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饭前饭后（1 / 1）

电话响的时候，微微刚好进来，看到我握着电话对着她坏坏的笑，索性拿起粥，去外面会客室里喝。刘小渔像是已经在路上了，话语急喘得让我颇为感动。他听我不那么虚弱了，似乎也反映到了什么，问我：“你不是骗我吧？”

我想今天自己确实忽悠了他一场，他这么担心我也让我觉得忒对不住他，倒不如让他过来，一来圆谎，我也确实在医院呢，二来他也是真的很想见到微微的，就送个顺水人情，又映了微微的心愿。

于是我说：“当然没有，在医科大学，到了给我打电话。”

刘小渔不大一会就到了，打了电话过来问我在哪个病房，我瞟了眼微微，说：“你看这是谁去接他？”微微笑道：“是谁惹的，谁就去接呗。”汉唐在一边笑说：“你若让悦悦去了，就肉包子打狗了。”我往那边瞪了眼，笑说：“你还敢说，我若是肉包子，也先来打你！”

再回头时微微已经没了影了，汉唐看我纳闷的样子，说出的话同当日张显的同出一辙，“女大不中留。”转而向我挥手，说：“肉包子，过来这边坐。”

我偎在汉唐边上坐下，他拉我入怀，我执拗着不肯过去，怕待会刘小渔他们进来看见。汉唐见状笑着说：“她去了也一样是肉包子，你以为他们还能回来呢？”

我抬头看那漆黑不见底的眼眸，正午的阳光映在里面，翻出摄人心魂的光亮，这光亮足以把他的病容驱散干净，透出世事洞明的冷静和情深意切的温柔。他眯起眼睛问我看什么呢，我含笑不语，他望旁边挪了些，让我贴着躺下。

他身上的体温烘得我懒洋洋的,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又暖着,我昏昏沉沉的想睡,汉唐见状也不吵我,向旁挪了些,给我盖上被子,自己拿了本书,在一边静静地看。我还是头一次在他身边睡着，虽然平时在一起的时候有着许多兴奋类的情绪，可到了此时，也滋生出许多平淡的幸福来。就这样，靠着他，懒懒的睡去。

刘小鱼他们再也没回来，我一觉睡到下午，睁眼时汉唐还在看书，见我醒来缓慢的移出被我枕着的那只胳膊，像是假肢一样硬邦邦的送到一边。我见他龇牙咧嘴的表情便上去碰那胳膊，他便“嗷”的一声差点蹦起来，边跳边说“麻了麻了，别碰啦。”

“都难受成那样了，也不抽回去，还在这死撑，我要是还不醒，怎么办？”见他小心轻放的把那只胳膊安顿好，虽有些好笑，但心里还是有许多甜蜜滋生出来的。

“它已经麻了好几次了，本来都没知觉的，你这一醒，才难受起来。”说着，他放下书，那胳膊许是已经能自由活动了，过来抱我入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味道，微醺得我有些沉醉。

我抬眼看着汉唐，他面色温润如玉，两道剑眉中透着刚毅，眉头间由于惯有的微皱，有些淡淡的“川”字，下面的眼睛微闭着，长长密密的两扇睫毛轻轻的闪动，像是蝴蝶的翅膀。鼻子坚毅挺拔，像是他的性格，宁折不弯。下面是微翘的唇，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整个人棱角分明，这般近距离看下来，更是帅的让人抓狂。

正在我赏心悦目的美好时刻，耳边传来“咕噜噜”的不雅声音，不在意，再等一会，又是一阵，确定那声响不是从我体内发出的，再看看汉唐，嘴角微微憋着，眉宇间有些锁住。

“饿了？”抬头看看，已经下午两点。

“嗯……有点……”他不好意思地眯着眼睛，末了委屈的点点头。

“不早说，想吃什么？我下去给你买。”说罢我便要起身，他把我搂得更紧些，让我却丝毫动弹不得。

“不要去了，就这么躺着挺好。”说罢还望里挪了挪，像是下定决心了要死挨到底。

“我一会就上来了，再说我也饿了。”他仍倔强的不肯动，眼皮耷拉，嘴憋得老高，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委屈。

“今天晚上我还在这，这几天一直陪你。”开出更加诱人的条件，天知道，这是必须的，这几天就是让我回去，我也不会轻易的离开，可是汉唐没参悟到这一层，听到这承诺兴奋得抬头问我，“真的么？悦悦一直陪我？”

我被他这孩子似的表情搞得无语，只能微笑点头。他这才作罢，胳膊上的力气轻了些，但又好似有些犹豫，抬眼的说：“早点回来。”我再次坚定的点头，这才换来他的放手。

我穿上外套急步出来，关门的时候屋里又传来汉唐的声音，“慢点开车，不着急。”我笑笑，刚才还让我早点回来，此刻又说慢点，这混乱有些张显的味道，倒不像是汉唐的风格。

走在空旷的住院处走廊上，经过的病房里偶尔传出几声□□，这声音让我顿时感到生命和健康的珍贵来，也更加珍惜起眼前的现在。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用青春去赌明天，可等到行将老迈，我们剩下的也不过是身下的一张床，和身边的爱人陪伴。

想到这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汉唐的那间病房，想起他的那句“早点回来”和“慢点开车”，看似矛盾又简短的话语里面，可包含了多少关切和情谊？心里又该有多少惦念才会让这么一个冷傲寡言的男子，婆婆妈妈的反复叮咛？

脚步更加急了些，微微不知道同刘小鱼去哪厮混了，估计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汉唐自己在病房里，还真的很不放心。想到这便更加着急，拐弯处，正好过来一个捧着花篮的女孩，正好迎面撞到。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我本来没什么反应，却被她这一叫惊到了，本能的望后一退，稳稳的站回一边。

她穿着高跟鞋，显然没有我的平衡性好，一个趔趄，手中的鲜花掉在地上，再向前一步，便结结实实的踩在上面。本来花篮落下时就有几片康乃馨的花瓣散落，她这么一踩，整个花篮都变了形，里面的花更是像标本一样，一片片夹在一起。

我看看这好端端的花篮，顷刻间就变成这个样子，暗叹一声高跟皮鞋害死人，便想着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一下。毕竟这事我没什么责任需要道歉，是她自己神经过敏，又重心不稳，跟我没什么关系。

“走路小心点吧，你看这花都白瞎了。”苍天可鉴，我确实是想安慰她，可是说出来却不由自主地有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看来今天精神亢奋，不适合去同情人说哀婉的话。

她白了我一眼，蹲下去捡那散落在地的花篮。我怕待会再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便转身要走。刚要抬脚，衣服便被人拉住，转身，回头，那女孩站了起来，理直气壮的说：“怎么连声道歉都不说就走啊？”

我看她那不知好歹的样有些来气，可一想汉唐还在等着我便也不想跟她计较，便说了声“对不起啊”，想来说句道歉也不能少块肉，好歹人家也是无缘无故的碰上巨额损失，说完我转身又要走。

“你什么态度啊？”她仍拉着我，不依不饶，我低头看看她拉住我的手，严肃地说“麻烦你放开。”此时我有点火大，因为她拉住我里面那件心爱的针织衫，已经被抻得老长。

“我干嘛要放啊？你没看见你把我花都弄成这样了么？”显然她忘了自己的形势。

“我倒是想知道，我怎么你了？”有些不耐烦，但本小姐今天有事，不想把事情搞大，所以还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

“呦！你倒问起我来了，要不是你冷不丁的窜出来，我至于么？”我是猫阿？窜出来，还冷不丁。

“那是你耳水不平衡，左右协调性不好，你妈生你的时候忘了补钙，生完你又没补锌，你这样的严重点就是小儿麻痹，你知道不？”敢在我这找茬，真是活腻歪了，本来没我什么事，我又很大度的友情赠送了一个道歉，她还挑剔我的态度，我还挑剔你那路见不平一声吼呢。

“你！……你……你怎么说话呢？”美女的小脸憋得通红，指着我牙齿打颤，却说不出话。

“我就会这么说话，轻功不好，就别学人家踩高跷，自己身体不好还不注意生命安全，你不是这的病人吧？”说完见她已经呆了，我也拍拍手，收工，买饭去。

在楼下的小饭店炒了几个菜，又买了两份报纸，回头吃饭时垫桌子用，看看时间，出来快半个小时了，便提着匆匆的上来。行至拐角的时候我特意望旁边闪了闪，这次倒是没人，可拐过来，便看见刚才那个鲜花女迎面过来。

看上去情绪仍然不怎么高涨，耷拉个脑袋，像是条几近枯死的鱼一样没精打采，脚步拖沓，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地面，造出冗长的声响。我清了清嗓，继续往前走，她抬眼见是我，便停下脚步。我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经过时她低头看看我手里的汤汤水水，想了想，一跺脚，走了。

回到病房，汉唐双手抱胸坐着，像是在想什么事，见我进来更是一愣，转即接下我手中的东西。我把餐盒打开，汉唐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认识这么久，还头一次见他对事物表达出如此迫切的渴望。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我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这孩子还真是饿坏了。

环顾一下周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空气里有种香味，不像是我和微微身上的，看来贵宾病房服务确实好，还有空气清新之类的设施。汉唐见我东张西望，也不顾嘴里嚼着东西，道：“你怎么不吃？”说完夹起一块干烧鲅鱼，递到我跟前。

我忙去拿筷子，打算接过来，他示意我张嘴，双唇刚刚微启，那鱼块便塞了进来。见我掰着方便筷子，他抢了过去，放在一边，说：“我来喂你。”

说着又夹起一块茄条，这次不知道是他没对准，还是故意要触到外面，本来就带汁的切条，油质蹭了我满脸，伸手要去擦，他回手把面纸盒扔得老远，然后又递上来一块，不由得我不张嘴，否则就又是一脸。

我趁他夹菜的工夫，把脸贴过去，把脸上的油质如数蹭到他额头上，碍于打着石膏架在半空的腿，他也只能反手把我按在床上。两个人静静的对视了几秒后，他刚要把嘴贴下来，病房的门打开了，我翻身起来，整理了一下行头。

来人穿过外面的会客室，开门进来，我忙起身点头半鞠躬，说：“柳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