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第三十三章 青家巫女（1）（1 / 1）
海浪声声，新月如钩。夜幕之中星光依旧，闪烁着不定的未知。午后山峦被黑暗隐没，月光下的轮廓如同盘虬卧龙。
姬千雪站在屋外看着月夜轻声叹息。不知道阿风现在哪里，是正在寻找她，还是在追寻两百年前重重迷团的答案？但愿他能平安就好。身后是当时和穆临风一起居住的海边木屋，千雪将昏迷的夜天陌带来这里。一是因为海城里她只认得这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二是因为她要在这里等着穆临风回来。
“为什么没走？”
身后突然的询问拉回千雪的思绪，她回头，夜天陌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站在门口凝视，等待千雪的回答。他没有理由在醒来的一刻再见到她，她应该已经回去寻找穆临风才对。
姬千雪笑了笑，重新转回头看海：“这个地方真美。”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根本不打算回答。
夜天陌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不必白费苦心，你的蛊我解不开。”
原来他以为她救他是为了得到解开蛊毒之法。大概在他心里一切友善都是虚情假意，利益总是披着关切的外衣。姬千雪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夜的银发与月光同色，蓝色眸子里是千古不化的寒冰：“你说话真的很伤人。一定要这样么？”
他皱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千雪看着他，这一刻她仿佛能看懂他的心：“你懂。只不过你不愿相信，这世上其实还有那么多人在关心着你，是你自己关上心门拒绝接受这一切。我的父亲、母亲、何渊叔叔、云罗阿姨，还有冷薇，他们每一个都爱你，但你的所作所为一直在伤害他们。”
“住口。”夜天陌的脸色骤然沉郁，“你在信口雌黄！那些人，哼，他们做过什么？”在他深陷苦难痛不欲生之时，他们都不在他身边，他根本没有体会过爱。
“那冷薇呢？她爱你至深为你做尽一切，你却一直在辜负她。”
“我不需要，她随时可以离开。”
“夜大哥！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孤立起来？你原本可以拥有那么多，如果你不再拒绝这世界，你会发现这世上还有很多的美好。温暖的白昼远比寒冷的夜晚美得多，只要你走出自己的那片黑暗……”
一抹微光划过蓝眸，夜天陌冷哼：“你那母亲同你说过一样的话，都这般自以为是。”
原来蓝冰芷也曾试图将他带出黑暗与冷漠。姬千雪想要回答，却被夜天陌抬手打断：“但蓝冰芷食言了……”他似笑非笑，“你呢？”
她回视他的目光：“我不会食言。”莞尔一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黑暗，就算恨也要在阳光下恨你。就算争斗无法避免你我必须有一个人要死－－也一定死在白昼之下。”
说着生死，她的笑容却能如此明媚。
夜天陌一怔，随即便笑起来：“是么？”唇角勾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弧度。银色长发随着海风飞扬，仿佛随着月光起舞。夜天陌突然伸出手来，捧起她肩头的一缕青丝。苍白的指将青丝送到唇边，轻轻吻下去，姬千雪错愕地忘记闪躲，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神情－－眷恋，恭敬，虔诚。仿佛亲吻着一件稀世奇珍。
他又忽而抬头，寒月之光给他绝美的脸上更添冷傲，蓝眸里展开层层温柔缱绻，化开柔情万千。她愣愣地被夜天陌拥入怀里，那曾经冰冷的怀抱仿佛多了几许温度，他并不是第一次抱她，但这一次与先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他如此安静，如此轻缓……
雪几乎就要迷失在夜的蛊惑之中，然而，她猛地惊醒，下意识地便要推开他，推搡时触碰到夜天陌背脊上的伤口，他疼得闷哼一声。姬千雪慌忙停止动作，她知道那是黑翼的伤口，不管怎么说，的确是她的巫火让他失去了翅膀。
夜天陌觉察到千雪的挣扎与犹豫，双臂一紧，仍旧不放开她。背上疼痛清晰刻骨，他牵起苦笑：“白鹰还有青眉，我什么都没有。”
那样哀痛的语气。千雪心中不觉一痛，失去翅膀的鹰神白鹰尚且有巫女青眉相伴，但对于失去黑翼的夜邪王，她又能承诺什么？
“离开穆临风。”
那是夜的声音，如同蛊一样魅惑人心般低沉喑哑。姬千雪浑身颤抖，不，不该这样，她不是他的青眉，那不是他们的故事。姬千雪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是阿风。
“你说过不会食言。”夜天陌的声音苍凉，回响竟似哀绝。千雪慌乱地想要推开他，可瞬间被抽干全身的力气，根本使不上劲，身体里的蛊在控制着她，那蛊毒已经侵入意识控制着四肢百骸，那早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身体，她形同傀儡！
夜天陌缓缓放开千雪，蓝色的眸子注视她想要摆脱控制却不能如愿的痛苦模样，有些怜惜地皱起眉头。他笑了，笑意凉薄：“现在要得到你很容易的事。”
姬千雪知道他所指何意，蹙眉盯住他：“你不会那么做的。”骄傲如夜，一定不会屑于强占她的身体，哪怕用蛊控制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
果然，夜天陌笑：“你很了解我。但总有一天我会征服你的灵魂，那才是我的目的。不过或许征服你之后我还会杀你。”他俯身，耳语，“不要忘记恨我，嗯？”
千雪毫不示弱地回击：“我会用比恨更好的方式打败你，而你永远征服不了我。”
夜邪王绝美的脸上有隐痛一闪而过，终于化作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有他的骄傲，就算得不到爱，也绝不要她所谓同情。原来最终还是要回到黑暗中去，因为没有人真的愿意救他。他们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似有一层密不透风的墙挡在他们之间，再也越不过。
屋后山上有一盏孤灯一路飘摇下来，渐渐走到近处，提灯的人渐渐露出身形，窈窕女子面若桃花。含香原是看见海边小屋亮起烛火才寻下来，这会看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大声叫道：“是什么人在哪里？”
夜天陌敛指扫过，立即一阵阴风刮开吹灭灯盏。含香吃了一惊，掉头要跑，黑衣男子已经移至身前掐住她的脖子，她不由得惊呼一声，熄灭的灯盏落到地上。
“住手！”姬千雪赶紧制止，夜天陌放手。黑夜里看不清人，但含香认出了那个声音：“千雪？是你？”
姬千雪也认出含香，现下身体慢慢恢复知觉，只浑身还有些麻木酸疼。她费力地走上前：“是我，我和阿风走丢了，想在这里等他。”
含香狐疑地朝千雪身边的夜天陌看过去，银色头发和湛蓝眼眸，美到惊绝一个男子，只是目光凛冽生寒，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姬千雪注意到含香的反应，匆匆掩饰：“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刚好路过这里想借宿一晚。”
夜天陌听到“朋友”二字立刻看向千雪，眼神之意复杂难测。含香有些为难：“要住在这里恐怕还要请示青姥姥，那一回阿风与你不辞而别她就大为恼火，我只怕这一次……”
姬千雪明白含香的苦衷，毕竟这地方的主人不是她，也只好无奈地笑一笑表示没关系。但夜天陌却被她话中的那个名字吸引：“青姥姥？”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莫非你认识她？”
“很久以前四陆最厉害的巫师被称作青巫，有一个家族曾因连出五位青巫被神尊赐‘青’为姓，这也是从古至今中陆赐予巫族之中最高荣誉。当年的巫女青眉便是东陵史上最后一任青巫。”夜天陌看向含香，“青姥姥也与青家有关？”
含香惊异于夜天陌知晓如此之多，而姬千雪却并不惊讶。“青”家或者青巫对于邪道来说当然不会是秘密，青巫是最厉害的捕杀者，自然是邪魔最大的天敌，身为邪王的夜天陌不会不知。千雪也明白过来，被中陆如此器重的青家理应得到百姓的拥戴，如果说青姥姥与青家有关，那么她在百姓之中极高的威望便可以说得通了。
夜天陌已经从含香的表情里得到答案，他沉声，近乎命令：“带我们去找她。”
姬千雪大为意外，如果她真的青家巫女，身为贵族的他们岂能轻易逃脱？现下躲还来不及，夜天陌居然要自投罗网。含香也怔了怔：“这不太容易，青姥姥从来不轻易见客。”
“请转告青姥姥，要见她的人叫夜天陌。”鬼少主表情依旧，然而两个女子却在同时变了脸色。
千雪没料到他竟然还自报家门，含香没料到面前这个绝色男子就是传说中的夜邪王。她脸色一白，点头：“我知道了……请稍等，我去禀告一声再来答复你们。”说完立即回身朝山上折转回去。
“等等。”夜天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含香紧张地驻足。
直到那声音再度响起，随后方才落地的灯盏“刷”一声飞回她手边，灯火重新亮起，“你的灯。”她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看本不应站在一起的那两个人，点点头，慌忙回头快步走上山顶。
姬千雪看着灯光点点远去，朝身旁的夜邪王笑笑：“看得出她很怕你啊。”
夜天陌勾起一笑：“正常反应。”顿了顿，“我是世人避之不及的魔鬼。你早该躲得越远越好，只怪你愚蠢。”
“夜大哥，你不是第一次说我愚蠢的，但我自己不这么认为。”千雪笑得坦荡，像天山最圣洁的雪莲，“当初我没有躲，现在也不会逃。我有足够的理由恨你怕你离开你，但若要放你一个人去面对青家巫女，我办不到。”
“可笑，你以为凭你能帮到我？”
“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把握。”
他冷哼一声：“恐怕你更希望去找穆临风。”
千雪闻言愣了片刻，却还是坚定地摇头：“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意已决，陪同你上山找青姥姥。”她也一直怀疑青姥姥与两百年前蓝冰芷或者穆家的事情有关，正好趁此机会查个究竟。只是想到穆临风，她微微叹一声，“阿风会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他会等我。”
夜天陌神色一冷。他不喜欢姬千雪提到穆临风时的表情，他们之间仿佛远在天涯却近在咫尺的默契深深地刺痛夜的心，微皱眉：“我们上山。”
千雪天陌没有再等待含香下山答复，径直走向上山的路。因为无论青姥姥想不想见客他们都必须见到她，既然如此，不如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