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十五(1 / 1)
常复林面色铁青的回来了,松井正雄马上换了一口地道的中文,“老兄,刚才商议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只要打跑了北伐军,煤矿的事好说!”常复林爽快的答应道,“过两天我差人列几个大矿出来,给松井兄送去!不过有言在先,你也知道的,我常复林从来不会签那些破纸片,咱们口头约定,战后兑现!”
中村义男和松井正雄嘀咕了几句日语,毅卿听的大概意思是没有合同怕他反悔什么的。松井正雄也用日语回答说是军部也不希望签合同,怕落了把柄在国联手里惹麻烦,有辽东二十万精锐关东军坐镇,量常复林也不敢造次。
常复林冷眼看两人嘀嘀咕咕,自己一句听不懂,使劲咳嗽了一声,松井正雄笑着回过脸来,“那就一言为定,老兄务必信守诺言才好!”
松井正雄和中村义男互相让着走了,常复林狠狠的朝门口啐了一口,破口大骂,“松井你他妈的混蛋!老子最讨厌被人掐着脖子要好处,敢骑在老子脖子上拉屎,惹毛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奉天的日本侨民给屠了,所有男女老小鬼子,一个别想活!”说着把烟嘴一把摔在地上,“说我常复林言而无信,老子就言而无信到底了!”
常复林骂完解了气,才想起屏风后的儿子来,走过去一看,毅卿正坐靠在屏风脚上,满脸是泪,一手捂着的嘴里发出隐忍的呜咽,肩膀还在不自觉的发抖。
“老子还没开审呢!瞧你这点出息!没用的怂包!”常复林以为儿子是害怕责罚才痛哭流涕,虽然心里诧异,嘴上却早骂出来了。
毅卿泣不成声,“文虎他……他被那几个日本人给……给作践了!”
常复林的脸色顿暗,浓眉紧绞,“我早说他们干不出什么好事!一帮龌龊东西!”看看哭的抽噎的儿子,抬手使劲掴了下后脑勺,“把马尿收了!上外头跪好!老子有话问你!”
毅卿此时早已顾不上顶嘴了,失魂落魄的走到厅中跪下,眼泪还是不住的流。
常复林看着儿子叹口气,“哭吧哭吧!我知道你和梁文虎要好,也实在是可惜了那孩子。”
毅卿的眼泪越发泉涌般的滚落。
常复林接着道,“刚才你也听见了,日本人还是不依不饶的伸手要煤矿,如今南方有北伐军,辽东有关东军,临时政府内部也勾心斗角的不是一条心,统统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你爹这把骨头撑到如今容易吗!刚才杨槐林报告说,福建的秦凤成已经北上讨伐韩继中,咱们又多了一条战线!偏你还来添乱!”
毅卿跪着不言声。
常复林无奈的叹气,“爹知道那天当着松井和福元的面打你,你抹不开面子。可你当真以为爹想这么打你呀?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先稳住他们,万一关东军趁咱们入关打仗的当口,往背后捅一刀,那咱们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一走,张炳昌嚷嚷着要退亲去联合段纪文。你知道爹有多被动!幸亏淑云识大体,把她爹给劝了回来,不然的话,临时政府更成他段某人的一言堂了!”常复林看了一眼儿子,难得的伸手替他抹去下巴上挂着的泪珠,“张炳昌和杨槐林要去闹孙重山的灵柩,爹没拦着,不是爹心狠,而是爹知道,只要他们去闹,儿子就能回来了。”
毅卿惊的抬头看父亲,好一计“引蛇出洞”啊!他果然乖乖束手就擒,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当年你娘找人给你算过命,说你是个风筝命,得有人把着线才能飞的高飞的远。爹也想好好把着你这根线,可是如今这大风大浪的天气,爹真怕把不住你呀!”常复林黯然神伤,“你这倔强的性子,受了委屈就一走了之。你也不想想,如今这样的世道,哪里还有比家更稳妥的去处!在家爹打你骂你,可心里是疼你的,哪有老子愿意见儿子受罪的?爹也是没办法啊!可到了外头,人前对你装笑脸的,人后保不准就要了你的命呀!梁文虎的事你也知道伤心,可见世道险恶。你以为段天佑将你藏起来爹不知道?爹只是不想惊动段纪文,万一他知道我要将你抓回来,索性支使他那个头脑单纯的儿子把你弄去了合肥怎么办?到时候爹就只能听由他段某人编派了!”
毅卿又是一惊,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一层,不过既然父亲能支使张炳昌占了罗平镇,那段主席自然也能抓了常家少爷作为要挟。
“段纪文以为北平是他的地盘,我不敢乱来,以为你就乖乖的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儿子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还是主动跑回我身边来了。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常复林走到毅卿身边,手按着儿子的肩膀,“段天佑没什么心眼,他老爹可不是吃素的。他风雪天飞来奉天接你回去,没有他爹的默许,谁给他把北平西郊机场的冰都铲了?又上哪里找的德国大夫给你治伤?”
毅卿只觉丝丝凉意透骨,清风小班那些看似温馨的日子竟也有着如此不堪的□□。如果天佑知道自己的古道热肠被父亲用作对付朋友的工具,不知道该多伤心。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早跟你说过,乱世里能混出点名堂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常复林蹲下来,两手搭着儿子的双肩,“你全身而退,段纪文一定后悔莫及。不过爹的另一块心头肉还在北平,他一定正虎视眈眈呢!”
毅卿顿时抓住了父亲的手,“小弟!小弟他在《星岛日报》北平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