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问（1 / 1）
适逢生病，再加上被夏健宇说服换工作，夏子谦倒也乐得清闲，干脆赖在家里过几天悠哉日子。正好可以多花些心思在他们即将参赛的电脑游戏制作上，他反倒不觉得无聊。
夏子谦长大后身体素质一直很好，极少生病，这次难得发烧就高到三十九度，还差点烧出个急性肺炎来，吓得爸妈方寸大乱，勒令我这段时间每天下班后都要回家报到，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好好照顾这个宝贝弟弟，生怕他再有个什么大病小痛。
爸妈一番美意夏子谦倒是受得乐意，接得顺手。反正消遣我也是他每天的娱乐之一，可以令他心情舒畅，有益健康。
在巷子尾的超市里买了夏子谦指定的零食，我结完帐刚要推门离开，却听见生后一道熟悉到让人心颤的嗓音，“夏雪。”
我身体猛地一僵。这声音，分明是卢平。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力持平静地转过身面对他。不看还好，一看吓了我一跳，脸上的强撑得笑容瞬间褪去。他向来自信满满、温和俊朗的面容显露出不寻常的憔悴，一贯温柔得让人心醉的眼眸中含着淡淡忧伤。感觉五脏六腑瞬间紧缩成一团，我别开眼不敢直视他。心里不同寻常的慌乱，我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愣了一下，才努力保持轻松的语气，挑了个嘴不敏感的话题，“这么巧，你也来买东西？”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插在夹克口袋里空无一物的双手让我的问话显得尴尬。场面又冷下来，静得让人难堪。
仿佛是隔了一世纪那么久，他才好心地开口，缓解了这份尴尬，“夏雪，可以和我谈谈么？”
卢平以前就读的中学，离我们两家都很近。学校后门外不远处有一个幽静的小花园。以前我们交往的时候常常约在那里，因为贪念它的僻静，它的深幽，还有那股属于自然的味道，最适合初恋的心情。
而此刻，花园仍是当年的花园，人也还是当年的人，只是心境再也回不到从前。不再有尴尬的对白，不再有羞涩的对望，也不复当年温暖而青涩的拥抱。这一次，我们相对无言。
我和卢平就着花坛的石阶对坐，谁也没有先开口。就这样静了好半晌，直到一声幽幽的浅叹出自卢平的口中，那叹息忍不住让人心中一揪。
“夏雪，”他看着我，面色平静，眼神中却泄露出一抹伤痛，“是不是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会想要找我谈谈？”
他的话与其说是疑问更不如说是指控，他虽然问出口，要得却不是我的回答。而实际上事情并不如他所想。他那天的话问得太过突然，我心里乱成一团、没有答案。因为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直觉地想要逃避。
看我不说话，他接着说，“你看起来过得不错。”短短几个字，语气虽然平淡，听起来却尽是讽刺。一字一句就好像利箭一样插进我的心里，刺得我生疼。
其实这几天我过得并不好。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关上灯，闭上眼，那天的情形就自动浮现在脑海中。卢平那句让我尴尬让我震撼的问话像魔咒一样萦绕在我耳边，久久不散。我性格本来就不够勇敢，面对问题时一旦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总是搬出“拖字诀”，直觉地选择逃避，就像一只小鸵鸟。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不能再拖，决不会硬下心来去解决。再加上碰巧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让我不能避免的分了心，不能全心全意烦恼我们之间的问题。
看着他面色憔悴，我不得不承认，这几天我的忧心远不及他。想到这里，心里的内疚忍不住加深几分。
见我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撇过头，大手轻轻摸过花坛里开得正艳的无名小花，有气无力地低喃，“夏雪，我该拿你怎么办好？”他语气里遮掩不住的伤感让我的心猛地紧缩，忍不住绞痛。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之间已经走到一个不能避免的僵局，他痛我也痛。几乎他问我的每一个问题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今天的谈话几乎变成了他的一言堂。静了一会，他再开口，“夏雪，你刚才走进超市之前，在路过我家门前的时候，有没有一点点想去找我的想法，或者说我应该问，你有没有想起我？”
没有！完全没有。我心里一阵凉，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他看见我眼中的心虚和惭愧。今天从下了公车开始一直到走进超市，我满脑子都是对夏子谦的抱怨。抱怨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一生病就像个小皇帝一样“作威作福”，对我“颐指气使”，也抱怨爸妈无节制地纵容他，害得我在强权威逼之下不得不屈膝，只能向恶势力低头。像个小仆人一样做这做那，不敢有半句怨言。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东西，脑子一刻也没有闲着，可是却没有半点是关于卢平，甚至在路过他家门前的时候我都不曾意识到，更没有下意识地停下或者放慢脚步。
“夏雪，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最终我们不能手牵着手一起走下去，那么我会怎么样该怎么办？”他声音更低更沉。
我心里一惊，反射性地抬头望他。他说的虽然是“如果”，可是我们心中都知道，这是并不是假设而是事实。一个我们两人心里早已分明的认知，只是大家都不敢也不想说出口而已。纠纠缠缠了十来年的感情，还是不能避免的走到这一步了么？说不心痛，是假话。人是感情的动物，就算是再淡然的情愫，相处得久了渐渐就会习惯就会依赖，原本清淡的情怀也会变得浓厚。尤其是对于最初的爱恋，那份心悸、那份眷恋、那份特殊感，即使时间流逝也难以从心底抹去。不管我们之间发生多少事情，最后结局怎样，卢平对我来说始终是生命里最特别的风景。
“夏雪，”他倏然扬起今天的第一丝笑容，声音故作轻快，“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