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第四十章整 黑暗永生（1）（1 / 1）
寒江回到山上的时候早已经乱成一片。侍卫们正被姬千雪召集着四处寻找失踪的夜天陌，姬千雪急得简直要哭，穆临风也跟着着急，但是只有寒江知道，此刻的夜天陌早已经离开这里，或许已经离开海城也未可知。
他走过去，恍若不知：“千雪，阿风，这是怎么了？”
姬千雪急忙问他：“夜大哥不见了……刚才还在里面的，你有没有看到他？”
寒江摇摇头，顺势瞄一眼穆临风。阿风立即双手一摊，然后瞪他：“看我做什么？人不是我弄走的。”寒江心里暗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还是拍拍千雪的肩膀表示安慰：“不用担心，他既然走了就说明已安然无事。再说谁能奈何他？他可是夜邪王。”
姬千雪还是急，指着地上那些未曾风干的黑色血迹，她能够想象到他离去时的艰难和痛苦：“夜大哥还受着伤，他为什么要走？他能走到哪里去？连小雨都不在他的身边……”千雪是真的哭了，她完全已经忘记曾经是怎样憎恨过那个人。
寒江叹了口气：“因为夜的骄傲，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见到他的脆弱，所以他一定会离开，谁也留不住他，你应该知道的。”
千雪抽泣着，阿风扶着她的肩膀，她哽咽：“我知道……”是的，她太了解他的骄傲，只是，“我以为他会改变，我承诺过要关心他给他温暖，我会带他出走黑暗的……可他为什么不肯？为什么……”
寒江看着她：“他需要不是这个，而他要的你给不起。”
姬千雪浑身一颤。是啊，夜天陌不要同情，也不要帮助，他清清楚楚地问过她：“我需要爱，能否给我？”她的确给不起，因为这一颗曾被夜狠心遗弃的心里已经全是风，再也不能为另一个人敞开。
穆临风轻轻揽过千雪的肩膀安慰，千雪疲倦地依靠在阿风怀中，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夜天陌萧索黯然的背影。
姬千雪始终还记得初见夜天陌时那惊鸿一瞥，他绝美如夜高贵冷傲，她万万想不到他们会有今天这样的交集。彼此给的伤害，那么多，那么深，时光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少主－－”一直昏迷不醒的冷薇突然失声尖叫！那仿佛已经感觉到外面发生了什么，是黑暗中的默契让她醒来。一醒来就开始呼喊，“少主！”
他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
冷薇踉跄着从洞里跑出来，穆临风赶紧上前扶住她的身体，冷薇哭得脸色苍白，像是梦中见到了什么最可怕的场景：“少主呢？少主在哪里？！”那是她至死也不能放弃的人，她醒来的时候却看不到他。
她看见姬千雪流泪，看见寒江沉默，看见她的哥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目光陡然一惊，地面上黑色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山下，突然间明白过来：“少主……走了？”
寒江看着失魂落魄的冷薇，终于开口：“夜天陌请我代为转告－－从此后你是穆诗雨，再不是冷薇。”
冷薇闻言猛打了个寒颤。颤栗布置，从身体凉到心底，若不是穆临风搀扶她可能早就已经瘫倒在地。少主，他竟然说出了那个“请”字。他抛弃了她！他一个人走了！
这算什么？他们曾经一起走在黑暗里，那么久。即使他从来不肯正眼看她，只肯把她当做最卑微的仆人，她都不在乎，只要跟着他就好，只要看着他安然无恙就会满足，可他却一个人走了。这算什么？！还给他一个穆诗雨的身份？他以为她真的能够回到过去重获光明？不，如果光明里没有他，她宁可永远葬身黑暗之中。自从成为冷薇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就已经属于他，誓死也不背叛。
但是少主，伤痕累累的身，千疮百孔的心，如今真的只剩下只身一人，往后他以何为继？
冷薇突然挣开穆临风的搀扶，发疯似的朝着血迹的方向逃去，但到底体力不济，很快就被穆临风重新抓住，她拼命挣扎：“哥－－你放开我！你放开！让我去找他，我不能让少主一个人！”
她要陪着他，就算解不了他心灵荒寂的孤独，也永远不会让他承受形单影只的孤单。
姬千雪捂住嘴哭泣着，为夜天陌，也为冷薇，这两个在黑暗里相依为命的人，他们其实那么相似。夜天陌，那个骄傲如斯的男子啊，居然连最后一点忠诚的陪伴也要割舍，他是真的绝望了么？
寒江的手缓慢地按住千雪的肩膀，沉稳而坚定，仿佛传递着无穷的力量。
“哥！你让我去找少主吧！我不要做小雨，我是冷薇，是少主的冷薇啊！他只有我了！他为什么不要我！少主－－”
冷薇一直在哭，看着那渐渐干涸的血迹，哭喊得嗓子都哑了。穆临风心疼不已，然而仍旧紧紧抓住她，这是他重归光明的妹妹，他不能放弃她。终于，他狠下决心，一掌劈在冷薇的颈上，她惊呼了一声，终于重新昏倒在地。眼角残留的泪水依旧在滚落，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
穆临风一把抱起小雨向洞内走去，走到寒江面前看了他一眼，寒江读出了他眼神当中的意思。第一，嘱他照顾好千雪。第二，穆临风眉头一皱，他已经知道他事先见过夜天陌。
寒江回他一眼。第一，放心去照顾小雨，千雪由他来安抚。这第二，寒江叹了口气，他拦不住夜天陌，谁都拦不住他，所以放他走。
在这每个伤心之人都有人陪伴的时候，那个人早已独自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夜如天陌，不知何时才得重见。
五天之约已过三日。
姬千雪与穆临风、寒江三人不得不开始部署对付青灵的计划。期间冷薇从最开始的发呆一言不发，到后来慢慢有了反应，直到今天，终于能够回应哥哥的笑容，讲述当时发生的那一切。
“少主发现了青灵的秘密。”
姬千雪明白，这秘密便是当年让蓝冰芷付出生命的那一个。
“那些房间里都是海城百姓的尸体，城里失踪的人都是青灵杀害的。青灵每两百年需要吸一次生人的精魂，以维持自己的生命与不老的容颜。”
所以海城每两百年出一次灾难，根本就无关鬼族，根本就没有妖女，一切的根源皆是百姓最为信赖的那个巫女青灵，她一手操控着这一切。
“青灵吸干了生人的魂魄，前几日上山的百姓也有不少遇害。另一部分百姓下山，他们没有发觉。”
巫法祭典也只是个幌子，只不过让青灵更方便吃人而已。
“在青灵吸取一个人的魂魄之时，刚好被少主发现……”
但夜天陌并非顾惜苍生的善类，岂会为一条不相干的性命与青灵结怨？当然－－
“少主本来并不关心，但青灵发现败落，气急败坏地拿姬千雪威胁少主。因为青灵因血盟能借一半少主的力量，她甚至能操控姬千雪身体里的蛊。”
姬千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所以那时候她的蛊毒发作，竟是青灵在操控毒蛊，夜天陌与她反目竟然是为这个！他在意的是威胁本身还是在意青灵伤害千雪，那都已经不重要了，姬千雪狠狠咬牙，她宁愿根本就不知道真相，那样起码心里还能好过一些。
但是现在，她知道夜天陌一切都是为了她。他不知道她的神鬼之身根本就已百蛊不侵，他只是为了维护她不惜与青灵斗得两败俱伤。现在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连答谢的机会都不给她。
当然，夜天陌不需要同情，也同样不需要感激。他要的爱，她却不能给他。终究是什么都给不了。
如果下一次再相见，她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冷薇长叹一声，泪水再次洗过疲惫痛苦的面容：“姬千雪，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你啊……”
千雪转过头，穆临风也正沉默地凝望着他，那也是一腔深情，她又岂能辜负？他们还要一起破除穆家的宿世诅咒，她还如此深爱着这个男子，穆临风……
忽然，空中一只飞狼盘旋，寒江立刻挥手做了个指示。飞狼依令着陆，狼牙间夹着一封来自东陵大陆的书信，何渊之书，写给姬千雪。
寒江看了一眼千雪现在的状况，果断地自行拆开信，然一扫之后立刻拢眉，他经常皱眉，但这一次格外深，连优雅都不再，眉间只剩忧虑。他张了张嘴，又很快抿紧，狼的冷静都已不够用。如此为难。
穆临风发现他的异样，疑惑地看了一眼。寒江迅速给他递个眼色，穆临风站起来随他走到一边。姬千雪与冷薇各有心事，并未有过多怀疑。
“怎么了？”穆临风知道信从厉残痕那边送出，看寒江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
寒江攥紧手中书信，眉头拧成川字，他担心地看向姬千雪背影，低声道：“厉残痕，病危。”
穆临风心弦一紧。何止不妙？简直是糟到不能再糟的消息！现在的姬千雪刚刚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对于夜天陌的遭遇又无能为力，还要集中全力对付那个深不见底的青灵……真不知道她若知道厉残痕病危的消息会不会马上就垮掉。
寒江读出穆临风眼中一样的不忍：“难道要瞒着她？”
穆临风摇头：“那她会恨我一辈子。”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该如何是好？寒江叹息，这几天他叹息的次数比一年还要多：“不然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是走是留她自己决定。”
穆临风点点头，依旧无声地盯着她的背影。那么纤弱单薄的肩膀却要背负如此多舛的命运，整个东陵的未来，她自己的未来，都是这样难以揣测的坎坷。他更加心疼她了，真希望能将她一直护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去承受这些超负荷的责任与悲苦，但她是东陵神女，注定逃不掉这一切。
但是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她加倍幸福。一定。
寒江也默默注视着姬千雪，春水般的目光里透着信任。她是个那样坚强的女子，如同盛开在天山的雪莲绝地的蓝鸢，他相信终有一天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但目光陡然一软，无法不心疼呵。
姬千雪仿佛察觉到背后的两束目光，突然转过身来，看见穆临风和寒江正注视着自己，朝他们微微一笑，坚强而明媚的笑容比阳光更加耀眼。
白衣巫司与灰衣狼首同时回她一笑，两道笑容一个温柔一个优雅，都有着那么明白的疼惜，无论发生什么总会有这样的呵护。其实，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吧。阴霾总会散尽，只需一个微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