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没见就已恨她(1 / 1)
许梦婷满脸天真地问道:“可是我前几天还来网鱼,也没人管啊?”
岳茵晰彻底无语,他别过视线,看周围的花草树木,城池小溪,就是不想看自己身前的女子。
那官差摸摸下巴,讪讪笑了两声。斜眼看了看许梦婷,又看了看岳茵晰,居然一反常态,好心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京城在天子脚下,这小溪也紧挨护城河,那吕四娘又是女流之辈,就算有熊心豹子胆,也断不会混入京城脚下。”
许梦婷撇撇嘴,不以为然道:“那也难说。”
“说吧。”岳茵晰忽然神情微变,沉声道。
许梦婷一愣,抬头看向神仙哥哥,不知道神仙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官差似笑非笑,踏前一步,低声道:“公子此话怎讲?”
岳茵晰淡淡看着他,坦然道:“你不是普通官差,这件事是朝廷的机密,你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更何况作为官差,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对我们初次见面的人如此热情诉说朝廷的举措。再有一点,你装作是刚刚认出我的,并且指出我爹是岳总督,京城这么大,我自信也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望让你一眼认出我。如若是一般人,就算是猜测,也不可能如此深信不疑,你就不怕认错人吗?作为官差,你更不可能这么轻易行事。”
那官差眼神微凛,挑起拇指,赞道:“虎父无犬子,公子不愧是岳总督的儿子。小人是岳总督手下的小小文书。”
岳茵晰的双肩不易察觉地一抖,眼神微黯,轻喃道:“原来是他。”
他扬唇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沉声道:“他对我还不放心吗?要派人监视我?”
许梦婷挠挠头,不明白两人打什么哑谜,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
那文书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叹息道:“我刚才说得都是实情,我说那么多,只想告诉公子,其实大人也是万般无奈。这几年大人手握兵权,虽忠肝义胆,但总有些人在皇上面前进些谗言。大人虽把曾静等叛党的阴谋告知皇上,朝廷也即时出手,却依然有叛党余孽吕姓女子逃走。这些就成了那些阴谋小人恶语中伤大人的口实。”
岳茵晰冷笑道:“不要说得那么无私,你无非也是想沾得好处罢了。”
那文书嘿嘿一笑,不再掩饰道:“公子是明眼人,我也就不再多说了。”说着有意无意地向许梦婷投去一瞥。
岳茵晰会意,语带讥讽道:“她的心眼没你那么多,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那文书眸光闪烁,缓缓道:“我会禀告些令岳总督满意的话。不过,以后旦有需要,还请公子及时施加援手。”
岳茵晰眼神微凝,抬眸看着他。那文书被这样一双美丽的眸子审视,不觉得如沐春风,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打了一个哆嗦,强打底气道:“公子放心,这事不会令公子为难,也许只是举手之劳。”
岳茵晰沉默不语,退开几步,离开许梦婷的身边,才转头,漫声道;“你且过来,按我说的禀告给我爹。”
许梦婷知趣地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既然神仙哥哥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自然不会去听。一阵风吹来,她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觉得有些凉意。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想到,是不是要入秋了?爹爹还好吗?
这一霎那的悲凉和恍惚也没持续多久,当神仙哥哥走过来,抬手温柔抚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时,她立刻就眉开眼笑,把郁郁的心情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许梦婷快乐地边哼着小曲,准备小菜。这些天来,她在做菜一途上可谓尽心尽力,绞尽脑汁,进而有突飞猛进发展的势头。她发现练武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累,但却总有丝丝的甜意溢满心间。如果师父知道他这么刻苦地研究菜色,是为了把一个美男子骗到手。一定下巴掉下来,马上拽她去厨房,发誓以后再也不督促她学武了,光管做菜好了。
每当她把菜端到神仙哥哥面前时,神仙哥哥对菜的评价就是淡淡一笑,然后抬筷细细地尝,尝上一口,再抬眼对她一笑。虽然这短暂的笑容一展即收,但许梦婷却感觉有丝丝的暖意荡漾在胸臆间。
岳茵秋有的时候也会来厨房趁机偷偷尝几口。让她防不慎防。一般岳茵秋会大摇大摆地进来,一本正经和厨房中的人捞几句家常。厨房里的人一看二少爷来了,满脸的笑容,就像脸上个个长了花朵一般。
岳茵秋会使唤这个干这个,那个干哪个。等许梦婷转身时,菜就一下子少了好多,而最有嫌疑的岳茵秋则是满眼困惑,一脸无辜的神色。
她也找不着证据,自然也不能妄加指责。
这令她极为恼火,因为她怕剩下,菜是定时定量的,都是她根据神仙哥哥的食量和她的食量向管事预定的,预定期是一个月。自那次事后,管事已经换了人。这新来的管事整天笑嘻嘻的,善于察言观色,见岳家的二位少爷经常来,对许梦婷更是照顾有加。而袁大脑袋的离开也没对岳府造成多大的影响。
那天,她和神仙哥哥手拉着手,一起相跟着回来时,就见袁大脑袋带着一家老少跪在老爷的门口,个个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拼命磕头,袁大脑袋更是上前肆无忌惮地拉住岳钟琪的衣摆请求老爷替他作主,赏他一口饭吃。
神仙哥哥放开她的手,径直走向岳钟琪,连看都懒得看趴在地上哀求的袁大脑袋一眼,白衣翩然,他的神情冷如冰,衬着他额环上的蓝宝石更加冰寒,却又俊美无俦,他黑如深潭般的眸子注视着岳钟琪,语气漠然道;“我把他辞了。”
岳钟琪没有问原因,只是点点头,当即伸手将衣服下摆一撕,然后扬长而去。
袁大脑袋抓着主人的那一块衣摆,真正称得上老泪纵横,瞬间似苍老了十年。他带着一家老少离开时,颤颤悠悠,平常那种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姿态消失于踪,硕大的脑袋耷拉着,老态龙钟,再也看不出当初那股狠劲。
连许梦婷看他们离去的背影,都觉得似乎有些凄凉。许梦婷感叹:人有的时候很难说,这一阵子可能繁华享尽,下一阵子也许连吃食都成问题。不过感叹归感叹而已,生活还是照常要过。
要临时改动菜单,以许梦婷在岳府的得宠程度,新管事自然不敢怠慢,可偏偏许梦婷拿不准数,岳茵秋是神出鬼没,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不来。做多了就要倒掉,做少了又不够吃。
一来二去,她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提早做饭,在岳茵秋来之前,她就把该做好的就做好了,然后藏起来。拿小布子罩住,保温。
亏她这么辛苦的防备岳茵秋,哪知她才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藏,岳茵秋就又晃进来了。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以一种母鸡保护小鸡不要落入魔爪的方式,来捍卫她的劳动果实。
不同的是,岳茵秋不像往常一样东扯西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见机行事,而是明目张胆地把她一把扯过,嘴里嘟嚷地说道:“让我赶快吃点,肚子饿着怎么走?”一双玉白秀美的手就伸了过去。
本来很修长如美玉的手如今在许梦婷眼里,却如恶魔的爪子一般丑陋。她毫不容情地一把拍掉,顺势翻了个白眼,怒声道:“这是给神仙哥哥做的,没你的份!”
岳茵秋皱眉,有些生气道:“我哥他吃过了,让我来和你一起吃,吃完我们一起出发。”
“出发?”许梦婷愣了愣,不禁眨巴眼睛问:“去哪里?”
岳茵秋看她失去了防备,向前一探,手里抓了一把菜就把嘴里一塞,这动作够快,许梦婷待要阻止,也已晚了。这本应很难看的吃相,在岳茵秋做来,就显得自然而且可爱。一点儿也不显得猥琐。
这人啊,也不知道是咋长的,她心里感慨,不服都不行啊。
她让开身子,想让他赶快吃完,好回答她的问题。
岳茵秋吃了好多口,终于惬意地掏出手帕,抹了抹满手的油,故作从容地擦了擦嘴,摇头晃脑地还不忘评价一下。“这次做得蛮有进步,比前几次又好了许多,再放点香油就更好了。”
许梦婷眯起了眼睛,阴森森地一笑。“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什么?”岳茵秋马上反应过来,刚才一时嘴快,间接的承认了自己以前也偷吃了她做的菜。
他干笑两声,赶紧说出来意,好分了她的神。“我爹说我们两兄弟老呆在家里,容易闷出毛病。他说男儿志在四方,应该多到外面走动走动,一是增加阅历,增长眼界,对未来会有很多好处。我们俩兄弟一商量,你的手艺还算可以,又经常过野外生活,带上你,会方便很多,至于其他人就不用带了,省得累赘。”
许梦婷一拍胸膛,自信满满道:“那是自然,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心里那个快活呀,和神仙哥哥一起出去游玩啊,可以让他发现自己不少好处呢。只是,她斜着眼看了看旁边的岳茵秋,心里腹诽,我们俩出去就好了,为什么你也要跟着来呢?真没有眼色啊。不过她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许梦婷恨恨地瞪着这个没有眼色的家伙,没好气地问:“神仙哥哥真得吃过了?不用给他拿点。”
岳茵秋一晃头,一摆手,慢条斯理道。“不用,哥刚才和爹一起吃了,我其实也吃了,不过看你做得挺辛苦,看上去菜色也马马糊糊,倒了实在可惜,帮你打扫一下。”
“用不着你这么心好。”她一瞪眼,大声喊道:“刚才你不是说饿了吗?”
岳茵秋一堵嘴,糟了,又说漏了。
他马上睁眼说瞎话,一赖到底,懒洋洋地问:“是吗?我说过那样的话?”
许梦婷又气又急,但也知道没有对证,厨房里的人一看岳茵秋的眼色,早就找个理由纷纷躲出去了。
就算有,听到了也多半当没听到。
岳茵秋打了个饱嗝,赶快找个台阶道:“哥现在可能也等得急了,虽说这是爹临时起意,不过我们兄弟俩向来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就是拿几件合身的衣服。”
“那些不重要。”许梦婷一晃头,非常内行道:“最主要得是拿好银子。一文钱饿死一堆英雄汉。没有银子光有一堆衣服有什么用,就算卖也不卖不出个好价钱。”
岳茵秋本想来个招牌动作,展扇子,谁知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为了偷吃东西,连扇子也忘了拿,于是只能临时改为敲敲脑袋。点头道:“也对。不过我想这个不用发愁,爹也应该早就考虑好了,为了携带方便。给我们得是银票,还有些碎银两。对了,你也不用收拾了,哥说一会一起出去时,给你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许梦婷摇头,以过来人的口吻老练地开口道:“有两身旧的就够了,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穿的太好,会遭人打劫。尽管我们不怕,但就我们三个人,多一事终究不如少一事。”
“那不是正好为民除害吗?”岳茵秋带点兴奋,有点疑惑地问道。
“此事不然。有时候不仅仅是盗贼,还有一些见钱眼开,临时起意的宵小之徒。”许梦婷正要再解释下去。忽然想起了神仙哥哥还在等着他们呢,当下说道:“我们快点出去吧?我去收拾东西,路上边走边说。”
等两人急冲冲地赶到时,岳茵晰已经站在那儿一会了。
遥遥地看到神仙哥哥,飘逸的身影,卓然立于阳光下,从容淡定的神色,美好欣长的身影,清雅非凡的容颜,眩目的竟连阳光都失了颜色。
许梦婷立刻陶醉在其中,她空空地支起下巴,眼中全是闪亮的星星,痴痴地望着他。她的神仙哥哥永远都这么俊美啊,摄人心魄。她恨不得一把抱住神仙哥哥,永远不松手。身旁的岳茵秋看她一副傻傻地痴痴迷迷的模样。眼中神色变幻,最终大笑地推了她一把,道:“发什么愣?你可是和哥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她脸上十年不遇地有些发红,赶忙加快步伐,不由自主地抬手,抹了抹有些发烫的脸。老远就挥舞着手,热情地大叫道:“神仙哥哥!”
她的声音很哄亮,称谓也特别,于是引得众人都转过头看她。她却浑然不觉,只是远远地挥动着双臂,向这里跑来。
听到她的大声呼唤,岳茵晰如冰雪般的脸庞浮上了一层红晕。这个女孩真是……太过热情,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羞愧为何物,很奇怪……也很可爱的一个女子。
其实岳钟琪提出来这个见议,和他上回与那文书交待的话有关。岳钟琪怕影响不好。
毕竟他和郡主已有婚约,如果让下人传出去。会给王爷造成误会。岳钟琪是让他带她出去,在外面学习怎么样加深所谓的男女感情。
而带上岳茵秋不过是监视他们男女间假戏真做,事后以防一走了之。
他讽刺地笑了笑,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只是漠然。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清清地响起,冷寂地没有一点亲情味道,像谈一笔交易。他说,希望你不要违背当初答应我的条件,不要再打我娘。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连爹都懒得再叫了,反正叫不叫都无所谓,他应该能看出他满腔的恨意来。但他却什么也不肯说。权势真得那么重要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爹为了这些,可以逼他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可以轻易把他出卖。
他时常慢慢踱步在卧房外,抬起头,眯着眼,望着挂在卧房外的珠帘,轻抚着它,那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珠子,大小形状无一不同,能被阳光照出七彩光茫,有风吹过,就会发出连绵不绝的乐曲。这每一粒珠子都价值连城,却只是傅王爷送来长长礼单中的一条而已。父亲满脸笑容地把它挂在他的卧室外。说你看,有权就有财,那些商人穷其一生也不见得有这么一串珠子。王爷肯花这么大的价钱,并把郡主许配给你,你应该觉得喜悦而又得意吧?可是,他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他只觉得受了屈辱。他恨得只想要把它砸个粉碎。
郡主并非不好,听说她美貌多才,知书达理,王爷爱如掌上明珠。可是无论她如何好,他都不会爱她,永远都不会。在被王爷像交易物品一样的方式被选中,预备送入王府,在爹说要像小倌卖笑讨好她后,他就已经不可能再去真心爱她。他的尊严被践踏,他的身体已无形地被打上耻辱的烙印。他还没见她,他就已经恨她入骨。因为你的身份高贵,娶你就要如此作贱我么?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他跪在地上,父亲抬起他的下颌,像展示货物一样,展示给王爷看。他的脸被动地抬起,被动地做着各种动作。张口,吐舌,闭眼……像对待畜生一样任人摆布,一连串繁锁的动作之后,他闭着眼睛,只想快快结束,却没想到,最后一关,是脱去衣服。
那一刻,他恨不得一头撞死。他明明知道父亲不会动心,他还是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直到衣襟被一点点解开,凉意袭上身体……
他一点儿也不怕袁大脑袋袁之祥耍赖告状,他知道,现在就算他没理,爹也会答应他,他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这珠帘的价值,何况仅仅是个厨房管事?
最终,珠帘依然挂在那里,他没有把它捏碎,砸碎。有时清晨起床后,他会怔怔地坐在床边,静静看那一串串晶莹闪亮的珠子出神。有的时候,他想,也并非完全出于权势的目的吧?如果王爷看中的是二弟呢?爹会不会像对待自己这样对待二弟?
当这种念头疯狂涌上来时,他就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卑鄙的想法?然后强行将这样如毒蛇吐信般的恶毒念头打消。
让许梦婷负责他的一日三餐,这是爹安排好的,他也听之任之。可是,每次和这女孩子说话,他的心就会越来越痛,负疚感也越来越强。那是种背弃良心的痛,他很卑鄙,可她却对他那么真诚。她每天变得法子给他做各色食物,他每天吃着,心就很痛。他不能告诉她,他肯突然理她,吃她做得东西,对她表现出来的百般温柔,只是源于一种欺骗。她只是被当成一个训练工具。
这次他之所以设计,让爹同意他和她一起出去,其实是他想要真正对她好一些,在外面的日子里,他可以真正的敞开心怀,为自己也为她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但他的心却可以。
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对她好,自由自在地悄悄爱她。他伸出双臂,头一次敞开心扉,也是最后一次。
他笑了,笑得倾国倾城,连一旁的岳茵秋都微微怔忡。是什么,让一向冷漠至及的哥笑得这么畅快。是什么?是她吗?他转回头,清澈如水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而不见底。
他的嘴里却自顾自地开着玩笑。也不顾相望的两人根本就无视于他的存在,朝着许梦婷大声嚷嚷:“我们出去相互间总要有个称呼吧?就叫你花痴得了,多么贴切的一个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