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骑士（1 / 1）

“夏雪，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卢平双手改扶住我的肩，认真地望着我哭得惨烈的脸。“你对他，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是不是？”

透过朦胧的泪光，我怔怔地看着卢平。我对夏子谦，其实也有一样的情感么？

小雪，你自小与爸爸最亲近，你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到一些。你心里当真觉得你和子谦之间没有半点可能么？

夏雪，你对他，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是不是？

你也喜欢我。夏雪，承认这点有这么困难么？

似乎身边每一个人都十分肯定我对夏子谦的感情，无论是不相熟的一如谢若菲和刘鲁南，或是相熟的一如爸爸和卢平。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卢平伸手替我将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声音依旧温柔得像三月里的春风。“不知道喜不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我点头。

“那么，”卢平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眉，“你喜欢我什么？”

“你出色，俊逸，像光芒耀眼的六等星，令人无法不去注意；却又温柔，体贴，像柔和静谧的月光，让人忍不住依恋。”我想到自己曾在日记本里写下对他的满满崇拜和爱恋，几乎是不加思考地说出口。

卢平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但是眼中却闪现着不协调的落寞。“六等星的光芒再耀眼，月亮的光辉再温柔，始终远在天边遥不可及，比不上切切实实的温暖和呵护。如果可以，我情愿做一件披在你身上的毛衣，在你遥望六等星和月亮的时候为你挡风御寒，默默地守护你。也许你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却习惯我，依赖我，离不开我。”

我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他优秀本是令人可望不可及的，可是他却宁愿舍弃这些光环和荣耀，选择平凡而不起眼的真实。

“夏雪，有时候，说不清道不明的才是真的爱情。”思绪还停留在方才他带有隐喻的话语中，他的下一句话震得我说不出话来。

也许我的理智尚且理不清自己对夏子谦的感觉，可是心却早就下意识地靠近他、习惯他、依赖他。

先过理智一步，我的心早已选择了夏子谦。他是这个意思么？

“夏雪，他吻过你，对不对？”突如其来的问话攻得我措手不及。

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可是效果不彰。惊惶闪避的眼神，颤抖的嗓音，结结巴巴的话语，无异于承认。

“那不过是意——”我顿住声。

是意外么？第一次是，那第二次呢？

是被迫么？夏子谦的确凭借身体力量的悬殊禁锢我的行动，我也极力抗拒。可是，如果的我拒意当真那么坚决，奋力抵抗到底，并不是没有挣脱的机会。毕竟我心里很明白，夏子谦再急再气都不会真正伤害我。

再想起第一次“意外”吻到时刚好被大家撞见的情景。我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从此不见人。

童说，夏雪，你脸好红。

韩璇说，都二十一世纪了，吻一下有什么关系。

夏健宇说，夏雪，你紧张什么，你们不是姐弟么？

如果当真只是姐弟之间不小心的擦撞，擦擦嘴，数落几句，或是说几句玩笑话，应该一笑置之，不是么？那我脸红什么，紧张什么？

从没有想过，那是我最直接的反应，也恰恰是最真实的心意。

“你想知道，那天在你家阳台子谦和我谈了些什么吗？”见我不辩解也不作声，卢平再起话头，“他说，‘夏雪不是我姐姐，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我喜欢她，比你能想象的更深更久。曾经，我以为你可以给她想要的爱恋和幸福，于是我支持她、鼓励她，甚至不惜用卑鄙的手段为她创造争取你的机会。就算上天惩罚也是我一个人的罪业，我只求她快乐。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让她痴等，让她伤心，欺骗她，背弃她，你根本不懂得如何珍惜她。我将我最珍爱的宝贝交到你手上，你却让她伤痕累累。这样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再拥有她。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尽我一切的力量去争取她。相信我，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不管是爱她还是伤害她。’”

以夏子谦的性格，那天的告白已经是极限，这样*的剖白他是绝对不会对亲口对我说的。今天若不是卢平转述，我可能会永远错失如此透彻了解子谦心意的机会。

回想我和卢平这一路艰难走来，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夏子谦始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只为了让我开心，让我得到我自己为是的幸福，他压抑自己的情感，甚至违背自己的心意支持我鼓励我，却从来不透露半点自己的心意，不给我任何困扰。

而我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女孩，一心贪恋王子的出众耀眼，梦想织就一段玻璃鞋和南瓜马车的童话，却从来看不见默默守候在我身边的骑士。一旦受了委屈，受了伤，就下意识靠向那个不管何时都会守候我包容我的怀抱，寻求安慰和保护，却从来不曾想过我的任性和自私也让他伤痕累累。

“就算上天惩罚也是我一个人的罪业，我只求她快乐。”心因疼痛而紧缩，仿佛每一个字都是施了魔咒的刀，一笔一画刻在我心上。一直以来，夏子谦对我付出的是怎样深刻的爱情？

“我问他如果夏雪最终不能接受呢，不管是血缘关系的真相还是他的感情，那他要怎么办？”卢平继续说道。

“他怎么说？”在我能意识到之前，我的嘴已经顺从我心底最真实的声音，急切脱口而出。

卢平面色一痛，静静看着我，好一瞬才开口，“他说，‘就算她不能接受，就算她抗拒，甚至是拒绝，我还是会继续喜欢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阻止我对她的感情，她不能，就连我自己也不能。’”

一句“她不能，就连我自己也不能”，暗藏了多少辛酸、多少无奈，还有多少情深意重。本以为流到干涸的眼泪再次充盈眼眶，一颗接一颗簌簌往下掉。

“夏雪，你知道我当时听到他那番话是怎样的心情么？”卢平温暖宽厚的手从我肩头滑落，他缓缓站起身，“我觉得羞愧，觉得无地自容，更觉得从未有过的心慌。”他伸手撑住额头，“我是你的男朋友，照理说，有情敌在我面前放话挑衅，出言指责，我应该生气，应该讪笑，应该以正牌男友的身份信心满满地告诉他不要妄想，要他死心。可是，那一刻我却没有立场，也没脸那么做。他的光明磊落，他的情深意重，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卑劣。在这一场感情中，我自恃你对我毫无保留的爱恋，以为不用太多付出，一切亦可尽在掌握。我一次次自私的离开，用空虚的诺言绑缚住你，让你傻傻的等，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不仅伤透了你的心，受了伤还卑劣地回到你身边请求你收留。这一场感情中，我们的付出根本就没法平衡。而你的单纯美好，你的包容不计较，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利用你的爱的混蛋。或许子谦说的对，你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懂得珍惜，等到你累了倦了，而另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骑士举着长剑向我挑战，誓言从我身边抢走你，我才发现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完全不可替代，只是这时的我已经失去了珍惜你守护你的资格。”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再看着他在大手遮掩下眼角仍然可见的泪光，我的心微微揪疼。他是那么优秀，一生光彩顺遂，他是在鲜花和掌声下长大，活在成功之峰顶端的男人，可是却因为一段纠缠了十年，以被告白为开端的感情，为自己贴上自私、卑劣、残忍的标签。

他说在我们的感情中，他自私，他残忍，他伤害了我，可是我又有什么立场来责怪他？看似是被害者的我，还不是一样自私残忍地伤害了另一个用心守护我的人。

“我很想说服自己再自私一些，想着若是不将这些话告诉你，或许你有可能选择留在我身边。可我不想那样做，我想给你一个公平选择的机会。哪怕最后会输得一败涂地，我也想像夏子谦一样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地爱你一次。我，不想连这一点也输给他。”深呼吸，调整了下失控的情绪，卢平放开抵放在额前的手，因流泪而微红的双眼认真地望着我，“这一次，由我来说。夏雪，我要你快乐，要你幸福，我要你选择你真正想要的，哪怕是要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