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惊风乱颭芙蓉水之夜遇（1 / 1）

坐在僵硬的木床上，眼波流转，只略略一扫便将这间所谓的“卧室”给看完。这间及其简陋狭窄的屋子，除了粗制的楠木桌凳外，再无其他家什。

这就是我的房间，糟糕是糟糕了点，但至少是单人单住，不是睡大锅铺，我应该庆幸的。

我即将成为成百上千的宫女中的一员，哦，不，是比宫女还糟糕，穿粗布长裙、绑单调的大麻辫子、洗永无止尽的衣物、身份最低贱的，浣衣妇。

从包里翻出镜子，往脸上一照，表情立即僵住。

我这副牙套的作用还真广！活脱脱的一个超级暴牙脸上，下半部脸几近扭曲，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没怎么影响，确实很怪，这也难怪那阴阳人会有这么大反应。

对镜摆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难看怪异得我差点没把镜子给摔了。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选择对不对，我只想能全身而退。

夜凉如水。

摸黑走出屋子，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廊庑暗暗探寻。漆黑的天幕中有一轮弯月，月光洋洋洒洒地铺天盖地而下，给世间万物披上一层朦胧的青纱。角落里有夏虫在低吟浅唱，将这沉寂的夜衬得更加空寂，遍洒着一种朦胧美。

朦胧美，这真是个贴切美妙的词，然而此刻并不是悠闲自在欣赏夜景的时候，我实在无法安然入睡，便摸黑走到外面，想趁夜探探这皇宫，伺机逃走才行。

此时已近深夜，各殿灯火已灭，分不清哪是哪。先不说我对这皇宫线路呈完全迷茫的状态，就拿我此时紧张心虚得全身冒冷汗的情况来看，此行真是……怎一个“难”字了得。

七拐八拐地，眼前突兀地出现两条路，分别延伸到向左右两个地方。我思忖了小会儿，毅然踏向右边那条。

右，希望会是个好方向。

不知不觉，竟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似乎是越走越偏僻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却隐隐听见有清凌凌的管弦乐声传来。

那声音叮叮咚咚，似是由风吹来，渐进渐远，飘飘忽忽，撩人心魂。

是古筝吗？

乐声时而悠扬绵长，时而悲切凄楚，缠绵悱恻，犹如阴天里的小雨，淅淅沥沥，将人的心情撩拨得万分阴霾悲凉。

好凄美的声音，我听的动了心，不由自主地举步寻过去。那声音渐渐清晰而明朗起来，似乎就在十来米远的某个地方。

“谁？”

身后突然爆开一声历喝，我猛然一惊，心怦怦狂跳不敢转过去。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其间还夹杂着刀出鞘的刷刷声，我吓得整个身子僵硬着，牙齿不由的上下打颤。

一眨眼我已经被人团团围住，来人手中的长刀四面八方地指着我，刀身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森冷的银光。我倒抽口凉气，瞪着那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刀，猛吞口水。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刀啊！一刀下来我估计就得断成两截啊！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到此？”

喝斥声将我震得张嘴结舌，大脑一片混沌，愣是说不出半个字。他手中的刀离我下巴估计就一寸的距离，刀尖锐利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我脖子上砍下去。

旁边有人递来一个灯笼，面前的人接过，往我凑近，他突然倒抽口气，刀身在他的惊讶中更是微微一颤，吓得我不觉往后一退。

“站住！”他历喝一声，刀光闪烁，光芒刺痛来我的双眼，恐惧过头了这下反倒是镇定许多，借着灯笼蔓延的橘黄色光，我清楚地看到他那张由惊讶到略带嫌恶的脸。

“你到底是何人！”

心里不由的冷哼一声，鄙极地垂下头，斜睨下眼。

还好，这一小段宝贵的时间让我想到脱词了。

我低声道：“奴婢是浣衣房的婢女，由于是今天才到宫里，不认得路，刚才找茅房而迷路了。”

“婢女？”

面前的人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说辞，试探道：“你是婢女，那么你是在哪个管事下做事的？”

“奴婢是今天才到的，所以只认得一个宫管姑姑，还有一个胖胖的管事大妈。你若不信，还可以去问一个叫平桂的公公，是他临我去浣衣房做事的。”

他审视了我半晌，才缓缓移下了指着我的刀，但目光依然锐利地看着我。

刀收回刀鞘，他正色道：“各宫自置有茅厕，你回去浣衣房寻寻就是，此处不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除非上头有令，以后莫要再来。”

“是！”我唯唯诺诺地应声告退，踩着疾步，火速消失。

满头满脑的冷汗被夜风吹干，回想起那摄人心魂的把把钢刀，两腿就止不住地打颤。以前尽在电视上见到这种场景，如今“有幸”亲临实地，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队长，刚见你那表情怎么像是见了怪物似的？”

“那女子的相貌很不堪，乍一看，还真吓到我了。”

“真的那么难看？”

“算是吧……”

声音渐渐远了去，我听着心里极其郁闷，像是有把火在烧。边走边冷笑，一群俗人，腻俗！

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起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想起所见、所闻、所遇，不禁恍然，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