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死去活來(1 / 1)
绿水绕青山,花木扶疏桐。清水湾的早晨。空气里氤氲着新鲜的香气。
一袭白衣的女孩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此间非仙境,将军澳医院是也。
季小悠在外面没快活几天,就又回到了医院。
她的胆石发作的越来越频密,还有一次在洗手间痛的晕了过去。
5月23号,季小悠来到将军澳医院,开始了不能吃饭只吊生理盐水的日子。季小悠坐在医院冰凉的板凳上,突然觉得,有钱又有智慧并不是最好的,有钱又有健康,或者哪怕没钱有健康都好。她以前不知道胆石是可以致命的,痛则痛已,也没怎么当回事。自从上次医生告诉她痛死的可能性颇高之外,她就听医生的建议每次发病都回医院观察。她有点怨天尤人,自己已经只吃白粥或者菜粥了,这些“疯狂的石头”还想怎么样呢?
一个人生病的时候,真是要双手缴械,连基本的dignity也难以保持。之前入院的两次肛检,让保守的她觉得是人生的奇耻大辱。虽然她不止一次的安慰自己,治病而已,不要脸皮太薄。可是事后每每想起,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八月初,她更要像鱼肉一样,任人宰割,开膛剖腹……
“好了,也没那么严重。微创手术,伸进去几条管子而已。医生说只会留下两条一厘米的小疤。”她安慰自己。
想到这时候妈妈不在身边,心里一酸,眼泪吡哩叭啦的往下掉。
然後竟一發不可收拾地想起了也不在身边的李维.
为什么?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想到你?
为什么?总是在最孤单的时候想到你?
情不自禁地,她发现自己拨通了李维的电话。她告诉他手术的事,却没有讲自己很害怕很无助。
她说:“香港的社会福利就是好,你看我还是学生,没交过税,还没给人民做过什么贡献呢。就有公民的待遇了。打针吃药都不花钱,每天只要100块的住院费。如果不是香港居民,这种公立医院也要3300块一个晚上,还有吃药什么的都要另外给钱。”这听上去有点像炫耀。不过她知道他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李维说,“我有个同事也做了这个手术,在北大深圳医院,花了一万多。不过他说是个小手术,所以你别担心。”
“我没有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季小悠的妈妈以前很不喜欢李维,觉得他太瘦。
“嗯。我还记得她用老干妈拌白菜丝。”季小悠的妈妈曾经飞深圳和他们一起过年。
“还说呢,记得第一年过春节回你们家么?我做的茄子烧土豆巨难吃,我踢了你好几脚你都不吃。后来还是爸爸好啊,真给我面子,那么难吃的东西,眉头都不皱一下,吃了一多半。”
“我怎么不记得啊。你还说是你的拿手好菜。”
“谁知道你们湖北的土豆那么难熟啊。”
“主要是你陪老爸喝白酒,把他哄乐了。平常这活我们没人干。那次我家洗衣机还坏了。”李维的爸爸是当地一所大学的老师。他本来应该是校长的,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出卖兼取而代之。
“是啊,我们俩个锁在洗手间里洗衣服。其实都是你洗的,你出来和爸妈说是我洗的,乐的他们直夸我贤惠。”
“你这丑媳妇能见公婆,全是老夫我的功劳。”
“妈妈还把她要传给儿媳的首饰全都给了我……”季小悠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那些首饰,我是不是应该给你老婆呢?”
从杜橙橙那里听说,李维他老婆知道了他以前的事情,非常不喜欢季小悠。
“不用,送给你的,就永远是你的了。她这人也像小孩似的,虽然比我大,我也要处处照顾她。”
“你做饭?你洗碗?是不是家务都是你做啊?”
“是啊,都是你当初培养的好啊。”
“你看吧,我把你培养出来了,成果却让别人给享受了。”
“那是你把我像垃圾一样给扔掉了,别人一看是个宝,就捡起来了。”
“没有啊,我当初就知道你是个宝。你敢说我那时候对你不好?”
“你是喜欢我,但是不爱我,”他笑言,“你好好休息,有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不是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是他确实是帮不上。季小悠突然想起办美国签证的那八百钱还没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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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护士请假想外出一个小时,护士不准,说她这样的情况要随时监控,最多只能给她十分钟到一楼的资源中心去上网。
季小悠想了想说好吧那我等一会儿下去上网。她把T-Shirt和薄纱裙塞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溜到楼下的洗手间,换了衣服,“逃”了出去,她并没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会有多严重。只是觉得药也吃了,针也打了,跑出去半个小时也没什么大不了。季小悠这人的无组织无纪律由此可见一斑。
刚刚搭上回医院的小巴,护士姑娘就给季小悠打了电话,大意是医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快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姑娘又打过来说,五分钟之内你不回来我们就报警。季小悠实在想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好报警的,香港人的思维还真奇怪,估计在内地就绝对不会听到这样的“威胁”。不管怎样,季小悠还是很乖的说没问题三分钟内一定到。
回到病房季小悠才发现护士被她上司(是护士长不是医生)训的梨花带雨,季小悠一下子觉得很对不起人家。人家是尽职尽责才会这么紧张,而自己的任性却让她如此为难。季小悠诚心诚意的和她道歉并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钱智慧来看她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要赶着6月3号去美国,不参加5号的Graduation Party.他们这批学生要到2007年3月才修完学分,11月正式拿到毕业证书。MBA Office决定提前办毕业晚会,因为这个时间人最齐。据说有些人可能实习完就直接去交换了,狠心点在那边修完学分不回香港也是有先例的。
季小悠说VT那边不能再推了,这已经是可能范围内最迟的了。其实她是故意不去参加。她知道付健妮也不会去。或许从心底里她们都是凉薄的人,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面。
季小悠有时觉得生命不过是一场一场的戏,所谓热热闹闹粉墨登场,你方唱罢我登臺。
她宿命的认为每个人的命运都由背后的一只翻云覆雨手所控制,每个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一只扯线公仔。信也好,不信也罢,当你拼命要挣断那条线的时候,就会发现,人间行走的每一步,都踩在预定的设计里。我和你和他和她,或哭或笑,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有些人是主角,需要别人的注意才会开心。有些人是配角,需要别人的忽视才会觉得自在。每个人的一生,都在和那只手做斗争,其乐无穷。
这些想法并没有让季小悠悲观,相反她觉得自己因此而更豁达。对也好,错也好,输也好,赢也好,爱也好,恨也好,快乐也好,痛苦也好,都不必太认真。只要是真性情,都没关系。只要不是一场假面party,都没关系。
晚上小悠和橙橙通了个电话,得知她已经在深圳找到了一份工作,从此不用再和阿宝上演“周渔的火车”。为橙橙开心之余,小悠也不无担心。爱情就像是一座天秤,如果有一方给的太多,终究会失去平衡。橙橙对阿宝,就像是李维对小悠。当小悠得知橙橙在深圳的新工作一个月只有三千块的时候,心里不由感叹她这个牺牲做的未免大了些――在广州的时候,她可是一个月□□千块的啊。
又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