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是妖精（1 / 1）

暮色深沉。

雨水落在槐树上，将树叶冲刷得愈加翠绿，那粗大的树木，有生命般自行摇晃起来，树叶伴着雨水，飘落，再飘落。

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少年立于树梢，树枝轻轻摇摆几下，再无声响，足见其轻功绝妙。他手握一柄油纸伞，随意撑着，白衫上却是滴水未沾。他一直站着，饶有兴趣地盯着一座破庙。

破庙中本有一少女，素色衣衫，正盯着槐树发傻。

不久，出现一个青衣老者，对着少女垂涎欲滴，不知说了什么，少女看他的眼神不屑而厌恶。

少年含笑看着，眼神没有半分波动。直到少女翻着白眼讲了句话，少年足下一颤，险些从树梢掉下来。他闭眼定定心神，再看时，那老者双手已化为藤条，死死缠住少女要往嘴里送。少年眉头一皱，足下轻点，腰间软剑出鞘，顺势刺穿老者胸膛。

剑收鞘，不见半点血渍。少女见到他，惊喜地唤一声，晕倒过去。

将少女放在干净之处。少年转头看那院中槐树，眼神冰冷，“如此胡作非为，留你何用！”

槐树似能听懂一般，轻轻晃动，似在乞怜。少年不为所动，剑一挥，粗壮的槐树被拦腰斩断，元神破灭。

少年回过头来，衣衫飘扬，一向清亮的眼睛里，尽是淡漠与冷酷。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只是做梦，做梦而已，快醒来，再痛一点就会醒来。

鼻端嗅到血腥味的时候，我终于如愿张开双眼。看着扎破的掌心，抿抿唇，压下心头的难过。

又是“回影”。就算我晕过去，还是会告诉我发生的事。司徒夜，从认识一直让我感觉温暖贴心的人，竟然也有这么冷漠、残忍的一面。槐树妖确实做错了事，可是，真身被毁就是灰飞烟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惩罚，真的太重了。

正想着，有冰凉的东西贴上脸颊。我一惊，转头，看到司徒夜。他握着一块毛巾，细细帮我擦汗，擦完了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做恶梦了吗？出那么多汗？”

我看着他的手，想到他就是这样手一挥，斩了槐树妖的真身，不由地心里有些发冷。

见我要抽手出去，司徒夜握的更紧，“怎么了吗？”

他一用力，碰到手心的伤心，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察觉，摊开我的手，看到手心的血迹，心疼道：“怎么受伤了？”

说着就要去找药，我拉住司徒夜，摇头，“没什么的。”我还有更急的事。虽然“回影”告诉我一切，我还是忍不住问他：“槐树妖怎么了？”

司徒夜松开我，去清洗毛巾，“司徒家的宗旨，是逢妖则杀，遇鬼则除，像槐树妖这么恶毒的妖精，当然是被除掉了。”

逢妖则杀，遇鬼则除？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悲凉，他曾经说，这是他父亲的行事方式，他不愿遵从，不想接受。却原来，这些年，已经成为他自己的行事标准了。眼前这人，还是那个希望人与妖能和平共处的忧伤少年吗？

司徒夜对槐树妖这样，对我呢？想到“回影”中，他差点从树上掉下，那是因为，我在跟槐树妖争吵，我说：“我是狐妖。连这都看不出来，你的修为太差了吧！”司徒夜一定也听到了吧？不然，以他的修为，怎么会连个树枝都站不稳？

想到这里，我明知故问：“你怎么不问我，你到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又怎么能抵抗那槐树妖的侵袭？”

司徒夜身体僵住，久久没有回身，说话时，声音有些嘶哑，“你身上那块玉，能保你平安的。”

声音有些颤抖，真不懂，是为了劝服我，还是劝服自己。

确实，玉能保我平安。可是，那不代表，我没有用其它的手段对付槐树妖。我死死盯着他，继续道：“难道你没有想过，或许我也是妖精。”

话刚说完，司徒夜一下子窜到我身边，“在司徒家，不要说这种话。”

眼睛有些发酸，我低下头，何必呢。这样自欺欺人，能瞒多久？

我吸吸鼻子，眨去眼底的湿意，问他：“如果不在司徒家，就可以这样说了，对吗？你都知道的，是不是？”不等他开口，继续道：“其实你要找人冒充心上人，不一定非我不可。我想离开这里，好吗？”

司徒夜不说话，一直看着我，那眼神，看的我心都一抽一抽的犯疼。

不久，他收回目光，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的时候，他回头：“我考虑一下，改天答复你好吗？”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阴沉沉的一片，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悲伤。他的声音轻柔，带着淡淡地忧伤，让我不忍拒绝，“好，尽快吧。”

司徒夜没再说话，我也没有抬头。等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我才对着门口，想，他会不会又任花梨木门荡下的灰尘，蒙住了清亮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