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约定（1 / 1）
我……死了吗？为何身上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呢？奇怪，我明明听见身体落地的“扑通”声，仿佛还是两声呢……难道倒地的不是我？
睁开眼睛，赫然看到萧易骋皱着眉头的俊脸；再往下一瞅，“隆平二虎”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两对招子正滴溜溜的转，貌似被点了穴道的样子。
呃……安全了。
才松了口气，双腿便没了骨头似的软了下去。我赶紧伸手想撑住墙壁，却抓上了他结实的臂膀，腰身被他轻轻一扶，还好没一屁股坐下去，不算太丢人。
“颜姑娘，你没事吧？”他松开手，从地上拾起一支玉簪递到我面前，柔声问道。
刚才惊慌失措的，发饰掉了也不知道。我重新站稳，接过发簪，冲他感激一笑。还不及答谢，就听见董方爽朗的笑声：“老夫算是服了颜姑娘你了。这两个小贼在隆平为非作歹已有些时日，害了不少良家妇女，想不到今日，竟为了姑娘你打得头破血流，被这样拿住，真是怪哉，怪哉啊，哈哈！”
董方正大步的从巷口走来，身旁那位微笑着的白衣公子……不是修冉还会有谁。他还没去盛京吗？哎，还是没躲过……我既是不安又是歉疚，忙低头掩住脸上的不自在，轻声谢道：“幸好各位大人及时相救，要不……颜夕不仅清白难保，估计连小命儿也丢在这里了。”
董方依旧满面笑容，挥了挥手，身后便走上四名侍卫，将地上二人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视线很快被修冉的身躯挡住，我抬起眼睛，正撞上他明亮的瞬子。他伸出手，为我别上簪子，轻柔的将我颊边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笑道：“你……还有多少精灵古怪，还会让人惊叹几许，颜夕？”
为什么……他又对我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
为什么……我居然又忘记了躲闪？
突然想到在将军府和他的种种，我的心犹如揣着两只小兔一般，蹦蹦乱跳。上天是不是垂怜于我，故意派了个大帅哥来爱上我，弥补我身处异乡的孤寂？那我呢，我的心为何会紧张会激动，甚至隐隐的有一丝甜蜜，难不成……我喜欢上他了？我脑中纷乱不休，糊成一片。只见他嘴角微扬，轻声说道：“董将军，萧大人，你们二位先行回府吧，我想和颜夕四处走走。想来有她在这儿，隆平城应该十分安全。”
我脸一红，又羞又愧。董方哈哈一笑，拍了拍效萧易骋的肩头。萧易骋微微一怔，眼里星芒轻闪，随即便冲董方一笑，与他并肩离开。修冉也不问我，自顾自的拉住我的手，举步欲走。我又是一愣，稍稍定了神，站定了望着他，疑道：“公子，你这是……”
他回过头来，俊脸难得的一脸严肃，对我悄声说道：“‘隆平二虎’出来这么久还没把猎物带回去，估计一会儿，他们的兄弟‘隆平六怪’就得找来。我是不会功夫的，萧大人董将军他们也都走了，咱们倘若还留在这里……”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急道，赶忙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拽了他，飞奔出巷，淑女形象全无。刚跑几步，只发现将军府的府门越来越大，我又转了身，朝反方向快步走去。跑了几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行走的路人；再回头一瞅，除了远远跟随的两个侍卫以外，身后空无一人，想必那“隆平六怪”并未察觉他们的兄弟已被擒获，更不知道我是罪魁祸首吧。
呼——！红色警报解除，我长长的呼了口气，只觉得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都快滴出水儿来了，那抓着我的另一只手也不幸被我殃及。我心中一阵歉意，刚想礼貌的说声对不起，突然记起来，他好象并未经过我的同意就来牵我的手了。就算梓宸国风气开放，男女不避嫌；就算是想躲开匪徒，他至少也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老是这样……
修冉看着气喘吁吁的我，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一点儿也不像刚刚脱离危险的样子。我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尖厉的声音：“白痴，被整了！”
“你骗人！哪有什么‘隆平六怪’，你分明就想看我跑路的滑稽样子！”我愤愤的看着他，气呼呼的说道。
修冉肩头轻抖，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那你还打算在巷子里呆站多长时间呢？”
我哼了一声，抽回手，在衣裙上擦拭掌心的汗水，缓步走在他的身旁，不再说话。良久才听到他轻叹一声：“我好久没这样放肆过了，谢谢你，颜夕。”
放肆？是说撒花儿的瞎跑，还是与我贸然的身体接触？我抬头望他，只见他已回复了平静，微笑着看着我，眼神如山涧清泉一般透明。
“你反悔了，不想和我去盛京了吗？”
“不是的！”我急忙申辩，“我没有反悔，我不过是想尝试一下……在梓宸独立生活而已。多谢公子的美意，盛京我是一定会去的，公子那里我也一定会去打搅，只是……我不想现在就去。”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盛京比隆平城繁华许多，如果你想做点什么，那里应该更为适合才对。”
“公子能放手，任凭我在盛京自生自灭吗？”我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面色一僵，柔声说道：“我不放心……”
“公子过虑了，”我冲他开怀一笑，说道，“我已光明正大的赚了一笔银两，够一段时间花费的。等用得差不多了，我就找你噌吃噌喝去。”
“是吗，”他笑道，“你一提我倒有些渴了。姑娘不介意用今日赚到的钱，请我喝口淡茶吧？”
我打了个响指，爽快的说道：“没问题！地方你挑。”
“城南的‘风雅居’如何？”他笑吟吟的说。
呃……这几率！“风雅居”肯定是去不得的，看那排场摆设，就知道贵的要死。更何况，那是今后我要落脚的地方，这么冒失的带着修冉去喝茶，再见到了若梅或是万老板，是给我打折呢，还是免单呢？不行不行，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见我面有难色，修冉也不再坚持，笑道：“我看前面有个茶棚，和‘风雅居’也相差无几，咱们就那里坐坐吧。”
说罢，他径直走向茶摊，找了方干净的桌子坐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既省钱又省心。在二十一世纪吃遍路边摊，又从不闹肚子的我，还没在这个世界尝试过呢，不禁大感新鲜。
茶摊上零零星星的坐着四五个人，老板是个有些驼背的老头儿，也没有伙计。见我们坐定，他面上堆笑，抖了抖肩上搭着的半旧白桌布，往桌子上略微一擦，大声说道：“两位客倌是喝茶还是歇脚儿？”
多可爱的老头儿啊，这么大把年纪，还自己一个人经营着小茶摊，即使是为生计所迫，我仍由衷的敬佩他。
“来壶清茶就好。”修冉笑道。
老头儿熟练的将抹布往肩上一甩，转身走开，口中喊道：“好咧！老荫茶一壶！”
老荫茶？是我知道的老荫茶吗？
顷刻老头儿就转了回来，将一把陶制茶壶和两个粗大的陶杯放在桌上。邻桌恰好有一个大胡子“喂喂”的抬手招呼他，老头儿哈着腰对我们说了句“客倌慢用”，过去招呼另外的客人了。修冉将两个茶杯斟满，把其中一个推到我的面前。我拿起杯子，朝他微微一举，启唇抿了一口。
这味道……果真是四川的老荫茶，想不到这里也能喝到！修冉喝得惯吗？我饶有兴致的观察他喝茶的表情，只见他先是浅尝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头，片刻之后又再喝了一口。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估计从未喝过这样的街边大碗茶吧。
他放下茶杯，发现我正笑眯眯的盯着他，也轻轻一笑，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喝这茶水，而且还是第一次让女子请客，真乃荣幸之至，但以后，还是我请你吧。”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金饭票啊。用这便宜之极的老荫茶，换以后的免费吃喝，真值！我得意的一笑，喝了一大口茶水，问道：“味道怎样？”
“沁凉解渴，感觉还不错。不过这名字，我当真闻所未闻。”
“那当然了，”我笑道，“老荫茶是很平民化的茶品，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是生津去热的极佳茶叶。其实它不是茶叶，却是一种树叶。夏天酷热，红火烈日晒得人气堵烦闷。街边石梯坎的黄桷树下，几毛钱一碗的老荫茶，降温消暑，一口气喝它个两三碗，那感觉才真叫做爽。可惜这叶子貌似并未生茶虫，要不味道会更好。”
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桌边，一边帮我们添茶一边赞道：“姑娘真是博闻广知，连老荫茶的来历都知道。不是在下夸口，这隆平城内能喝到老荫茶的地儿，除了小人的茶棚外再无他家。只因多数客倌不懂也不愿食用生虫的茶叶，所以小人就捡些完好的来熬茶了。”
修冉点点头，示意老头儿退下，笑着问我：“一毛钱是多少银两？”
我一怔，赶紧闷头喝茶，搪塞道：“就是……很便宜啦，大概几文钱的样子吧。”
“颜夕？”他温柔的喊着我的名字。
“啊？”我抬起头，撞进他如水的眸子里，心里没缘由的一阵恍惚。
“我今夜必须起程回盛京了，你……何时才会去找我？”
我迎着他暖暖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茫然，不清楚独自留下的决定是对是错。和修冉一起去京城，或许会很安全舒适吧，他应该会很好的照顾我。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确定呢？如果真的不能回到现代了，那我想要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呢？
“颜夕，相信我好吗？”
不行！再接着看他的眼睛，我恐怕就真的把持不住，溶透在那汪温柔里了。急忙转开眼神，说道：“我自然是相信公子的。半年之内，我一定去盛京找你，这样可好？”
半年时间，够我做点什么了，要是还一无所成浑浑噩噩的，再到京城找他混去。这半年该饿不死我吧……
“半年太长，不行！”他口气一懔，随即又缓和了下去，叹道，“一个月够你在隆平附近游玩的了，况且，我半年之后或许不在京城。”
“那……三个月吧？”讨价还价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我也没仔细考虑几个月和半年到底有什么区别，反正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低眉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说道：“好，就三个月，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我犹豫一下，加上了一句，“除非……有不可抗力干扰，我定在三月之内去找你。”
“不可抗力？”他疑道。
我点点头，解释道：“比如天灾人祸、战火骚乱什么的，那样我要是失踪了或者死掉了，也是身不由己，就算不能来找你，也不能算作失信吧。”
他脸色微白，正色说道：“你这小脑袋里，都嘀咕些什么呢。如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怎会有灾难发生，别瞎琢磨着如何敷衍我了。”
“我哪有……”我委屈的撇了撇嘴，说道，“本来嘛，天灾人祸哪里是常人能预料到的……”
他打断我，声音有些不悦：“我说能就能，不要胡思乱想。倘若到时候我见你不到……”
呃……会怎样？
“我只好独身来隆平找你了。”他耸耸肩，说道，“我一点武功也不会，还有身手高强的人想要刺杀于我。颜夕你不会忍心让我再陷险境吧，怎么说，释放俘虏我也助了你一臂之力呢。”
看着他的笑容回到脸上，那日化石场激斗的场面也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人确是顾岭枫无疑……他的目标明显便是修冉，可是为什么呢？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修冉身边总有着侍卫保护，但如果他真是只身前来，顾岭枫势必能寻到机会，再次加害。我的心却突然一寒，不敢多想。修冉对我这么好，他要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于心何安。
低头思考了半晌，我轻声说道：“颜夕一定守约，决不食言。”
他满意的笑笑，举杯啜了口茶，说道：“一会儿陪我回将军府用晚餐吧，权当为我饯行。”
“颜姑娘，您在这里啊。”
还未及答话，只见一衣着艳丽的少女往茶摊奔来，在桌前停下，恭敬的一福，笑道：“奴婢可找到姑娘您了。小姐备好了酒饭恭迎姑娘，怕姑娘忘记了，特让奴婢来寻姑娘。奴婢找遍了隆平所有的客栈，也没看见您，正愁如何回话呢，这下可放心啦。”
我赶忙起身回礼，笑道：“实在抱歉，我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会儿，现在正打算去客店退房，然后便随姑娘回去。”
记得若梅提到过今晚要罚酒向我赔罪，并一同谈诗的，我并未拒绝，那么……就不能和修冉共进晚餐了。我歉然的看着修冉，只见他微笑着站了起来，说道：“看来我还是约晚了一步。不过今日能与你喝茶聊天，也应心感满足，不是吗？”
我轻轻一笑，举起茶杯，向他说道：“公子言重了。颜夕以茶代酒，谢公子包容体恤，日后再见，颜夕一定罚饮三杯，向你赔罪。”
“这句话我可记牢了。”他将茶一口饮尽，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看了半晌，柔声说道，“谢谢你的茶，还有……别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的面容如阳春三月般清秀俊朗，但终于，还是转过了身去，并不回头。风飘然拂起他的髻带和衫角，他那挺拔的背影在长街中越来越小，眼前的这一幕，会令我许久难以忘怀吧。直到跟随他的两名侍卫也几近不见，我才收回了目光。怎么呆呆的看了这么长时间？我有些懊恼自己的痴样，却难抑心中的黯然，叹了口气，向刚来的那少女点了点头，说道：“让姑娘久等了，咱们走吧。”
她松了口气，答道：“姑娘别急，奴婢看到您就塌实了，您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唤奴婢就好。”
付茶钱的时候，我给了老头儿一两银子，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要，只收了二十文歇脚饮茶的费用。我拗不过他，只好作罢，带着那叫秋芳的婢女回了客栈。与其说是我带着她，倒不如说是她领着我这个路痴更为恰当。没多久便走到了，我让秋芳在大厅等候，自己回屋，将新买的衣饰和原来的物件一起打了包，然后退了房。那胖呼呼的老板娘笑容满面的招呼我，谄道：“哟，姑娘不再多住些日子？”果然是一个谳媚的小人，脸变得比六月的天儿还快，估计她只注意到我身上的贵重衣衫，不认得我这张脸了吧。我盯了她一眼，不愿答话，和秋芳转身出店。
待回到“风雅居”时，天已微黑了。万荣将我安置在若梅旁边的第二间房中，里面的诸多摆设与若梅的香闺大致相同，只是少了一方珠帘而已。彼时酒菜均已热好，秋芳叩门叫我用餐，我跟着她走往若梅寝室，恰好碰上万荣从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正反手锁门。他见了我笑着一揖，我回了礼，随口问道：“万爷住在这里？”
万荣忙矢口否认，说道：“姑娘误会了。这屋是为万某的一位挚友所留。他偶尔来隆平小住，更多时候房间却只空着。万某和若梅时常进去看看，以免积尘。”
这朋友也太厉害了吧，能让万荣他们二人这么在意，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我心中正自疑惑，已经走到了若梅香居门口。房门大开，那绝代佳人正笑吟吟的扶着门栏等候,见我到来，便热情的拉了我的手，走到屋内新添的圆桌旁边，又示意万荣过来，三人齐齐就坐。
若梅抬起纤纤细手，斟满三只酒杯，自己举了一杯，笑道：“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若梅有幸能结识夕儿这位好姐妹，实乃天大的福分，今日咱们一定不醉不休。”
我端起酒杯，急忙谦道：“若梅太抬举我了，要不是遇见你和万公子，我还数着几百钱，在隆平城内四处寻找落脚营生呢。这杯酒，我敬你们。”
万荣爽朗一笑，说道：“颜姑娘太过客气。万某十分钦佩姑娘的才华，能邀得姑娘前往，万某由衷欣喜。姑娘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千万别再说见外的话了，来，干杯！”
谁说世道炎凉，江湖险恶？眼前的两人在我最窘迫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让我感受到朋友的温暖。“朋友”，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想到这个字眼，原来可以这么的幸福。我心中充满了感激，与他们二人碰杯之后，将酒一饮而尽。
方才看到杯中桃红的液体，我已有些纳闷，这会尝到味儿，果真是上好的葡萄酒，想不到在古代，也能喝到这么醇美的果酒。
“倘若不弃，日后你也和若梅一样，唤我一声万大哥吧。”万荣一边添酒，一边说道。
“恩！万大哥，小妹这厢有礼了。”我开怀一笑，起身盈盈一福。
万荣赶忙站起，扶我坐下，笑道：“妹妹何须多礼。”
“那是不是该接着喝一杯庆祝一下呢？”若梅适时的邀酒。这当然甚合其余两人的心意，我与万荣双双举杯，看着他们将葡萄酒尽数倒入喉咙，我微觉可惜，犹豫片刻，仍同他们一样，喝光了杯中之酒。
连干了两轮之后，若梅和万荣都开始浅酌起来，看来古人也知道葡萄酒不应急喝。幸好没有自作聪明的让他们慢饮，要不就糗大了。我晃动着杯中晶莹透亮的红色液体，只觉这酒芳香四溢，鲜艳澄清，入口又醇而不腻，真是难得的佳酿。可惜，“葡萄美酒夜光杯”，我如果直接说缺了好杯子，未免太过唐突。回头要有机会，一定要去玉石店定做一套夜光杯送给若梅，手里的钱也应大致够用。
酒过三巡，若梅他们只说些隆平趣事，谈点诗词歌赋什么的，没有追问我的家乡来历，我心下感激，当然也乐意之极。咱们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悠久文明，决然不是盖的，就我肚里东拼西凑来的浅薄墨水，也已游刃有余。幸好不用再谎话连篇，费神胡诌自己的身世了，对朋友隐瞒，实非我本意，不提最好。
原来“风雅居”是隆平最上等的茶楼，平日里来的，大多是些官绅富贾，以及家境丰足的文人。“风雅居”本身更是让人扼腕惊叹：这栋三层建筑并不似普通楼阁一般呈薄长的方形，而是厚厚实实的占了二三十亩地，宛如一个大商场一般。一、二楼散落着近百个精致的独立包间，供客人饮酒谈诗，赏舞听曲儿，艺妓婢女和杂役奴仆居住在三楼靠前的房间，若梅万荣，还有我，现在就居在靠后的十数间大房之中。怪不得早先秋芳带着我来找若梅的时候，兜兜转转的走了那么许久，原来这建筑如此之大。若梅房间的另一侧还有条走廊，往前不远便有楼梯下到后院，院子很大，周围建有些房屋，有的供“风雅居”众人平日活动梳洗，有的专属主子们使用。若梅自然也有一间，不过她常由丫鬟进房服侍，也不多用。如今我也分到了一间私人浴室，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终究还是没有推辞，毕竟自己并不习惯与许多人一起清洁沐浴。
若梅善于谱曲，“风雅居”许多的歌曲都由她所作，她自己却不作诗。艺妓吟唱的诗词均出自名士才子之手，或是民间传唱的佳作。不过如今有了我这个及众家之所长的大“才女”，“风雅居”的唱词自然也该翻新了，我能为这两位雪中送炭的朋友做的，也只有这些。在我的坚持之下，若梅终于同意接受我的诗词，并为之谱曲，万荣更是欣喜万分，道谢连连。我心中暗道：即使要谢，也应该谢李白杜甫这些大家的高产与多产。这样一来，我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这夜我们三人把酒言欢，尽兴非常。
子时回屋，早已有两名婢女备好了诸物，垂手待立一旁，貌似要替我梳洗。我哪里习惯让人服侍着洗澡？原本因喝酒而嫣红的脸，更是羞得像苹果似的，好不容易连劝带哄的把她们推了出去，关上门，我才长长呼了口气，觉得疲惫不堪。幸好漫长的一日已经结束，马上就可以高床软枕，好好休息了。
褪去衣衫，泡进撒满花瓣的浴桶中，闭上眼睛。热水泡得身子暖暖的，我只觉舒坦万分，动也懒得动弹，不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水已经微凉了，我胡乱擦净身体，换了件干净衣衫，突然有些内急。看来晚上的确是喝得太多了。我强忍着睡意，轻轻推门去了后院茅厕，一路上倒也零星的点着些笼火照明，不至于摸瞎。我小解完毕，顺着原路无惊无险的走回三楼，上下眼皮早已打了许多次架，终于回到了房间门口，我打着瞌睡，昏昏沉沉的推门走进。
咦？屋里怎么漆黑一片？我不记得刚才吹灭了烛火啊，难道是风？
我的倦意稍褪，使劲的睁大双眼，伸长手臂，慢慢摸索着往里走。记得桌子就是在这附近的吧，先把灯点亮了再说……
“咚！”左脚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痛入心扉，我一惊，还未及惨叫，身体已收不住的直直朝前摔去。眼见就要跌个狗吃屎，一股莫名的掌风突然迎面托来，生生将我的倒地之势逼了回去。我踉跄了几步，居然站住了！
我心跳加速，一面庆幸自己没有摔倒，一面诧异：这房间中央怎么多了一梯台阶？难道进错屋了？刚才那阵掌风又是从何而来？
“你是新来的丫鬟？不知道这间屋禁止随便出入吗？”
男子冰冷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哆嗦，我顾不得脚趾疼痛，惊恐的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哪里看得到丁点儿影子？难道我真的进错房间了？记得刚才上了楼梯，路过了若梅的闺房啊……晕了！这是若梅隔壁，也就是万荣口中提到的，为挚友所留的专属房间。我就记得出门的时候并未熄灯，也难怪屋内的陈设不太相同……刚才困得晕晕忽忽的，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卧室还得再往前走两米……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还是一个大男人，太唐突了！
“对不起……”我羞愧得直想找一个地洞钻过墙去，颤声道歉，“我进错房间了，实在抱歉得很，这就离开！”
哎，这也太丢人了点儿……我急忙转身欲走，刚刚抬起右脚，左脚便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一个趔趄又要摔倒。猛然间腰腹一紧，身子整个儿被人横抱入怀。
曲在我腿弯中的臂膀轻动，房屋四壁的数盏烛火，居然一一点亮！门也随之合上。这人！难道和武侠小说中的高手一样，能弹指亮灯？刚才那救我的掌风，估计也是这位仁兄所为。他的武功也太高强了点儿吧，不知道和一灯啊黄药师比，谁更厉害些。功夫深浅先搁置一边，他一定是个大大的善人，如果没有他英雄救美，我恐怕已结实的摔上两跤了。
满脸倾慕的看着怀抱我的英雄，差点就主动奉上香吻一个了。
可是……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这眼睛、这鼻子、还有这嘴，这帅得一塌糊涂却又冷到了零下的脸……
“顾岭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