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晚会（1 / 1）

三月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屋外雾蒙蒙的，青翠的树木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越发显得精神，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仕女，在烟雾中延伸着江南的羞涩。

读着窗外“林花扫更落，径草踏还生”的诗意，又觉得有微微的寒意袭来，我不禁在窗前愣了半晌。

桌上茶已凉，呷一口，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没有太阳的日子，人也就懵懵懂懂，不知道时间过得飞快。

我轻扫了下垂在额头的几根头发，开始懊恼地诅咒天气。明天村里就要举办一场青年联欢晚会，不想给这鬼天气破坏了气氛。

外面还在下着雨，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上古人留下的诗句，那是唐代诗人王涯的《春游曲》：

万树江边杏，

新开一夜风。

满园深浅色，

照在绿波中。

诗意推开春的一叶小扉，我豁然开朗。假如阿云现在陪伴在我身旁那该多好？想到这，我甚至有点兴奋。

我决定去把相声搭档小于找来，趁这下雨不出工，再好好练习一下。顺便也去女朋友家坐坐，几天不见，满脑子都是她。

妈在织毛衣，一年四季都在织。只要有空，她准织个不停，我和几个兄弟姐妹身上全都穿毛衣。

我的前脚还没有踏出门槛，妈抛来一件毛衣。

“强子，下雨天气凉，把毛衣穿上。”妈看着我，显然认为我穿的太单薄。

我不喜欢她织的毛衣，土气。

真多事。我心里嘀咕，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不知道照顾自己？只可怜我寒窗十几载，毕业后至今苦无知己红颜，更没办成啥正事......唉，我大小算个村官，至少胜过你那点能耐，动轨把我当小毛孩整？

终究是自己的妈，我也不敢说出来，低头接过毛衣出了门。

我做梦都想加快步伐把女朋友弄到手。等我独创门户升格为一家之长时，父母就不至于再整天唠叨个没完没了。

可娶老婆远不如到市场去买菜，看中后丢下钱就可以带回家，随你煎炒炖煮，兴起时来两盅。

和女朋友谈了三年，每次谈及婚嫁，她总有不少借口，一说怕父母不同意，二说自己还小，三是问我经不经得起考验。

好像自古以来爱情的刀柄都握在了女人手中，我想改变这个现状还很难。她让我等，我就等，也不怕她会飞出这个山沟沟变成金凤凰。麻雀终归是麻雀啊，注定在这山疙瘩里叼庄稼。

女朋友家不远，我冒雨一路快步，到了她家，后背和裤脚已湿了大半。

她正坐在客厅里。这让我多少有点自我安慰。

“阿云，怎么没出去玩啊？”我无话找话。其实，屋外还飘着零星的雨。

“是啊，在等你呢！”阿云头也不回。过了一会她忽然问道：“阿强，节目准备得怎么样啦？”。节目？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我暗自欢喜，走近她身边，并挨着她坐了下来。

“以前看你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找你商量还怕碰钉子。今天是你自己开口了，我可有事相求了......”我开始口若悬河：“你看，节目排不起来......村里能说会道的多，能歌善舞的可少啊......”其实，阿云的普通话很标准，我早就内定她来当报幕员。这些呢，自然只好暂时埋在心里，我不想自讨没趣。

老爸常教我：做事得讲法子。对付阿云的法子，我摸索的可多呢！

这不，我带来了她爱吃的瓜子，爱喝的可乐......

“浪费钱！”阿云瞥了一眼我提着的食品，继续低头编毛衣。

献殷勤被骂是经常的事情。

“你不喜欢么？”虽然感觉失了面子，我心里还是窃喜。她关心我，为我节省钱，可见她对我也是一片真心，为她付出点代价自然值得。我真不希望步人家人财两空的后尘。

英雄难过美人关，眼前的阿云让我魂不守舍。为得到她的欢心，我想法子，变换样，寻找机会一步步亲近她。

阿云只管手中的毛线。挨着她，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女人味，我真有点心猿意马，恨不得把她搂进怀里先亲个够。

男人的想法，有时候就是不地道。

“镇里有领导来观看我们的晚会，我们得准备充分点......”我背台词般挨着阿云循循善诱，其实只差个合适的报幕员。

我跟其他几个团支部管理成员讨论过，报幕员非阿云莫属，她的思想工作由我来做。我的女朋友嘛，方便。说实话，换别人去和她长谈，我的那点鸡肠小肚也受不了。

“去叫你的梅子来嘛！她多才多艺，来找我干吗！”阿云提高了声音，我吓一跳。

空穴来风，梅子成了我的，我摇头苦笑。泡阿云三年没到手，这在我村已经不算新闻。梅子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女孩，我们不过是在一起编排节目，接触较为频繁而已。半个月时间，合作一个集体舞蹈，我是导演，自然必须手把手指引大家规范动作，有谁会去注意当时的其它细节？

自然是惟恐天下不起浪的混蛋，添油加醋，扭曲是非。这不蒙之白憋在心虽不是滋味，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怎么啦？你吃醋？”我故意笑着问她，一边观察她的表情。她越在乎，我越得意。

“谁稀罕你呀？”她继续手中的活儿，始终没正眼看我。她的德性就这样，我也见怪不惊，毕竟不是头一回。但我还得和她沟通沟通，把晚会的事情处理好，不能在全村人面前丢人现眼。别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第一把火就被浇灭了的话，以后更难燎原。

“这次，你得帮我。”我靠近她，闻着她散发的淡淡体香，微微有点陶醉。

“怎么帮啊？”她明知故问。

“你又不是第一次做报幕员，还装蒜。”我用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刮了下。得想法子哄哄她开心，她高兴，什么事情都好办。

当然，晚会是照常开了。报幕的自然是我的女朋友大人阿云小姐。都说我口若悬河会哄女人，看来还不假。气冲冲的云姑娘被我哄的服服帖帖，反而比以前对我更好。摸着她柔软的腰身，体味那不盈一握的细腻......哎，女人，真是天生的尤物。

粗略估计，开场的时候全村老少已经来了过半。晚会是全村人集会的交流机会，大家都想来开开眼界，了解一下乡亲们的文艺活动情况，更多的是趁这个机会交朋友。因而，集会总给未婚青年男女们一次次机会。

镇里领导每每借此机会向大家宣传计划生育工作，顺便鼓励一下乡村文艺活动，给父老们问个好。而这次，恐怕也是考察一下我这个新团支书的工作吧。

考察归考察，乡村团员工作好不好做，大家心照不鲜。别的不说，踏青节那天，我们团支部举行个集体植树活动，报名的人有九十多个，那天来植树的就是二十多人吧？我也没去统计，反正树苗子全部落了地。我自己不太情愿花太多心思理会团里的事情，怎么可以去要求别人，谁不是天天在地里打滚春耕秋收？农村的日子说闲不闲说紧不紧，乡亲们一年四季眼望着一分自留地，反复琢磨只想在田地里种出金子。可金子只在城市里，寸土寸金，乡下几块薄地就够个混口饭吃的份量。

书记挺着个大肚子，上台讲话。我们这也开始流行大肚子。老人们都管这大肚子叫“将军肚”，官者之相，富者之态。我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暗自得意。不过，我的大肚子不是啤酒灌大的。中学读书缺少运动，加上爱吃油腻食物，长成这个模样。

爸爸老是对着我这个肚子笑眯眯的，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药。而阿云老是用怪怪的眼神看我的大肚子。“有钱有势的人，花心！”这句话在我耳边响了几千遍。

书记是个文盲，地地道道的文盲。记得上次，有一个福建的客户来转运毛竹，恰巧村里会计不在，就由书记来负责开村里的收据和放行证明，一个“墨”字，硬是把他给难住了。客户在旁偷着乐，我忙帮他给填上。

书记有几个特点，可谓家喻户晓的：他口才好，别看他没文化，他的那些道理，一般人绝对是听得云里舞里，不知所措，甘拜下风。他做工作报告，不用草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也用不上草稿，不认识，就凭三寸不烂之舌。

我印象深的是他特爱瞧人家的媳妇。人群中有那么个漂亮媳妇往里一站，他的双腿就不听使唤，很快会挪到那些女人身边。看到女人被他逗得前仰后合的模样，我心里就直叫：绝！

“父老乡亲们，我们村青年联欢晚会正式开演。虽然今天天公不作美，但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热情。我很高兴，并顺祝演出圆满成功！请镇领导，工作小组兰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书记洪亮的嗓音透过麦克风震聋耳膜，大家忙鼓掌欢迎。大家知道，书记有些特殊嗜好让人不敢恭维，工作能力却让人佩服。这也是他能一直连任至今的原因之一。

书记发表了演讲，下一个就轮到兰同志上台了。兰同志是个名牌大学生，可有个口吃的缺点。我早见识过这个大学生，一手文字可谓妙笔生花，让人钦佩。上级派他下乡搞调研，这不，分到我们镇，是扶贫工作组副组长。在镇里所有领导班子中，他是学历最高的一个。

我无心去听他的演讲，到后台去组织节目，等我出来时，他的演讲已经落幕，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笑了笑，这些早在意料之中的。兰同志是调来扶贫的外乡人，日常接触中人们发现他文凭高、作风好、待人诚恳、办事认真，渐渐地，他的威望越来越高。

以前两眼死盯着田地梦想种出金子的乡亲们，可以在村办的筷子厂和香菇厂上班，收入也不错。而这两个项目，少不了兰同志的功劳。这样一个干部，人们自然是衷心拥护。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我赶紧跑出去看看。只见梅子的爸爸喷着酒气，一颠一颠的闯了进来。几个媳妇儿正在找他的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