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蔷薇奢望(1 / 1)
说出心事的晚晴,满面羞红却是温婉动人,三郎看她的侧面竟有些痴了。然而她的剖白却叫他心里满是咸涩。
“到底会不会饮酒?”小兔的声音突然传来,“又把自己灌醉了?”
三郎循声转过头去,瞧见小兔,以及小兔身后站着的宇文仅。
只见他踱步走过来,向他微微作揖,道:“对不住,晚晴又在胡闹。”说完,他弯下腰,将晚晴横抱起来,就这样从他身边,将她带走。
晚晴根本没有醉,却闭上双眼假寐,又伸出双手,环绕在宇文仅的颈脖,故意将头枕上他的宽肩。
“麻烦你了,三郎。”宇文仅又加了一句。
“我和先生会照顾晚晴,多谢你。”小兔说完,展开瞬步术。
只留三郎怔怔坐在池畔。他的双脚还浸在水中,池里尚有几圈波纹,提醒他适才佳人在侧。明明是仲夏夜,他却因着孤独忽然觉得冷。
这之后,大约连着十日,晚晴没再出现。晓风发现自家主人,性情与往日不太一样,突然喜静不喜动。三郎常常对着一汪荷花池,抱着羯鼓怔怔发呆。
不久,洛阳来了消息,三郎又离开了长安。前一阵,祖母说他也不算小了,该收收心,娶上一门亲。这回,由他的姑母亲自出马,很快为他物色到一位王姓千金。饶是以前,对于类似的相亲,他定是诸多借口,避得远远。可兴许在当时,三郎有莫名的淡淡惆怅,在他心底如藤蔓爬得满满当当,使他不再有余力反抗。
王小姐无可挑剔。与三郎年纪相仿,模样可人,出身名门。她含羞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将玉颈弯成一个端庄而迷人的姿态。三郎的目光很老实,却适时地瞥了她几眼。每一次,都叫她脸上红晕加深了几分。
他装出些殷勤,为王小姐斟茶。她满是惶恐,但却恭敬至极地,从他手里接过茶盏。
“王小姐真是难得的美人,还这般知书达理,温婉体贴。”姑母在一旁不住地夸赞。
说到貌美,三郎想,明明是一旁的姑母更胜一筹,若是拿这位王小姐与晚晴……想到这里,他的手忽然颤抖,将茶水晃出一半。
“瞧我,这般粗心。”三郎正要掏出巾帕来擦。
却听得温柔一声:“我来吧。”只见对面的王小姐很是眼明手快,用自己的巾帕为三郎擦去桌上的水迹。
“呵呵!你看你们真是,才刚见面呢,这就投缘了?”姑母在一旁欢喜地说。
他的终生大事就这么定了。
是夜,姑母和父亲、大哥他们说起,不住地取笑三郎:“哎呀,头一回拉他去见人家,我以为他真能对着美人镇定自若呢。为人家小姐斟茶倒是四平八稳,可说不了几句话,露了原形,就把茶给泼了。”说完她高兴地笑个不停。
“三郎,你可是中意那位王小姐?”大哥由衷问他。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三郎脱口而出。
他这么一说,姑母和父亲都转过头来。
“哦,我的意思是,我就不能害羞吗?”三郎展开他无往不利的微笑。
“看来,妹妹这事是办成了。我想三郎定是个挑剔至极的主,寻寻觅觅才给他找来个这么万里挑一的。”
“有劳!有劳!”父亲似乎也很欣喜,他原本就最宠爱三郎,“三郎,过来,选个黄道吉日吧。”
“好啊。”他上来随手翻着黄历,选定了一个吉日。那个日子,距离当时足有一年。
他从洛阳回来那日,正遇上夏日的暴雨。晓风老早就打着伞,在门口候着他。他下了马车,一把抢过晓风手里打伞,往近处的的客厅奔去。
“哎,主子!”
到底是习武人,他跑得似一阵烟儿,晓风哪里跟得上。
他推门进去,将伞收了往地上一扔,一抬头却发现屋里有人。他定睛一看,那一身白衣还能有谁?然而再次见到她,他仅仅是沉默不语。
“主子,哎,我跑得好累,”好像是过了一会儿,晓风才跑了进来,“主子,您也跑太快了吧!这位黑公子,已经久候多时。”
“知道了,你出去吧。”他以为语气与平常无异,却不知他都没有吩咐奉茶。
因着下雨的关系,今日不再闷热。可这客厅里头,两个人对望着,空气却有些稠。
“看你,这么个鬼天气,还穿一身白。瞧瞧我,一身狼狈,好像个落汤鸡。”三郎的话里带着些讽刺。
她听了却立即大笑,说:“你可别在我面前提到鸡!小心我吃了你!”她蹦蹦跳跳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他身上衣物就全干了。
她的一句玩笑话,到底把他逗乐,他说:“你呀,怎么今天来了?别真是指望我给你买只鸡吃。”
“才不呢。我们是朋友,又不是酒肉朋友。今日我来,是师父说,你定亲了,让我给你送贺礼。我们家里没有值钱东西,如果花银子去买又见不得诚意。只好送你这些。你瞧,这坛子果酒是小兔去年酿的,这一对烛台是魏晋时候的,搁到现在算是古董。”
“知道我定亲,给我送贺礼?他这不是存心吗!”他走上前,拿起烛台,恨不得立即摔到地下,终于生生忍住,一只手紧握烛台,指节泛白。
“你是怎么了?在生谁的气?我还没有说完呢,”晚晴上来拉他的手,指着屋子中央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贺礼!”
三郎转头望去,只见屋子中央躺着一面全新的羯鼓。
“我在山里找到上好的桑木,但是配齐这些鼓皮、鼓圈,可花了我不少心思。你试试,喜欢吗?”
三郎走过去,摸了摸鼓身,拿起鼓杖敲击了几下,音色纯真,实为上品。晚晴亲手做的,特意在今日跑来送他。却为何是份贺礼,祝贺他定了亲呢?此刻,他心中一片清亮明白,他喜欢晚晴,纵使她是狐妖。
“谢谢你。”他抚摸羯鼓,脸带微笑,心中却是苦涩。
“我们合奏一曲,试试音色吧。”
“哎,好!”
三郎打开客厅所有的门窗,两人坐下来,三郎击鼓,晚晴吹笛。外面的雨势磅礴,雨点撞击地面的声音,却好似成为此间的第三种乐音。
天色向晚的时候,雨停了。天边似乎还有一点晚霞的影。
“快回去吧。”三郎说。
“不急。我看你还是不太高兴,再陪你一会儿吧。”
“不用,我只是你的朋友,不该花去你这么多心思。”
“你这是哪里话,怎么与我生分了?”
“没有啊。只是,”本来两人坐得很近,此时三郎却别过头去,“你该去陪陪你师父了。”
晚晴已然脸红,她羞涩地捂住自己的脸颊,说道:“唉,那天居然什么都告诉你了。你看你,还不明白,我把你当作多亲的朋友。”
再亲也不如那个宇文仅,三郎想到,却不敢说出口。
“听你说过,你们在秦朝时就认识了?”
“对,那时候秦始皇还没有统一天下呢。”
“那宇文仅当时也南山上避世?”
“不是,师父那时候在朝为官。”
“是吗?那他后来是?”三郎想问他是怎么死的,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晚晴的伤心事。
还没开口,晚晴的一滴泪水已然滑落,她忆起往事娓娓道来:“师父受了很多的苦。那时候,始皇过世,好几万人殉葬,师父也在其中。我本想去救他,可他说始皇的皇陵里,有机关和毒气,而我当时道行尚浅,是无法逃出生天的。我躲在山崖上,见他走进那道墓门,真想冲过去救他。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我既然答应他,自是不能反悔。”
那时候,墓门关闭,送葬的队伍和秦军均离开。她的伤口不再滴血,却也还没愈合。她变回白狐的模样,无奈地坐在墓门前,一声又一声地低吟呜咽。她的听力极佳,透过那千斤重的两重墓门,在无数人哀鸣、哭泣、嘶吼声中,她听见有人轻轻叩了三下墙。是他在安慰她。时不时的那三下轻叩,就像扣在她心口。可到了当天晚上,什么声音都没有里。墓门的那一边不再有生命。
“他说,他会回来找我。我信,就一直等,足足等了五百年,才等到他转世。他真的有前世的记忆,我问他,为何不用喝孟婆汤。他说在地府遇到一位仙人。仙人经不起他的哀求,便去和孟婆通融,这才没让他喝孟婆汤。”因为忧伤,晚晴愈发楚楚动人。
“如果我想知道地府的情况,是否可以问你师父?”
“这个不成。天机不可泄漏的。”晚晴向他眨了眨眼。
“哦,那算了吧。再说,我听了之后,或许吓得都不敢活了!”
“呵呵!听听你这话,吓得不敢活,岂不就是死了?那到了地府,还能吓得活过来不成?”
“哈哈!是啊,我居然说出这样的无聊话!”
“说到无聊,那时候等到师父转世,我连忙问他,到底在墓穴里他是怎么死的?墓穴里到底有什么,怎么都挨不到晚上?”
“他怎么说的?被毒死的,还是饿死了?”
“他说,他是被吵死的!他说,他进入墓穴,就想一睡了之,不想外面有一只白狐,不停地哀鸣,隔了两重封死的墓门,他还是听得分明。于是,他当即被吵死了。”
“那只白狐岂不就是你?”
“是啊,你说他嘴巴多坏!我当时立即扑上去咬他脖子。他忽然又说,他的死,其实不值得我伤心。”
三郎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抽痛。他们之间的情谊,不是旁人可以比拟。不是他三郎不够好,只能怪那个宇文仅比他早投胎一千年。
“因为他有前世的记忆,再也不愿意入世。尤其……尤其不喜欢结交达官贵人。”
三郎明白,宇文仅不愿结交的人里,其中也包括他。
“那他后来可是活到人瑞?”
“不曾。那一世他体弱多病,活到三十多岁就病死了。我一直守候在他身边,那日他拉着我的手,不说我也明白,我又要等他几百年。”
“这样算起来,你们相识一千年。可是在一起度过的日子,也就是他的三世,至今都还不到百年。其余,那九百年里,你全部都是在等待。”也许还有伤心、难过、怀疑和寂寞,三郎没有说下去。
“哦?是吗?我并没有这样计算过。”
“晚晴,外面雨停了,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他们从三郎府里出来,沿着长安城里笔直的街道走得很慢。脚下还是湿润的,空气里倒是有几分雨后的清新。
正值华灯初上,很多人家都在做饭。传来阵阵饭菜香气,三郎却丝毫不觉得饿,他只想与晚晴就这么走下去。
“这些天,师父突然变得很忙,最近经常下山。”
“是吗?大概又有哪户人家,需要他的帮忙。”
说着说着,这夏日的天空又再次翻脸,飘起小雨来。
幸好三郎出来的时候带着伞,他打开伞,将晚晴整个护住。却发现晚晴立在街中,一动不动。他循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
乍一眼,他瞧见街对面有一对璧人。那身材颀长的男子,正在为一位标致的美人撑开一把伞。许是怕美人娇弱无力,那男子的一手撑伞,一手扶住女子的腰。
三郎定睛一看,那男子不就是宇文仅!
这一下,吃惊不小。可还不止如此,宇文仅扶着那位美女上了马车,自己还跟着上去了。
看着马车扬长而去,只听晚晴说:“原来,他近日的忙碌,全是因为她吗?”
说完,她几乎要萎顿到地上。幸亏三郎眼明手快,一把抱住她,顺势把她拉入自己怀里。这样半扶半搂的,回了他的府邸。
她浑浑噩噩跟他回去。一坐下来,便无声地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别,快别哭了!他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那女子是他亲戚。”
“胡说什么!他这三辈子的事,还有人比我清楚?”她一边啜泣,一边怒骂。
三郎赶紧递上巾帕,又说:“肯定是那女子有事求他。”
“又胡说!他从不与女子搭讪!”
天啊,他真是没法子了。正在发愁,屋里忽然多了一人。
“怎么回事!你也不回家,先生也不回家!早知道别让我给你们做晚饭啊!”来人正是小兔,只见她双手叉腰,比平时又凶了三分。
“你还不快来劝劝,看晚晴哭的!”三郎像是见到救兵,赶紧来拉小兔。
小兔却是不慌不忙,说道:“这算什么?她这也叫哭?别看她平时总是笑嘻嘻,真哭起来可以吓死你。你是没有见过,大约五百年前,先生在那一世病死,她能连着哭上五十年!”
“啊?不是吧?这么哭法,长安城会被淹没的。”三郎吓得不轻。
而这一边,晚晴听到有人提了宇文仅,哭得更凶了。
“怎么了?”小兔这才问道。
三郎赶紧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小兔听了说:“那女子应该是黄蔷薇。”
“你怎么知道?”晚晴边哭边站起来问道。
“前一阵你在忙着做羯鼓的时候,先生就经常让我带他下山。开头几回,我当然尾随了。”
“他每回都是去见这个黄蔷薇?”三郎问。
“正是。我接先生回山上的时候就问他,那女子是谁。他说,她原本是天上的仙子,被贬下了界。他想帮她重回天庭。”
听到此处,晚晴终于不再哭。
“他怎么不告诉我?我做羯鼓,又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时候再送给三郎,三郎也不会介意。对吧,三郎?”
和宇文仅一比,他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他只能不动声色地点头。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已经在坊间打听过了。这个黄小姐是个有名的老小姐,都快三十岁了还不曾出嫁。”
“这又为何?有名?我怎么不认识她?”三郎问了一串问题。
小兔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说:“你有病啊!知道你在长安城里人面广,可你需要认识个把老小姐吗?”
“这个……”他立时被噎住,讪讪地笑了。
“那她到底是何人呢?”晚晴问道。
“是这样的。黄小姐是订过亲的,大概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就订了。”小兔想了想,说道。
黄小姐原本家住在洛阳,因着父母之命,与一户长安的官宦人家订了亲。到她十八岁的时候,那与她订亲的曹公子忽然来拜访。他们一家都以为,他是来商讨操办婚礼的事。她的父母传统保守,不许她出来相见。却没想到,那曹公子是来退婚的。她父母当然不肯,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曹公子叠声说抱歉,他爱上了别的女子,无法与蔷薇成亲。他的意思是,他爱上的女子一定要做他的正妻。蔷薇的父亲虽然是个商贾,不比曹公子官宦世家,可他仍然不舍得自己的独生女去做人小妾。于是,一怒之下,同意解除婚约。蔷薇生得貌美如花,妆奁又丰厚,本来是不愁嫁不出去。可谁知道,曹公子来的那日,她曾偷偷从帘后观望,却是对他一见钟情。喜不自胜回到卧房,静候佳音,以为佳期不远。可父母却告诉她,她被退婚的事实。打击太大,蔷薇一下病倒,这一病就病了三年。就算她之后康复了,她对那位曹公子仍然恋恋不忘。于是,年华就此逝去。过了几年,她的父母过世,作为独生女她得到巨额的家产。可她只是躲在自家的院子里,不停地种植蔷薇花。直到三年前,她不知从何处知道长安城里曹公子的近况。原来,曹公子爱上一介平民女子,执意与她成亲,当时就被逐出家门。之后,他搬到长安近郊,靠教书勉强度日。可不到五年,他的妻子就过世。他从此过着潦倒失意的生活。蔷薇居然还对他念念不忘,两年前她干脆搬到长安城来,时常去照顾曹公子。明眼人都知道蔷薇的心思,可偏偏那个曹公子居然婉拒。
“这样的鳏夫倒也奇了。”三郎不由感叹。
“所以说,人间自有真情。曹公子也是专情,只是可怜了蔷薇。”晚晴同情双方。
“先生说,这黄小姐根本就是蔷薇花仙。如果,他能帮她达成心愿,她就能重返天庭。”
“帮人,功名利禄倒还好说。这个情字,实在是难。”三郎觉得,这样的情债心结根本不可解。
“师父一定会有办法。”
这下又帮着他了,三郎心里说。
“啊,师父叫我了!”晚晴突然说道。
“那你先去吧,我先回家去。”小兔对着她说。
晚晴一走,三郎问道:“她如何知道他在找他?”
“先生总是带着一把折扇,晚晴在扇子上施过法术。先生如果敲三下扇柄,晚晴就能听到。如果先生要找我,就吹上一段笛子,我就能听见。”
“可是,晚晴能够记下人的气味。她上次就是那样找到我的。”
“先生是从天庭转世而来,他身上的气味很弱,我们找不到。”
“哦,原来是这样。”
说完,三郎见小兔还不走,于是就问她:“你是否有话同我说?”
“对,我心里很着急。”
“怎么了?”
“你想,先生是因为触犯天条,才被贬下界,那么巧,蔷薇花仙也落入凡间?”
“他们……应该早就认识吧。”
“不瞒你说,我那时候就问先生,他被贬下界,可与那蔷薇花仙有关?”
“他怎么说?”
“他说是。”
小兔的话,让三郎心里隐隐有个念头。
“先生与晚晴一直亲厚,怎么突然要瞒着她去见这蔷薇花仙?有些事,我没有再问。晚晴认识先生足有一千年,可要是在天庭,在一千年前……”
“我明白。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晚晴就能忘了宇文仅?收放自如,那就不是感情了。就像黄蔷薇痴迷于那位曹公子。”
“你没有见过晚晴的伤心。大约五百年前,先生再一次去世了。晚晴哭了足有五十年,如果你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不会忍心让她难过。失去的痛苦和漫长的等待,她受着双重的煎熬。”
“可是她仍然甘之若饴。”
“我一直劝她,不要再做人。无论修炼多少个千年,妖只能是妖,既不能成人,又不能成仙。”
“她心仪宇文仅,自然要做人。”
“我有时候觉得,她简直蒙蔽了自己的心智。她难道不知道,先生完成三世的功德,就要回去天庭,是真正的永别。”
三郎心里也是一颤,到时候,晚晴怎么办呢?
“我想象不出来,晚晴该有多伤心。她拼命想要耳洞,不过是先生偶然说起,说女孩子打了耳洞,下辈子还是女孩,而且能和今生的恋人永远相守。”
“呵呵,传说而已。她居然信以为真。”三郎的眼渐渐有些酸涩。
“也许要不了多久,先生会和黄蔷薇一起,重返天庭。三郎,你帮帮晚晴。”
帮,怎么帮?晚晴的伤心欲绝,他可以治得了?他无奈的说道:“我是她的朋友,自然愿意帮她。就算让我一生一世陪伴着她,我也愿意。可惜,我的一辈子不太长呢。”
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他不会再记得晚晴了。
“晚晴大概能活上三千岁。可我们不会有灵,也就没有转世。一旦死了,就化作天地间的一团气。我最担心的,是先生一走,晚晴就……”
听到这里,三郎不由感叹,为何上天让晚晴遇到宇文仅,而让自己遇到晚晴。原本不该有交集,却纠缠得太深,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晚晴带着宇文仅饶了好些山路,似乎不想这么早回家去。
“山道上滑,不要饶来绕去。你有话问我,就问吧。”宇文仅跟在她身后缓步走着。
晚晴仍然闷声不响。
他继续盯着她的后背,也不发一言。通常修炼千年的妖狐,就该幻化成年的人形。可晚晴仍然只得十六、七岁的身形。大概她就是异数,谁让她喝了他滴落的仙玉浆。
“好了,说话吧?”他们不是没有拌过嘴,可是看来晚晴今日气得厉害,“生我气了?”晚晴虽然还叫他师父,其实他能教她的东西,十年就讲完了。他早就是个挂名师父,没什么本事,相反却是需要晚晴的照顾。可晚晴仍然不改口,他想她只是喜欢这个称呼。
“你怎么知道我生气?”所以,她对他说话,大部分时候不用敬语。她停下脚步,凶巴巴地问他。
“其实蔷薇花仙,仍然有天庭的记忆。我只是与她叙旧,没有危险,所以没有特意告诉你。”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瞧见你们的?”
“因为我也看见了你啊。”
“什么!你看见我,不与我说话,还扬长而去?”
“她正要去看那曹公子,我来不及和你招呼一声。”
“咦,你怎么都?”
“呵呵。小兔都告诉你了不是吗?小兔何等机灵,她比你心细。她见我去探望蔷薇,就在坊间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她一定会告诉你不是吗?”
“你要怎么帮她呢?”
“如果她能嫁与曹公子,她的心结就会打开,她就能重返天庭。”
“听上去不是那么难。”
“是吗?”这世间就有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永生永世的执着。
“你不是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蔷薇对曹公子这么好,说不定很快就不用我们帮了。”
“我今日见到那个曹公子。”
“怎么?”
“他的面相被遮去,我无法看清他生命线未来的走势。”
“竟有这样的奇事?连师父都不能看清吗?”
“蔷薇在天庭得罪过一位大仙。”
“帮到蔷薇,可是一件大功德?”
晚晴突然扯开话题。他真不愿意回答,没想到晚晴也不用他答,她自顾自说了下去:“明日,我去看看那曹公子。”
可是翌日,晚晴却是愁眉苦脸地回来了,原来那曹公子得了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