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第二十七章 空境之城（3）（1 / 1）

于是空荡荡的一座城主府里再也没有新的女主人，他寡居到今日，总以为她还在身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许多话，告诉他能看见光明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还在对他说一生一世都不能忘记冰芷神女的恩情，就像她活着的时候一样。

穆临风意外，看着洛紫川顷刻暗淡下去的眸光，微微皱眉：“抱歉……我不该提到这样的事情。”

“没关系。”洛紫川却反倒释然了，“谢谢巫司大人前来提醒下官，冰芷神女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妇两个誓死不忘。”他说罢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上贴三根羽毛，是急件。洛紫川单膝跪倒，双手将书信捧至穆临风面前。

穆临风已然明白几分，接过，展开书信，心还是狠狠抽搐一下。

巫王的飞鸽传书没有召回穆临风，含香夫人同时在王宫失踪，所以玄飞猜出是含香在途中拦下穆临风告知一切，他怕事情败露，因而传令下去对曾亲厚如子的巫司也格杀勿论。

白纸黑字，那样熟悉的笔迹，写的是“杀无赦”。

“不瞒巫司大人，下官早在两位到达府邸之前就已经收到巫王的命令。一边是巫王的王令如山，另一边是冰芷神女的恩情如水，下官的确是左右为难。今天听闻千雪神女对下官如此信任，又得巫司提醒指点，洛紫川已经决定了最后心意。”

“空镜城主，你可真要想清楚。”穆临风皱眉低语，“现如今我和千雪遭王宫暗杀，你帮助我们形同谋反，巫王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下官早已无牵无挂，自夫人离世之后便不过只是偷生罢了。冰芷神女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倘若下官真因此遭遇不测，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穆临风快步上前，亲自将洛紫川扶起：“好！城主对夫人一片情深义重让晚辈受教了，我替千雪谢谢您的深明大义！”

“巫司大人！下官万不敢当，只是略尽人事而已，也不枉千雪神女一声‘好人’的信任呵……”

空镜城的天空很蓝，的确像是一面空阔无垠的镜子，平而静，似乎从那蓝色里面能够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姬千雪在城主府里慢慢走过，绕着九曲回廊，细看小桥流水……每一分一毫都不愿错过，因为这些是母亲曾经呆过的地方，哪怕她只在这里停留了短短数日，却也是她唯一能够捕捉到的一点影子。

千雪停在庭院中的流水旁，轻轻掬起一捧水，却又放下，悠悠开口：“为什么阿妈会在离开王城之后来到这里呢？”她知道穆临风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

穆临风略想了想：“也许空镜是她和你父亲相遇的地方。”

“那么她在封印父亲之后一定也还深爱着他，对么？”她缓缓回过头，眉间鸢尾发出忧郁的蓝色幽光。

“是的。”穆临风走上去，悲伤地看着她，“哪怕所有的悲剧都已经造成，在临走之时，你的母亲还是在想念着她的爱人。”

只是那想念早已湮没在东陵血与泪的浩浩历史中，就像这一段三月十五的造访并没有进入《东陵史》的记载。

姬千雪没有哭，只是默默地垂下脑袋，像只无依无靠的小猫：“嗯，阿妈离开空镜之后去了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要找到她，我要告诉她阿爹一直在等她回家。”

如此让人心疼的丫头。穆临风俯身下去，温柔地将小猫一样的她拥进怀抱中，他的怀里有清淡芳草的味道：“千雪，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让你找不到我。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一辈子都不离开。”

风轻轻地从耳边拂过，水缓缓地在身边流淌。蓝色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一切都安好如梦。

姬千雪紧紧抓住穆临风的衣服，那白色如浮云般柔软。强忍住的泪水在这一刻再也含不住了，她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这段日子所受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一起发泄出来。

她不是一个人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一个人。

是这个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男子将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给了她再一次生活的勇气。他从来没有抛弃过她，他说永永远远也不会离开她。

穆临风静静拥抱着她，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满足，安宁，却害怕，害怕失去此时怀抱中的这一个唯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