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方暮远篇九（1 / 1）
方暮远醒来又照例发了半天呆，才慢慢地挪到浴室。等他洗漱好坐在沙发上又开始发呆，他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昨晚夏云竹哀伤的眼神，他也忘不了她暮色中痴情的眼神和她嘴唇的柔软芳香。他自然知道那不是因为他，尽管如此，这样的回味仍让他心神激荡。方暮远突然觉得房间里安静得不正常，此时他才发现卧室门原来是开着的，而夏云竹不知去向。
方暮远跳脚，这个人，才刚好一点就要乱跑。他走到楼下查看，车库里的车不见了，看来是开着车出去的，应该不是去学校。方暮远在房间里四处乱转，时不时到窗口查看，不住埋怨夏云竹居然连手机都不用，搞得现在都联系不到她。
方暮远等得心烦，以前所有用来平心静气的方法，诸如深呼吸背诗等等，居然都不起作用。他索性等在楼下，翘首看着远方。
好在不用多久，夏云竹那辆拉风的跑车就哄哄地回来了。等她泊好车，方暮远迎上前：“出去兜风了？”
夏云竹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买菜去了，你干嘛呢？”
“我。。。哦，我下来散步。”
夏云竹飞快地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拍拍他肩膀：“我没事的，全好了。。。来，帮个忙。”给了他几个大袋子让他拎着。
方暮远手上一沉，见她拎起剩下的袋子，赶紧吩咐道：“你别拎，等我呆会儿再下来一趟。”
夏云竹嗔道：“走啦，不沉么，老站在这里。”
方暮远不满地嘀咕着：“这个星期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也不叫我一起去。”
夏云竹乐呵呵道：“为了犒劳你啊，昨天那么辛苦地照顾我。”
方暮远心里矛盾得很，有些甜蜜蜜的窃喜又有些失落：“为什么对我那么见外？”
夏云竹笑：“不是啊，我喜欢做东西给你吃不好么。”
“好的，当然好。”方暮远脸扭到一旁偷笑，整个上午都挂着一个傻笑。
夏云竹看着方暮远脸上那个近乎于白痴的笑容，心说，一顿饭而已，值得那么高兴么。这么白痴的笑在他脸上怎么就显得那么纯洁，皮相啊皮相，看来有个好皮相还真是挺重要。
这次生病后，夏云竹与方暮远的关系更亲近了不少。做完功课后时常会与他天马行空地乱聊，谈论得最多的还是看过的书。他喜欢看史书，哲学类书籍和散文，而她的兴趣更广泛，什么类的书都有涉及。说着说着就会跑题，从对人生的看法聊到小时候做过的坏事，出过的丑。
虽然和同学老师的关系都不错，但是夏云竹并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方暮远在不少问题上看法与她一致，只是想法不像她这么古怪。有时两人会心一笑时，她看着他幽黑的眼眸想，原来我并不是那么寂寞，她甚至觉得他像个老朋友。
如果有时间，他们通常喜欢在棋盘上一决高下。方暮远布局布得好，但在筹划计算上不如夏云竹，中盘和收宫稍逊色于她，因此两人倒也旗鼓相当，夏云竹赢的时候略多些。
某次结束后，方暮远笑问：“你到底能算多少手？”
“二十几手吧，你呢？”
方暮远无奈地摇头：“你下棋的时候可真是‘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我只能算十几，总是算不过你。。。你比超级计算机还快。”
夏云竹摇头：“量子计算一普及，总有一天电脑要快过人脑。”她转转眼珠，拍手笑道：“不如我们玩个新鲜的，下盘快棋如何？”
“行！我们用棋钟。。。嗯，来猜棋。。。你执黑。。。开始吧！”
夏云竹放下一枚棋子，按下棋钟。
方暮远瞪大眼睛：“起手天元！你起手天元！。。。”
夏云竹笑：“对，这次我想剑走偏锋。该你了。”
“哦！是，对。”
夏云竹长舒一口气：“差不多了。。。一共是二十分钟不到，你不如我快，可我还是输了，看来我真不适合剑走偏锋，还是该踏踏实实地来。”
“那倒未必，你没发现我这次局没布好吗？起手还是有些手忙脚乱，不过这样反而激起背水一战之勇。”
夏云竹看着方暮远笑道：“下次再试试其他的怎样？”
方暮远看着她清亮的双眸，里面有孩子般的快乐，不觉柔声道：“好。”声音里不自觉地带着些宠溺。
很快就是暑假，夏云竹暑假不打算修课，准备先回国一趟。方暮远问明她的归期，和她订了同一班飞机，直飞S市。夏云竹疑惑道：“你不是家在B市么？为什么不直飞B市。”
方暮远不惯说谎，呵呵笑了两声掩饰：“我要先去S市办点事。”迟疑片刻，期期艾艾地问：“我在S市没地方呆，可不可以住在你家里？”
夏云竹笑道：“方暮远，你就那么喜欢做我的房客，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她见方暮远露出那个呆呆的表情，赶紧道：“欢迎之极，我爸爸一定也很欢迎你。”
方暮远笑了笑，又犹豫地问：“那你母亲呢？她会不会欢迎我？”
夏云竹微笑道：“她已经去世了。”
方暮远赶紧道歉。
夏云竹笑道：“没关系，妈妈不难过，我也不难过。。。不过，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她一定会非常欢迎你去我们家的。。。”她强调了一下“非常”二字，卖了个关子，没往下说。
方暮远露出一个“为什么”的表情。
夏云竹笑道：“因为她以前常称自己是‘色女’。”说完满意地看着方暮远的脸渐渐变红。她哈哈笑着，拍了拍方暮远的肩膀：“别介意，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说了。。。对了，你从小到大应该听了不少这样的赞美，怎么脸皮还是这么薄？”
方暮远嗫嚅着：“没，没怎么听过。”
“为什么？难道那些人真的是‘不见子都之美’？”
“我不喜欢。”
夏云竹不明白他不喜欢和没人赞美他有什么关系，抱歉道：“真是对不起，我这样说了那么多次你一定很不高兴吧，你可真是有涵养，居然这样容忍我。”
方暮远赶紧道：“你说我没有不喜欢，如果不喜欢，第一次就会不高兴了。”
夏云竹凑到他面前，朝他俏皮地眨眨眼：“既然这样，我就多说了，这样能帮你把脸皮练得厚一点。”又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啊！”
方暮远看着她的背影不满地想，我是你兄弟么，总是拍我的肩膀。
回S市的旅程不长，只有几个小时。方暮远看了会儿书，见夏云竹靠在椅背上打盹，轻轻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不大习惯乘经济舱，但是和她在一起哪怕是坐在地上他都会甘之如饴。
夏云竹没睡多久，醒来后见自己靠在方暮远肩膀上，直起身朝他微微一笑：“没想到你看上去瘦，靠上去倒还挺舒服。”
方暮远已渐渐习惯她这样时不时的调笑，没有像以前一样脸红，他转移话题：“这几个月你有什么打算？”
夏云竹轻描淡写道：“无非是看看书，做点事情。”
方暮远知道她不愿多说，也没有细问，心里不是不遗憾的。
他们两人都只有随身行李，出了海关后直接向机场外走去。即将回家的夏云竹心情大好，笑着朝方暮远一摆首：“这边来坐车，我们先回家，这几天我可得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大步朝前走着。
方暮远和她并肩朝前走，听到那句“我们先回家”，心里美滋滋的。
走到外面人流渐渐散开，有人走到他们身后唤了声：“少爷！”
夏云竹停住脚步，回头看看身后毕恭毕敬的两人，再看看方暮远。
方暮远见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心说，要糟。偏偏一个手下还不识趣地插上一句：“少爷，车子在那边候着。”
方暮远紧张地盯着夏云竹，见她脸上终于有些表情了，却是似笑非笑地缓缓点头：“少爷！方少爷！”随即抿紧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方暮远想，她这样笑，更糟了。他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夏云竹笑道：“再见。”说完扭头就走。
方暮远急急赶上两步，拉住她：“你听我说。。。”
夏云竹冷笑一声，胳膊一拧将他摔倒在地，扬长而去。
那两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上来扶他。方暮远摆摆手，自己爬起来，看着夏云竹的背影自言自语喃喃道：“她还挺心疼我的，没怎么用力摔。”
那两个手下知道这句话不该被他们听到，他们也不想听到，可是就这么钻到耳朵里来了。可怜两人想笑不敢笑，憋着一股气在胸膛里四处逛荡别提多闷得慌。他们不敢相信，说出这么白痴的话的是他们那个俊美如神祗，气质非凡，卓尔不群，处变不惊，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方少爷。
方暮远见夏云竹又走回来，连忙迎上前，期待地看着她。夏云竹嘴一撇，干脆地说：“方少爷，麻烦你交一下这几个月的房租和水电，一千八，用支票就行了，地址你知道，寄给我。”
方暮远愣了愣，哼哼哈哈地答应着，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轻轻叹口气。他扭头见两个手下诚惶诚恐地站着，淡淡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小姐让我们来的。对不起，我们办事不力。。。”心里不厚道地嘀咕，搅黄了您泡小妞。
方暮远淡淡道：“不怪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