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第三十三章 青家巫女（2）（1 / 1）
上山的小路极为陡峭，姬千雪走得格外小心，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山去落个尸骨无存。她想如果穆临风在这里，他一定会紧紧拉着她的手，或是干脆背着她一路攀登，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根本就不会存在任何危险。这样想着一走神，身体不自觉向后倾斜险些栽倒，千雪赶紧抓住身旁树枝保持平衡，腰间在刹那感觉到一把冰凉的扶持，迅速地掠过，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消失无踪。
原来夜天陌一直走在她身后。千雪本来回头要说谢谢，可转身看到他若无其事的目光又住了口。让她疑心方才他的扶持不过错觉而已，然而心却莫名安定下来。不知为何，她愿意相信夜天陌，相信如果摔下去他一定会接住她，虽然这信任似乎无理。
终于看见山顶上一灯如豆，是一座看起来与山下海边相似的屋子，青色的木，屋檐悬一盏青色小灯，昭示木屋主人一片清宁之心。屋门被推开，含香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们大为吃惊：“你们已经来了！我正要下去找你们……”她只看着姬千雪，不敢与夜天陌对视，“青姥姥说她愿意见你们，但不是现在。”
姬千雪点点头：“现在天色已晚，是我们太过唐突。如果方便的话请允许我们先住在这里，可以么？”
含香拨亮手中油纸灯，向着屋子的另一侧偏门走过去：“请随我来。”姬千雪和夜天陌随着含香向木屋的西厢过去，进来之后才发觉这屋子比海边木屋要大得多，这简直与一座宅邸庭院无异。一路上瞧见许多紧锁的门，门上铜锁要么生锈要么落尘，一看便知屋子的主人久已不曾开启它们。
似乎已经到了屋子尽头，然而穿过回廊又见一片开阔之境，大有柳暗花明的意味。这看起来小小的山顶木屋却真是别有洞天，姬千雪二人随着含香的指引绕过回廊到达最里面一间屋子，“吱呀”一声木屋开启，含香用手中火光点燃桌案上烛台，回头道：“这里是客房，今晚你们在此歇息，明天就可以见到青姥姥。”她说罢便要退出去，却被姬千雪一把拉住：“等等！”
千雪的脸色有些绯红：“你的意思是……我和他住一间房？”含香点头笑了笑：“这是青姥姥的意思。”千雪脸上绯红转为煞白：“这不行！我跟夜大哥不方便住一起，你另给我找一间吧。”
含香为难：“我不能违抗青姥姥的命令。她只给我这一处房间的钥匙，没有办法，千雪，你们只好先这样住一晚。”她见千雪还有顾虑，又补充道，“其实也无妨，你与阿风不是也住过一间……”
“那不一样。”姬千雪立刻反驳。除了穆临风，她怎可再与其他男子共处一室？只是她这话一出口，含香和夜天陌心中立刻各起滋味。含香的表现更明显一些，笑容不自然地凋谢在脸上，丝毫掩饰不住心头对穆临风的那份牵念。夜天陌只略一皱眉，也不肯多言，径直走出门：“你睡在房里，我出去。”
姬千雪心有不安，然而看着那袭黑衣走出房门却还是没有说话。含香原本对姬千雪和夜天陌的关系十分狐疑，但此时一见却又并不似她所想的那样，也不好再逗留，便对千雪道：“等明早青姥姥醒了我再来知会你们，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千雪点头：“谢谢你。”因为这次相见没有牵扯到穆临风，千雪对含香的印象也转好许多。
等到含香关门离去，姬千雪才重重仰面倒在床榻上。事情还是古怪，这屋宅里空房间很多，为何青姥姥偏要将她和夜天陌安置在一间房里？夜天陌明明已经向青姥姥表明身份，她又为何要以宾客之道相待？算了，这么多问题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既然那个青姥姥布置好这一切，那么他们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她揭秘。只是这样一来与阿风重逢的日子更加遥遥无期了。
姬千雪抱着枕头又叹一口气，折腾几天实在累得要命，想着穆临风，想着父亲母亲，想着那些如真似幻的往事，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含香一出房门就被夜天陌拦住去路，手中灯盏火光曳曳，照亮着他的绝美邪傲。她吓得就要一声惊呼出来，鬼少主立刻捂住她的嘴迅速把她拉到一边：“别出声，含香夫人。”
含香瞪大的双眼满是惊恐，他叫她“含香夫人”，显然是知道她过去的身份。夜天陌放开她，微噙着笑意：“很意外？”含香逐渐镇定：“没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不是什么含香夫人，与东巫山没有任何关系，你犯不着找我麻烦。”
“哦，这样。”夜天陌笑，“云罗已死，你也离他而去。昔日一代巫王而今众叛亲离，真是悲哀。”
含香闻言一惊，难以置信：“云罗她……死了？”那个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那个让她终其一生活在阴影之中的女子，那有如空谷幽兰一般素净雅致的云罗，居然死了。含香并不觉得高兴，反而难过。她那么清楚那两个人之间的魔障，没想到他们终究走向这样的结局。
山风冷冽刺骨。夜天陌伸手将身侧虚掩的窗户闭紧，寒意止步在屋外，屋内床榻上千雪翻了个身，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暖和了许多。含香恰巧注意到这个细节，起先万分惊诧，而后突然明白：“还以为夜邪王当真无情，原来也不尽然。”冷漠如鬼少主夜天陌，对于姬千雪却不可谓不用心，她瞧得出来。
夜天陌恍然未闻，但他显然不愿再纠缠这个问题，另问道：“青姥姥到底是什么人物？”
“我不能说。”含香并没有再回答“不知道”之类，看来她不是不知情，只不过有难言之隐，她顿了顿，“但我想提醒你一句，夜天陌，就算你是鬼少主夜邪王也奈何不得她，你们不是青姥姥的对手。”
“是么？哼。”夜天陌不屑，“我倒很是好奇，不知连厉残痕也礼让三分的青家巫女究竟是否三头六臂。”
含香自知劝他无用，叹息一声：“我念在阿风与千雪之间的情分才好心提醒，剩下的也帮不了什么，你们好自为之罢。”夜天陌还要再问下去，突然听见屋内姬千雪大声啼哭。他立刻看向屋内，见千雪依旧还躺在床榻闭着眼睛，怀中死死抱着枕头，这才安下心来。含香察觉到他的紧张，了然一笑：“只是梦靥住了，无碍的。倘若仍不放心大可自己进去瞧瞧。”
夜天陌当真要推门进去，然而手碰到门把的一刹那又停下，回头朝含香问：“现在怎么不怕我？”
含香笑了一笑：“无情的确可怕，但以前是我与世人都误解了你，没想到邪王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有情就有弱点，你也不是刀枪不入的身啊。”
夜天陌脸色骤然冷却：“笑话，我岂是所谓善类。”
“当然，夜邪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是……”含香朝屋内深睡的倩影看一眼，又重新看向夜天陌，笑道，“她可以制服阿风的多情，又怎不能挫败你的无情？或许最后连你也逃不掉。”
夜天陌皱眉，搭在门上的手紧攥成拳。突然听得门内一声惊呼：“不要－－”是姬千雪又被梦靥缠身。他终于重重推开房门，屋外的寒风卷起门帘床帏呼啦作响。含香已经悄然离开，夜邪王关上门走上前去，不声不响地立在床头，深锁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
姬千雪紧紧将枕头抱在怀里，大概是梦见了极为可怕的景象，身体止不住发抖。他看见她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禁不住伸手要去擦。
就在修长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时，终究还是一根根又缩了回去，落寞地在半空顿了很久，直到完全收回身侧，无力地垂下来。
千雪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低声呓语，是两个字，一直一直在嘴边萦绕。夜天陌想要躬身去听，但是犹豫着又顿住，迟迟不动。如果……她是在呼叫那个人的名字，还不如不要听到。但他最终还是俯下身去仔细聆听，她的声音很轻，很缓慢地发出那两个音节，他却在听清之后浑身一颤。她说的是－－
海葬。
夜天陌趁着月色看她的脸，精致的脸庞上居然挂着泪水，紧闭的双眸中依旧不断滚落出泪珠。扇儿般的长睫被浸湿，千雪无声哭泣，像是恐惧又像是悲伤。他终于将手伸出抚摸过她的头发，发出沉重而低沉的一声叹息。多么希望自己也在她的梦里，哪怕梦境会是悲伤，至少她会为他流泪。
海葬？那是谁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