不然他不会在她进宫的那天一个人猫在书房里哭。可是,玛尔浑就像他说的那样,既然娶了她就要对她好,这一年多,他们小两口的关系真的不错,让我这个做额娘的有时候看着都羡慕,心想这时间就不能转回去再来一遭,让我也尝尝少来夫妻的感觉。
所以听到她为了玛尔浑要学汉字的时候,我是真高兴,没有一个做娘的不希望儿媳妇对儿子好的。
“学是学,你也可以叫玛尔浑教你嘛。”
“额娘,我想给玛尔浑一个惊喜,哪天让他看一看,我不光会骑马射箭我还会写字,写汉人的字。”吉日格拉把我的手松开,两只腿往上一蹬,盘着腿坐在榻上,笑眯眯的对我说。
吉日格拉是个爱笑的女子,爽朗,大方,尽管有时候难免会有亲王女儿的任性,可是我跟她在一块儿就乐和,我就喜欢听她说话。
我们娘俩儿正在这儿说笑着,蕴端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跑过来的,大冬天的满头大汗。
“你这是怎么了?”吉日格拉一拧身,从榻上下来,站在蕴端前前面问他。
“嫂子,我,我没事儿,十五哥说了,你身子不方便,别上蹦下跳的。”
“蕴端,怎么说话呢?”我坐在榻上把蕴端的话打断了,“有你这么跟嫂子说话的吗,你刚才说什么,你十五哥跟你说什么了?”我朝蕴端招招手,让他过来。如果这时候我看看吉日格拉,我就会发现,我的儿媳妇满脸通红正不知所措呢。
“额娘,就是我那天去找十五哥要书,在房门口听见的,十五哥说,嫂子身子不方便,要注意,别再骑马出去,要静心养着,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蕴端坐在我旁边,一边说,一边把我的茶杯端起来灌了一大口。
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知道了。
转过头,看着吉日格拉,想要问,才想起来这边还有个小人呢。
“蕴端,干什么来了?”用手在他的小辫子上摸摸。
“额娘,”蕴端在我怀里窝着,仰着头,眼睛一闪一闪的,“额娘,我刚才在府门口等着,就觉得我这心跳的特快,我觉得自己就喘不过气了,我,”他把眼帘垂了下去,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翘着,“我有点儿害怕见阿玛。”
我吭哧的笑了,把他的头抱住,“好我的小阿哥呢,别人是近乡情怯你是见父心怯。那是你想你阿玛呢。一会儿就见到了,见到了就不害怕了。”前半句说的轻松,后半句就有点儿,伤心,为孩子伤心,没了阿玛的印象,见了竟然还害怕,搁哪儿都心酸。
这孩子跟我一样,我就是因为心在那儿乱蹦跶所以才想起写字,才没敢让全家都聚在厅里,怕自己这心跳的失了分寸,丢了体面。
蕴端在我的怀里蹭了两下,小声说,“额娘,我给自己起了个号。”
“起号,什么号?”
“就是,”他用手扯着我身上的衣饰,喃喃的说,“我读书的时候发现那些文人都有自己的号,所以我就想给自己也取一个。”
“是外号吗?”吉日格拉坐在对面问了一句,她这边懵懵懂懂的问了不要紧,我怀里的小伙子不干了,蕴端腾的从我怀里窜出来,很生气的说:“嫂子,不是外号,说了你也不懂!”
要搁别人,估计就不知道脸往哪儿放了,被自己的小叔子指着鼻子说你不懂,可是吉日格拉不是,她一脸的坦然,“我是不懂,不知道才要问呀,玛尔浑说了,不会不要紧,要紧的是学。”话说到最后还有点儿教训蕴端的意思。
“蕴端,嫂子跟你和气,你还没完了。”我把气呼呼的蕴端扯了回来,“行了,给嫂子赔罪”。
吉日格拉听我说到这儿,把脸一仰,一副等着蕴端赔罪的表情。
“对不起。额娘,”蕴端很小声很快的说了前三个字,说完就把脸转向我,一脸兴奋,刚才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他跟吉日格拉往常这样惯了,吉日格拉自己不愿摆嫂子的谱,有时候我说蕴端还被她拦着,弄得我这个做长辈的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悄底下嘱咐蕴端让他说话注意,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额娘,我给自己起的叫,长白十八郎。”
“噗”吉日格拉刚喝进水里的水就喷了出来,“长白十八郎?”自己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狂笑,一边笑还一边说,“这是什么名呀,狼啊狼的,狼。嘿嘿。”
蕴端翻了一眼她,没吭气,只是看着我,他在意的是我的反应。
“长白十八郎,让额娘猜猜,长白,长白山是我们满洲兴起之地,十八郎,蕴端排行十八,而且还是男子汉,所以叫十八郎,额娘说的对吗?”
嗯嗯,他一个劲儿的点头,“师傅说了,我是男儿,理应胸怀天下。”
蕴端从小就被陶之典教的学会了识舆图,虽然眼睛里见到的是这四方四正的北京城,可是心里却有着全天下,只可惜生不逢时,他的身就只能被永远捆在这么大的城里。
把蕴端打发出去,我拉着自己的儿媳妇就问开了,一向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样的吉日格拉头一次满脸红晕。我心里高兴,可是也有点儿难过,高兴的是自己有了亲孙子,难过的是,一个女人有了孙子可就真的老了。
岳乐是在天擦黑的时候才回来的,身后跟着玛尔浑。
我当时正在干什么呢,哦,想起来了,我当时正翻着书给自己的儿媳妇找补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