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顺治十六年,秋(三)(1 / 1)
作为和端重王府同一脉的安王府,本应在这个时候消声,就像岳乐一样不闻不问,但是奇克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实在让我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于是在奇克新出门的同时,我也出了门,回索府。
刚迈进索府的大门,迎头就碰见了二姨娘,她今天穿的可真叫鲜艳,上身一件粉色的长衫,外套一件绿色的褂子,老远就看见了。粉色和绿色本来很好看,可是穿在一个发了福的五十岁的老太太身上,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了。她边笑边和旁边的一个嬷嬷说着什么,后面跟着一个丫头,手上好像提着什么。两个人刚好撞了个面对面,我也只能停下来,和她说两句了。
她见到我,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讶:“呀!”可是好没等我接茬,她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呦,是安王福晋,好久没见您了,我给您请安了。”她虽然是阿玛的侧房,按照辈分来说,是我的姨娘,可是按照满洲的规矩,所有的大臣,哪怕是一等公这样的重臣,充其量都不过是皇家的奴才,所以我嫁进安王府,就一下子成了主子,就是阿玛在有些场合见到我还得行一个礼,别说是阿玛的侧房了,但是在家里这套俗礼是早免了的,她现在怎么又开始了。我听完这句话,就知道这位姨娘话底下肯定还有话,果没其然,底下的话是夹枪带棒的就过来了。
她说完,转过脸,对着身旁的嬷嬷说:“你怎么还愣着呀,没见这是安王福晋吗?”
那个人赶紧行了一个礼,说是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福晋,失礼之处还希望福晋海涵。话说的客客气气。这位话说的客客气气,可是不等于旁边的人就能客气。
因为是晚辈,所以我还是在她们都说完之后,曲下膝,给姨娘行了一个家礼,直起身,这才问道:“姨娘看样子,像是要出去?”
她没等说话,身子往后一仰,用帕子捂着嘴笑的咯咯不停,等笑的差不多了,这才说:“哎呀,今天还真是好日子,你看,我这还没出门,就碰见福晋这么一个大贵人,怪不得今天我要送双倍喜蛋、衣裙呢。”
按照民间的传统,当婴儿降生后,孕妇至亲在极小范围内举行为新生儿祝福、为孕妇驱邪的仪式。浙杭一带,男家要携喜蛋、酒菜到外婆家报喜。若得男则送去单数,喜蛋,若得女则送去双数喜蛋。接着,外婆家回送双倍喜蛋、衣裙。男家在得到这些喜蛋后,要将它分送给亲友,仍以男单女双之数去分。亲友则回以火腿、白鲞、核桃、桂圆、红糖、索面之类,称为“汤盆儿”。就是俗称的“诞生礼”。满人入关已久,这些原本江浙一带的风俗也渐渐被满人所接受,就成了一种地地道道的民间习俗。
所以当姨娘说今天要送双倍喜蛋、衣裙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她今天的高兴事,我那位嫁到贝勒府的三姐许是又生了。我笑笑,说:“三姐又生了,那我可得恭喜姨娘了。”
“嗨,恭喜什么呀,不就是今天早上给贝勒府添了一个主子,这不,让府上的张嬷嬷来请我,我刚收拾好,准备走,就碰到您了。”
我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嫁进岳乐府已经快五年了,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再加上岳乐又是一个一个接着往府里娶,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这么一来,很多人都在背后讲我的闲话,什么话都有,有些还很难听,什么福晋是石女呀之类的,刚开始听,是有点儿刺耳,但是一说就是五年,说的人都没劲了,我这个听着的人早就不当回事儿了。所以她今天又说起这个话题,我只是笑笑。我刚准备说让她先走,可是还没等我张嘴,她的话又来了。
“孩子生得多有什么用呀,还是比不上福晋您呀,您看您过门才几年,安王爷就从郡王升了亲王,还是和硕的,又是进爵,又是执掌宗人府,又是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府里还生儿育女的,这日子过得红火的,让我们都眼红。”
好嘛,我不说什么就算了,她怎么越来越过分了,看来三姐的日子过得好,让姨娘又长了些脾气,怪不得当年三姐先被指给贝勒的时候,额娘说她差点儿就骑到自己头上了。这两年我的性子是比在家的时候绵了点,但是可能一个人呆的时间长了点儿,说起话可是比先前多了几分刻薄。
“瞧姨娘说的,我又没生过儿养过女的,怎么比得上三姐呢,不过您说的也没错,我们家王爷就是忙,忙的那事儿都是瞅着空做的,哪像三姐家的贝勒,整天在家,陪着三姐,那可不是成天都腻歪到一块儿,那孩子能不出来吗?每年到过年的时候,也不用自己去,派个人到光禄寺直接领两千的年俸就行,我们家王爷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说实话,我是真羡慕三姐!”
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很怪,是想笑但又笑不出来的样子,话点到就为止了,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愿意把话说的太难听,何况她说的也没错,我和岳乐的事情,由不得别人不说。
我行了一下礼,说:“姨娘既然要出去,我也不和您多唠了,等您回来,我要是还没走。咱们娘俩再好好唠嗑唠嗑。回头您见到三姐,替我闻声好儿,本来今天应该送点儿礼的,可是急急忙忙出来,身上也没带什么,改天我让人送到三姐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