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僵局(1 / 1)
林家媳妇问:“三贵,今天赢钱了哈,喝的那么痛快,怎么也不叫上我一个?”
“三贵可厉害呢,又赢了吧?”李家媳妇也凑合着乐,谁不知道三贵十赌九输的料?这些人也真损。
三贵东到西歪地走了进来,旁边就有几个小伙子去搀扶他。那些人心里有梅子啊,都想讨好下心中未来的岳父大人,在梅子面前巧献殷勤。
梅子急急从里面冲出来,“爸,你怎么来了?”心疼地帮三贵掸身上的泥土。想必三贵一路摔倒了几次呢,满身都是泥土和雨水,头上身上全湿透了。
三贵粗鲁地推开周围那些人,手指点着梅子额头:“你,快给我钱!给……给我钱,我,我输光了......”嘴里不断地嘀咕着什么。
梅子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滚,她在极力克制自己,低声说:“爸,女儿没钱,你别去赌了,好吗?女儿没钱!”
“没钱?”啪的一声,一句重重的耳光打在梅子脸上,三贵自己也一踉跄险些摔倒。我看到梅子脸上立刻大块红肿了起来。
人群开始往这边聚集,谁还去看晚会?都不想错过这出好戏。看到可怜的梅子被打,人群中就有几个老人开始大声呵斥三贵。
我忙上前,抓住三贵的手,陪着笑脸说:“三贵叔,你消消气,这,这是怎么啦?瞧你这雨伞也不带,全身都湿透了。”
“不关你的事!走开!今天,梅、梅子不给我钱,我就打死她!”一股蛮力挺大的,我只觉得把持不住他的手。三贵挣脱我的手,东倒西歪向梅子冲去,眼看他的脚又要踹向梅子。这时候,书记赶来了。本来他是躲一边装不知的,怕把事情闹大,不得不出来圆场。
“三贵,你在干什么?”书记厉声喝道。
三贵吃了一惊。抬头看了一眼书记,嘴里嘟囔:“你,你也不是好人……”
书记忌讳别人捅他的漏子,担心三贵当众出他的丑,忙改了付笑脸:“三贵,这不,你喝多了,回家休息吧。我们正在开晚会呢,你不会不知道啊,就别在这搅和了......回家去吧!”
“回家?我的钱输了,怎么回家?”
你的钱还是第一次输吗?我心里嘀咕。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这样一个赌鬼,谁也拿他没办法。好在书记在,村长扬名也在。
扬名有个外号叫做糯米团,这个雅号封给一个典型的,对任何人点头哈腰忍声吞气的老好人村主任真是一针见血。他媳妇叫紫花。外号朝天椒,谁招惹了她,准骂你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娶了个威风八面的媳妇,这也是绝配。
村长站在书记后面,不敢上前。三贵被大家一折腾,酒也醒了许多,此时冷得浑身直哆嗦。书记没辙,村长就没屁放。我呢,村委会里最小的官,轮不到我来发话,事情的发展,只好顺其自然。
三贵经常这样,赌输了去店里赊酒喝,喝醉了打老婆和女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家中就那么两个出气筒,任凭他折腾。
梅子妈来了。她扶起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儿,眼神满是憔悴沧桑,让我确实难忘。从那一天起,我感觉到做女人也有她的悲哀。别说红颜薄命,就一个平凡的村妇,嫁着个这样的男人,恐怕不薄命也难。
二四八月乱穿衣,遇上持续下雨的日子,气温还是很低的。三贵长时间泡在湿衣湿裤里,冷得嘴唇发紫,浑身不停地抖动。老伴本来给他带来了一件结满补丁的棉大衣,也没给他穿上,因为三贵全身已经湿透了,披上也白搭,只有想办法把他弄回家去洗澡换衣服。
这时,几个老人上来把三贵扶住,耐心地,温言温语劝他回家。
“你瞧,你这全身都湿透了,不冷吗?”姓黄的老汉陪着笑脸对三贵说。
“是啊,这样凉快的天气,你又穿得少,冻病了可是要花钱的哦!”另外一个老汉也接过话头劝慰三贵。
“是啊,三贵你也太不象话了,这么冷的天气,穿这么点衣服,你看你淋得浑身全湿了,还不回家去换衣服?”黄老汉的老婆破嗓子大叫。
众人忙示意老太婆说话轻点,醉酒的三贵,没准听不进去动手打人。三贵老婆站在三贵身旁,一个劲的掉眼泪,她不知道怎么去劝三贵回家,也许三贵压根就不会听她的,说了也白搭。梅子拉着她爸的衣服,帮他拧去水分,还不时的用一条破毛巾帮他擦干净衣服上的泥巴和树叶。
大家折腾了许久,也许觉得确实冷,也许酒醒了,三贵终于在媳妇搀扶下回家了。人群这才渐渐散去。
台上的节目还在继续,阿云虽然不时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脸上显得相当紧张。我瞥了一眼梅子,她的脸肿了起来,大块青紫,我正想安慰她几句,她却一转身跑开了。
“去哪?”我忙问:“你还有节目呢!”我的话刚一出口,就感觉自己的失察,人家脸都伤成这样,还能坚持参加节目吗?于是我忙改口说:“去村医疗室拿点药吧?”
不知道梅子有没有听进去,只看到她撑着雨伞跑出门去了,也没有答理我。
阿云正在台上报幕,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的兴致低了很多,台下在议论纷纷,有的人干脆大声的骂三贵。
“下一个节目,是村团支部书记王强同志的独唱,大家欢迎!”
台下已经响起了掌声,我得赶紧上台。
我喜欢唱民族歌曲。说喜欢,其实是因为我的嗓音只适合美声唱法,明星们的其它风格的情歌我都尝试着唱过,听起来挺别扭。
记得在读初中的时候,学校举办一次校文艺晚会,我也报了名。我们班音乐老师便根据我的嗓音特点,传授我民族歌曲唱法。后来在文艺晚会上拿了个个唱一等奖,于是我第一次接触了名气这东西。后来,人家夸我是学校的歌星呀什么的,我真的很是飘飘然。
我今天唱的是一首《我爱你,塞北的雪》。
说起雪来,我还真有一次难忘的回忆。我二十岁那年,跟着村里几个混混整天东闯西逛,游手好闲,年头玩到年尾,农活一天也没帮家里干,到年底还欠人家几百块钱的债。
腊月三十那天,债主找上门来,老爸的脸可就挂不住了,把我狠狠训了一顿。妈在旁边当着债主的面不时的数落我,狠狠的骂我,把我的陈年旧事一股脑通通摆出,让我羞愧气愤,一气之下,我就起了离家出走的念头,这样的家,呆着有什么意思呢?
外面正下着茫茫大雪,地上积雪也有两尺多高,我默默地进了睡房,换了双鞋子,眼睛里已经涌出了泪水。
我冲出家门,但我什么也没带,尽管是一时冲动,我潜意识里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家的,因为我确实没地方可去。
我默默地走了一里多路,这时哥从后面赶了上来,一把将我拽住,他大声呵斥:“都这么大了,父母教训几句有什么关系?离家出走,你走啊!看你到哪里去?”
我的双眼又不听使唤,泪水簌簌地掉进了雪地,羞愧和悔恨在我的心里徘徊,我伏在哥肩上,大声的哭了起来。我本不打算真的走,身无分文,何处安身?我跟着哥回家了。
从那以后,爸妈再也不敢那样对待我了。而我呢,也改邪归正。这不,现在还当上了村团支部书记。浪子回头金不换,谁说不是呢!
“我爱你,塞北的雪……”我高歌的那刻,就看见阿云在一旁甜甜的笑着。她喜欢我的歌声,这我知道,也就是歌声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
在这个村,我也算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不少女孩子常对我暗送秋波。天地良心,我心里就只藏着一个阿云。想到自己每次向她提及婚嫁时她推三推四的情形,我就觉得窝火。
我就觉得,女人,不能对她太真心,你把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很可能会被她搅碎。
晚会还在继续。
我得去打理散会后领导们的点心问题。
书记交代我去办理,我怎敢怠慢。会计已经从村里一个傻子家廉价买来只大母鸡。说大,是个大,说母鸡,还没生过蛋,这样的鸡肉味纯正。
兰同志这人,不喜欢大鱼大肉,菜搞多了,说不准给他训。那在酒桌上多扫兴。
看阿云报幕辛苦,我给她端了杯开水,放了点白糖。阿云接过茶,问:“梅子怎么样了?”
“梅子回家了,被她爸打肿了脸呢!”
“哎!”阿云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三贵的事,谁都清楚,却没法子。
我这人也怪,本来有很多话要对阿云说的,站在她面前,却觉得促局不安。她有点累,我摸着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不过说来说去,阿云的性格太内向,不爱说话,凭你在她面前天花乱坠,她不睬你,你又怎么可能跟她聊上呢?
不过,我也发现了她这种性格的好处:不爱说话的女人,别人跟她搭讪的机会就少!而对于做她男朋友的人来说自然多了一份安全感,竞争对手多总不是好事。
晚会结束了。
兰同志和村领导都到食堂去了。我留下来帮忙,整理乐器呀什么的,负责整理场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打闹声,我忙跑出去看。一看,原来是小兵,被黑子几个哥们追得团团转,小兵脸上已经挂了彩,鲜血不断地流下来。
黑子几个在后面死追不放,眼看就要追上了,梅子匆匆赶了过来。
“别打了!别打了!”梅子边跑边叫。
“梅子不是回家了吗?”阿云问道。
“是啊,我看见她回家了啊!”我回答阿云。心想,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看他们打架,我得赶紧制止。
“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我一声断喝。
黑子他们看了看我,停了下。这时,小兵已经跑到我身边来了。我这才看清楚,小兵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血污。
“你们干嘛打架?啊?”我仗着表哥在镇派出所当所长,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们。
这几个村里有名的混混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否则我一个电话,准叫表哥给他们点苦头吃。
“他调戏梅子!”黑子大声说。
调戏梅子?我心里暗暗发笑。
梅子你也敢动?别看你整天在村里混,这点还摸不清楚。别人说梅子开放,说她骚,两眼会放电,那是大错特错。她长得漂亮,眼睛水灵,笑容甜美。看上去就好象对你风情万种似的,你没长歪心眼,保准一眼看出她清纯的眼神和笑容。不就是礼貌的一眼,甜甜的一笑吗?凭什么说她放电?
这个调戏女人的罪名是挺重的,我得调查清楚。
“他怎么调戏你?”我问梅子。话出口,才觉得太直白了点。
“他没有。”梅子低着头回答。
“那你们干嘛说他调戏梅子?凭什么败坏人家名声?!”我无名火起。
这些无赖,没事整天找乐子。欺负弱小不说,看谁不顺眼,也要去找茬。村里几个弱智的小媳妇都被他们糟蹋过。他们男人人穷志短,忍声吞气吃哑巴亏。这些可记在我心里,总想找个机会狠狠整整他们。
“小兵送我回家,路上被他们几个碰见了,他们就打他!”梅子指着他们低声说道。
无法无天,我心里冒着火,得给他们点苦头吃。
“走,你们几个,跟我到村委会办公室去!”看他们一动不动,我瞪了眼黑子:“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