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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叁拾柒 忘乡(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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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感谢萱雪殿罢。若不是她孜孜不倦地催更……辰瞾六年,十月。

距离胡昊和亲途中、作为新娘的赤莲公主失踪已足月余(请参见拾伍章《胡塞和亲》)。面对二十万赤莲大军压境的胡塞,在自己的疆域内竟也隐隐掀起了不安定的汹涌暗潮。

「诶,你听说了吗?发生大事啦!」

「咳,都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新鲜事?是又丢了哪个公主?还是丢了哪个城主的脑袋?」

「你还真别说,」笫一个说话的人此时故作神秘地环顾四周——此时这家小面馆里除了他们,仅有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其貌不扬的胡人少年正哧溜哧溜地吃着面——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昨夜,这咸水城的城主也被神秘地刺杀了…」

「吓?那…那不是跟先前的那几个城主一样?」

「可不是么!你以为为甚么今日全城戒严?算起来已经连续有七位城主被『喀擦』——」

「这大昊的刺客也不简单,那么多士兵,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

「那是,你以为这次胡塞的对手是谁?那可是那个公子莲……」

闻言,同桌听者无不变色啧舌:「是那个人?!那我们还打什么?趁早投降罢!」

正在热议之时,一队胡塞兵士突然涌入店内,团团把守住四周。本来就不敞阔的面馆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食客看情况不对,急忙逃窜。角落里的少年夹在人群中也一脸惊慌失措,不料前脚还未踏出店门,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沉郁喑哑的声音:「急什么?这面,都还没吃完呢。」

看着眼前的阵势,少年暗叹一声:他怎么会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号,不管如何易容总能轻易识破他真面目的人物?只得乖乖走回桌边坐下。

不知何时,店里已矗立着一个男子。这是一个,让人第一眼就联想到草原上威武彪悍的雄狮的男子——无论是承载着钝重金盔的宽厚的肩,还是那紧缚着蟒纹锁甲的精窄的腰。为草原的烈日锻造、大漠风沙所磨砺,经久而成的一张精干而硬气的古铜色容颜。他仅仅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便足已让所有人感到一种强而迫人的压逼力。

这紧张的关口,男子转向早已呆若木鸡的面馆老板,一指少年:「给我来一碗和他一样的面。再上坛酒!」说罢,径自走到同一桌坐下,一边例行公事地问道:「不知我旭日干,是否有这个荣幸与阁下共坐?」

「汗王,您客气了。」原本一脸憨厚痴傻的胡人少年端出了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眸子里透出的是与五官不符的精亮神采,此时他凉凉地道:「只要您想,这天下哪还有您坐不到的位置?」言下之意——老兄,你脸皮够厚啊。

被称为「汗王」的男子,正是不久前刚继位的胡塞王子旭日干。而与他对坐的,正是一次北征中与他同为战友、亦为敌人的大昊三皇子——公子莲。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曲解,旭日干回道:「可惜天下我也只想要一个位置而已。」

「客官,您、您要的东西…」端上来的面适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旭日干虎目一扫,朝老板投去一眼——骇得这可怜人手中一松,两只海碗眼看就要落地开花——幸而一双虬劲的手在半空精准地截住了去势。

让老板退下,旭日干将海碗摆上台面,一边倒酒,一边道:「我们胡人吃饭,向来是无酒不欢。今天你我二人久别重逢,定要不醉无归!」

「我本以为大汗此时理应日理万机,劳形案牍才对。」少年接过酒浅啜数口,神色平淡地道,「不料竟有这般闲情逸致,与在下饮酒?」

「哈哈…阁下那二十万赤莲军确实给我添了不少堵……不过我们胡人有这么一句话:『若是金子被抢走了,便要叫唤着夺回来;若是牛马被抢走了,便要骑上更快的马夺回来。』」旭日干看着莲生,道:「同样地,若是被弄丢的女人,我也一样会亲自…把她抢回来!」

「……大汗说笑了,且不说以您的权势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况且,」浊酒呛喉,少年略略皱眉道:「据我所知,大汗之志,远不在一个女人身上。」

「顾莲生。」旭日干突然喊出了少年的全名,「你还记得那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你……」少年忽勃然变色,那一刹,他的脸变得煞白无比,「你在这酒里下了药?!是…什么时候?」忽忆起片刻前男子接起酒碗的动作,莲生强忍着晕眩冷笑道:「你好!旭日干,好你个光明磊…落的…胡塞…好汉……」

结束了,困兽之斗。

看着趴伏着沉沉睡去的少年,男子一把打横抱起她。「是你太轻易忘记我说过的话……」以一种复杂而隐晦的目光,他凝视着怀中人:「为了取胜,我从来不会遵守规则——」

床上人儿悠悠转醒的时候,男子正坐在床边。手执一卷《后汉书》神情恍惚。莲生定睛一看,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原来那书却是倒着拿的。

听见声音,旭日干转过头来,满脸欣欣然的笑意:「你醒了。」莲生不出声,只是定定地打量着对方的脸;他也便不说话,任由莲生打量。

「……你的伤,」良久,一只纤细的柔荑抚上他的额头,顺着轮廓滑落,「好得差不多了呢。」

旭日干也定定地看着她道:「是啊,从外表看,几乎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而其实那只左眼,早已在第一次北征之时,为公子莲的妖刀花见所刺盲了。

莲生一笑,从床上利落地翻身下地。负着手,一边在旭日干的大帐里转悠。走到旭日干处理公务的书案前,莲生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地嚷了起来:「哈!瞧瞧、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糟糕!该不会是……旭日干猛地一拍额头,赶忙冲上来欲「毁尸灭迹」:「诶、诶!别看!我叫你别看,听见没有?」

然而依着莲生的性子,哪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戏弄人的机会?当下以两指拈起一张爬满蚯蚓般歪歪扭扭「永」字的、皱巴巴的宣纸,在气急败坏的旭日干面前晃悠,一边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大汗肯赏这个光,这『真迹墨宝』就归在下了,等在下回到大昊,一定会命人好好装裱起来,悬于书斋内,日日瞻仰、月月烧香。」

「混蛋!」旭日干一把夺了过来捏成一团,赌气地背过身去,「我知道我写的字连大昊一个三岁孩童都比不上,但我这不也是才开始学写你们汉人的文字嘛!你就去笑个够罢!」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就是。」莲生收起笑意,拿起书案上的另外一张,认认真真地端详了片刻,道:「不错、不错,仔细看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闻言,旭日干心花怒放地道:「真的?」

「嗯——」莲生拖长了声音道,她可是忍了好久才没笑出声来,差点就把自己憋得内伤,「至少还可以贴在门上,辟邪不是?」

旭日干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莲生这是在嘲笑自己写的字像「鬼画符」呢。当下气呼呼地背转身,不理睬她。

见状,莲生慢腾腾地挪上前去,轻轻捅了捅这大男人的背脊:「怎么?生气了?……好好好,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笑你了。真的。」

「……」

「哎哟,别这么小心眼嘛。赌什么都好,干嘛赌气呢。」

「……」身前人闷闷不乐地道:「你教我写字,我就不赌气。」

莲生一愣,乐了。爽快地应承道:「成啊。有何不可?」两人相偕来到书案前。

旭日干抢着为莲生研墨。自然同昔日顾炻淡雅的风姿不能同日而语,但是,莲生看着他专注得近乎固执的侧脸,忍不住微笑了,抬手振腕,一行苍劲的草书在洁白的宣纸上一挥而就。旭日干才刚习字,自然认不得草书:「这是什么字?」

「这啊,是你的名字。」莲生以笔杆轻点指认道:「『旭』、『日』、『干』。」从少年口中轻巧跳出的三个字,就这样如掉落玉盘的明珠溅落他的心湖,让他心中无端怦然一动。端详了一阵,旭日干道:「那你的名字呢?我想看看你的名字怎么写。」说着点了点纸上和他的名字并排的位置,「写这里。」

「我的名字?」莲生微有纳罕,但还是依言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旭日干拿起那张写了自己和莲生名字的白纸,在眼前盯着看了良久,这才道:「很漂亮。非常…漂亮。」然后才将之叠得齐齐整整,放入怀中。

接着,莲生又手把手地教旭日干写字。「呐,笔要这么握…放松点,你的动作太僵硬了。」旭日干被莲生握着他的手不放的动作搅得心猿意马,直到一行字写完他才反应过来:「……这次写的又是什么?」

「这次啊……」莲生一脸邪恶的贼笑,点着纸上的字,笑嘻嘻道:「『旭』、『日』、『干』、『是』、『大』、『笨』、『蛋』……哎呀~」话音未落,已经被旭日干满大帐地追着打。

「哈哈、哈……我投降!我投降了还不成吗?」停下脚步,莲生一手扶着毡壁,另一手擦着笑出的眼泪,「不行了……我肚子都被笑痛了……」

旭日干气喘吁吁地走上来,突然冷不防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莲生。手臂紧紧地环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他把头整个地没入她的颈间,喃喃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闻……」

怀中人明显地一僵。却听见身后人低低的一句话:「终于…让我捉到你了……」

让我魂牵梦绕、寻寻觅觅,一路追逐却始终不肯停留的,美丽的金黄色小鸟啊。终于…让我捉到你了。

「跟你上次来时相比,胡塞繁华了不少罢。」

「何止是繁华了不少,」莲生兴致勃勃地在这个不久前才兴起的沙漠市集上边走边看,各种琳琅满目、名目繁多的小商品应接不暇,有许多竟然还像来自自波斯、天竺一带,「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之前,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旭日干拉过走路东张西望的莲生,避开一行骆驼商队,「以农耕取代游牧的路子,恐怕并不适合胡塞走。毕竟,我们没有像大昊那样的自然条件。所以,我跟部族里的几位长老们商议过,也曾经跟许多行旅商队了解过情况,于是决定把重点放在买卖、交易与货物押运方面,而且胡塞人体质强健、擅长骑射,又熟悉沙漠、戈壁等等危险地貌,胜任长途的商队行旅没有问题!就连别国往来丝绸之路的商队,都希望能够得到胡骑的护卫。

未来的五年之内,我希望让你看见我们的市集上汇聚了来自不同地方、不同种类的商品货物——不仅是来自你们大昊的,还有波斯、大食、高丽、天竺……」因为兴奋高涨的情绪,旭日干双目闪闪发光:「总有一天,迪化会成为比央月还要繁盛的都城!」

「……」莲生微笑看着他道:「这一路上,我看见不少胡塞百姓都很尊敬、感激地向你问候行礼,旭日干,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汗王,并且总有一天,你会超越你的父汗。」接着,她像想到了什么一边呵呵笑道:「届时,你的儿子们都会因为你的贤明而被冠以你的名字——像『旭日干之子』这样……」

凝视着她清澈的笑意,旭日干忽然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呃…什——」

「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一同接受我们的子民授予的最荣耀不朽的冠冕,帮助我把这个国家推向辉煌的顶峰——」旭日干急急地打断莲生。

「旭日干,我——」

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为我生下我的儿子,让他被冠以我的名字——」

「——别说了!」

旭日干静静看着她。莲生别开的侧脸没入了深深的阴影,欲言又止的悲伤:「旭日干,请你别说了,好吗……」等待了片刻,当她再次面对他时,已然回复了平常的模样:「汗王,谢谢你这一趟的款待,让在下开了眼界。既然……旧已叙完,那在下也该告辞了。若再不回去,我的那几个部下,头发恐怕都要急白了。」

甫背转身,听得旭日干道:「在看过了现在胡塞子民和平的生活以后,你还要坚持这一场无谓的战争吗?」

「这个世上就从来没有不无谓的战争。」她冷冷道,「只不过,无不无谓是一回事,打不打,又是另一回事。我自有我坚持的理由。」

「不过,如果我说,那个理由…已经不复成立了呢……?」

「反了——?!」

几乎是爆发性的,丁狂整个人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以仅剩的左臂,他紧紧地掐着刚进大帐的年轻人猛力摇撼:「谁反了!!!你刚刚说谁反了——!!!」

马志疼得龇牙咧嘴,哼哼唧唧道:「朝廷今日在大昊全境内公示,说公子莲『藏身匿迹,流亡胡塞;渎职忽守,欺君犯上;并有意与胡人勾结,妄图谋反……若有抓获其人者,格杀勿论。』」

议事厅里的诸人面色各异。

陈超然接过邸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丁狂「哈哈」大笑起来:「要说全天下谁反了,我丁狂都信!可要说是公子莲反了,就算老子被砍了十次脑瓜也不肯信!」见没人附和,他急了:「喂,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难道这种屁话你们也相信?」

「闭嘴,谁也没说信。」面色凝重的南宫白露问一旁胡珀道:「琥珀大人,这道『格杀勿论』令,你怎么看?」

胡珀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道:「可能的原因有三点:第一,莲大人离开军营三月音讯不明,皇上生性忌疑,认为大人有异心——这一点,我觉得是不太可能的,因为除了莲大人,现在,皇上的身边已经没有可以再信任的人。」

「第二,我等离京前,皇上已然病体沉重,多月不理朝政,以至被某些有心人抓住了机会,趁机掌控朝纲,借皇上之名下了这道命令,想除去大人。」

闻言,不少人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也可能是,第三……」胡珀缓缓道:「这道命令的确是皇上自己下的,而他的目的,则是出于某种动机想逼莲大人离开大昊,远走胡塞……至于个中原因,恐怕就只有皇上与莲大人知晓,而非我等所能够猜测的了……」

即将蜡尽泪干的烛火正在空气中苟延残喘地颤抖、挣扎,明灭不定的光将每个人的脸映得阴晴难辨。

苏紫流忽然道:「从刚刚到现在,你们有没有人看到四皇子?」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四皇子顾炻的近侍突然冲入厅内,手里高举着留书一类的一张纸,高声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四皇子、四皇子和莲将军的那个小哑奴——」

「……『忘乡』?」

「不错,两个月前,我从一个波斯商人的手上得到了这种药。只要你服下一颗,就会把前尘往事全部忘掉。」

看莲生没有说话,旭日干蹲下来,扳起她的身子:「你已经…没有可以继续坚持的理由了,不是吗?一直以来,你经受、背负、承担的已经太多。所以我可以帮你。帮助你忘得一干二净。」他看着她,道:「只要一颗药丸——你的来处,你虚假的名字和身份,你受过的伤、爱过的人……所有你放不掉的过去,都会在瞬间被擦得一干二净。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有武功,没有才学,也没有任何勾心斗角的计策谋略,纯洁得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从此以后,你就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孩子,呆在一个爱你的男人身边。」

「你就慢慢考虑罢。等你有了答案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旭日干走后,她仍旧坐在那里。对着满室的黑暗,她像一尊冰冷而孤独的雕塑,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帐外浓稠的夜色没过了她孑然一身的背影。

夜深人静、牛马低鸣的时分,大汗的营帐里却传来了人语。

「……最近赤城有什么动静?」

「回大汗,最近城里确实不很太平……」

「哦?说来听听。」

「皇…凌帝最近又开始服用『极乐膏』了。」

「啪啦」一声,帐外传来一声极细小的响动。很快地收回目光,旭日干道:「继续说。」

「不但如此,他还将太子,哦,应该说宸亲王再度收押软禁起来。朝廷里都说因为公子莲逆反一事,皇上杯弓蛇影,也开始疑心起宸亲王了。」

「哼…嘿嘿……」旭日干冷笑起来,「看来一代暴君,最终还是不免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呃,大汗……」

看见帐下獐头鼠目的汉人竟然还没离开,旭日干明显不耐地道:「秦大人,还有事儿吗?」

「呃…是这样的,大汗。听说您手头有公子莲的消息,能否透露一点给下官?若是能让下官将此『逆贼』首级带回大昊,那么……」

「很可惜,我没有。」旭日干打断道。

「咦?可是……」对方还不死心。

「秦大人,你们汉人常说『入乡随俗』。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呢……」旭日干的眸光泄露出一个真正狰狞与残忍的人才拥有的凶寒,「就是当你现在在我的地盘上时,我说『有』,你要知道那便是『有』;我若说『没有』,就算『有』,你也要相信那是『没有』!」

「是是、是……」秦大人忙不迭哆嗦着退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旭日干才起身走出帐外,四顾无人。一低头,才发现蹲在帐门边的白衣少年。他也干脆就地坐下,并不急于追问。

沉默了一会,身边人道:「我七岁那年,当我和他还是师徒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事。那一天,他突然对我发了很大的火,直说看了我就觉得讨嫌、不愿意再教我了——现在想起来,那大概只是他心情不好时说的气话罢——但是那时我却当真了,我以为他真的不愿意再做我师父了,一下子就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他拂袖而去,自己一个人出赤城散心,我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他想甩掉我,大概又想作弄我,就故意选那些很崎岖难走、凹凸不平的山路走。

他只顾着自己走,我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追,石头的尖角把我的鞋底磨穿了,我就打着赤脚走,痛得我直哭,可就这样我还是不愿意放弃,泪眼汪汪地看着前面那个总是不远不近的背影,一路走,一路哭。」

她的声音,蜷曲干枯如萧瑟秋风中的落叶,「长久以来,他留给我的,永远只有那一个红衣飘然的背影,他远远地走在前面,而我就一直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他一直走,我一直追,只是祈望着、渴求着他能够偶尔回头看看我,对我笑一笑。只是我走得太远,走了太久,已经再也走不动了……

我已经累了……我已经…不想再追逐着他的背影了……」

这追寻的一路多么漫长。漫长得连生命里曾经最鲜活的风景,都已经悲伤得褪去了原色。征途的狂风沙,早已模糊了当年桃花树下笑靥的芬芳,可你的名字,仍旧是深埋于落尘中鲜明的,也是唯一的,路标。

即使被整个世界弃绝的最最泥泞荒寒的这一刻,即使所有确信无疑的承诺化作脆弱的齑粉,我站在这里,失却了所有的领土与旗帜,我还能以我闪光的声线,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

当我还有你,作为我全部的天下和最后的信仰。

而当你所做的全部一切,都是为了把我,推到离你更远的位置上。

父皇,这就是你说的……放我「自由」么……?

怔怔地,她并没有哭泣,只是那样无神的眼睛就像两个黑洞,比任何时候都要哀伤:「……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不愿再面对着这样的莲生,旭日干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夜风,一直不知疲倦地在耳边刮。

很久很久,他才听见她轻声道:「把药给我罢。」

忘乡,忘乡,但愿真能如此轻描淡写,就将一切遗忘。

忘记了来时的路,忘记了无法割舍的故土,也忘记了那遥远的、遥远的归处。忘记了喜乐,自然也能忘记哀伤,这样便好。

而那被忘记了的故乡,其实就是那一双她曾经依赖过、眷恋过、温暖的臂膀。其实就是,那个她再也回不去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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