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偷望（1 / 1）
周末， 网：，最近宋飞一直很担心我的状态，说我成天装得跟正常人一样很不正常。嘿，我就奇了怪了，她又不是经常见我，我们只是每周会聊上半天，而我对她通常都是露出真面目的，她怎么会知道我装正常？
这次她又劝我要放开过去坦然面对生活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要问她，“我说，宋飞同学，你这是什么时候和陆家乐走这么近了？我都没发觉啊。你们这保密工作做的蛮好嘛，是不是最近你们所长又让你们大学特学保密条例呢？！”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叫走这么近啊？”宋飞极力和我打着太极，倏地红了脸，“我们也就平时上班在一起。”
宋飞我还是了解的，一旦脸红，准有事，而且脸红时说的话绝对真不了。
“行了，别装了。你们下班一般都什么时候见面啊？每天晚上我小叔都在家陪着爸妈，哪儿也不去。”
“我们……中午有时候一起吃饭而已……”宋飞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更像是在嘀咕。
“啊？”我惊奇地很呢，“你们真的好了？”
她听我这么一说，也觉得上我的套了，“你个死筱叶，”说着就瞅桌上有什么可以砸过来的东西。她这一瞅可不要紧，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见了面前离她最近的台灯，我赶紧跳起来，冲着她挥手，“淡定，淡定啊，那玩意好贵的，浪费也得去陆家乐的房间找他的东西扔。”她气呼呼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我们都笑了。
“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啊？连我都不知道。”我撒娇埋怨着，还不忘白她一眼。
“没有。”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若有所思的说，“我只是跟他说了我喜欢他。”每次一说起她和小叔，她就装嫩，唉……
“那他怎么说啊？”
“他只是说他已经逐渐转过了叔叔这个弯，开始用同事和朋友的眼光看待我了。”
这确实是很大的进步呢。“我小叔跟我说过，说你比我理智，比我成熟，比我有主见。”我给宋飞倒了杯柠檬茶，用小勺轻轻搅着，说得自然。
“真的？”我听出她有些兴奋，可随即又蔫下来，“你肯定又逗我玩呢。”
“真的！”我严肃地看着她使劲点了点头，“骗你我是小狗。”
“你本来就是小狗。”她不屑地说。
“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我用手指指门外，“不信你自己问陆家乐去！”我一副不想再纠缠的模样。
她噗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对了，我还没见过周悦长什么样呢，你有照片么？”
我顿了一下，说：“我给你画一张吧。”说着我拿起手边的笔，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就画起来。没过多久，周悦的头像就画好了。宋飞看了看，说：“嗯，是挺帅的，不过没你小叔帅。”
“切……”我真是鄙视她。我从桌子下面拿出盒子，把里面的照片拿给她看，她惊呆了，一张一张慢慢地欣赏着，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
“你们去了这么漂亮的地方……这张照的好，把你沉思的闷骚样儿照出来了……哇，你们好幸福啊……”
听着她由衷的羡慕，我不知是该骄傲还是该后悔。骄傲，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留下的，只有后悔。
她似乎也感觉到我的无声了，看完照片悄悄地整理齐放回到盒子里，并盖好盒盖。她转过身来抓住我的手，失落地说，“筱叶，多可惜啊，你们是多好的一对。”
我反握住她，“都是我不好……是我亲手葬送了我们的幸福。”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别这么说，每件事情发生都是有原因的。”
七月，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个不能自行享乐的暑假时光，确切地说，已经不能被称作暑假了。我向主任请了三天假，打算去B市看看周悦。我想好了，只是看看而已，我不会去打扰他现在平静的生活，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许没有我在身边他依旧会很快乐，也许这才是我们的宿命，是我们最好的结果。
买票的前一天，我跟小叔做了报备，可小叔非要陪我一起，因为他担心我一个人出门。我说不用，你去了爸妈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容易打草惊蛇，另外还得住两间房，真是浪费。
小叔想了想，说那你不让我去也可以，叫宋飞陪你一起吧。我说人家宋飞还要上班呢，不一定能请下假来。他说没事，请假的事我包了，明天上班我就和宋飞说。
厄……怎么嗅到了一股低调的□味道呢？
我没有多说，也好，让宋飞去看看比小叔帅的真人！
第二天，小叔回电话说宋飞已经请好假之后，我就去买了两张票。坐在火车上，宋飞有点兴奋，说别人都在上班的时候，自己出来玩的感觉真是好极了。我白了她一眼，我心里全是周悦的影子，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我怕这次去看到的还是他拥着别的女孩，还是他用从前对我的笑容对待别的女孩。
到了B市，找宾馆安顿好，我就跟宋飞说我要去周悦单位门口呆着，你想逛就自己去逛，不想逛就陪我看帅哥。
宋飞一脸哀怨地说，我陪，我来的任务就是陪你看帅哥的。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在路边伸手挡了车去周悦工作的单位。
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和宋飞坐在离大门有一段距离的花坛边上，看B市的上班族繁忙地为生计奔波。其中不乏穿着吊带、短裤、人字拖，戴着大耳环，浓妆艳抹上班的女孩。宋飞说你瞧瞧人家，上班都可以这么随意，你瞧瞧咱们，穿条划了个口的牛仔裤还要被政治处主任叫去谈话。我说这就是事业单位和企业的区别，你的单位给你保证着饭碗，你就得乖乖听人家话。
我戴上眼镜开始细细地观察每一个进入大楼的男人，年轻男人，以便第一眼找到我的目标。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今天他穿了一件明黄色的T恤，中蓝牛仔裤，戴的太阳镜还是那副雷朋，提着电脑包，鹤立鸡群。我不禁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他。他的脚步轻快，朝气勃勃，没有过多地朝四周张望，就直接随着人潮进入了写字楼的大门。他进门的一刹，我倏地软下来，呆呆地望着大门，过了一会儿对宋飞说：“走吧。”
“啊？”宋飞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来了没啊，你就走。”
“进去了。”说着我就站起身，拉了宋飞的手往来时的方向走。
“不是……你怎么不跟我说是哪一个呢？我也没发现有和照片上一样的人啊。”宋飞边说着还边朝大门里面瞅。
“别瞅了，都上电梯了。”我低声说，拉着她逆着人潮的方向，艰难地前行。
逆向前行总是很艰难，周悦追我的时候，我心里放不下沈逸远，纠结；现在和沈逸远已经彻底地撇清一切暗恋明恋的心绪，周悦却已经和别的女孩恋得幸福，恋得脚步都轻快了。
“那咱们现在去哪啊？”宋飞不明所以，问我。
“去带你吃B市的早点小吃。”
“不用在门口守着周悦么？我听你小叔说你们上次来在周悦门前的茶馆里呆了整整三天。”宋飞说着还用手比划出了个“三”。
“他上班又不出来，中午过来就行了。”我说得无波无澜，心里仍然纠结着他轻快的脚步。看起来他心情不错。
我带着宋飞满怀心事地来到小吃一条街，在一家小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点心，让她先吃着，就径自出来去了别的小店分别买了小份的其他小吃。当我拎着各式各样的小吃回到宋飞身边时，宋飞正吃得满嘴流油，“筱叶，我一直以为A市的小吃最多了，没想到B市也有这么多小吃啊。”
我冲她笑笑，把吃的一一摆好，和她一起吃。
“嗯，不错，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就是和咱们那边的味道不太一样，南方口味都偏甜。”她兴奋地吃着，还不时评价几句。
吃完之后，我带她到B市久负盛名的商场一条街。很多店铺才刚刚开门，我们就成为了这里第一批客人。“嗯，这里跟咱们北京路一样，都是高档商场。看来现在全国著名的街道都差不多，商家都喜欢扎堆，相互陪衬，抬高身价和知名度。”
我不说话，拉着她逛。每当走到男装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去看模特身上的衣服，内心深处似乎总有个身影在试这样那样的衣服，每一件都很好看。
“筱叶，早上逛街的人还真多呢。我就奇了怪了，你说他们都不用上班么？”宋飞还在滔滔不绝。
见我还是不说话，她转过头看我，“你别想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当初不知道珍惜，现在他已经是别人的了，你就是把脑袋想破他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我低下头，抿着嘴忍住眼里的泪水。
“好了，筱叶，我们不逛了，我们去他单位吧。”宋飞捏捏我的手，心疼地说。
“没事，时间还早呢，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我为我的失态感到难受。
“不就是B市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呢。瞧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跟着这样的你逛街，我心里不舒服也不踏实。走吧。”宋飞拉着我就掉头回周悦的公司。
到周悦的公司门口，我们俩依旧在小花坛的边上坐着，我戴着眼镜，耐心地期待周悦出现。宋飞坐在旁边，要了我的钱包过去，仔细看了看里面周悦的头像，像是要记住他的模样，一会儿不能再次错过一样。
十二点，门口开始聚集了各式各样的人，渐渐的也有很多人陆续从楼上下来，和等在门口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一起去吃饭。没过多久，那件明黄色的T恤就出现了。他似乎在门口望着找人，我好担心他会看见我，随即闪在宋飞背后。宋飞知道他出来了，就急忙忙地问：“哪一个？哪一个？”
我在他身后说：“黄T恤。”
“哦，看到了。行了，别躲了，人家转过去了……天哪！”宋飞惊叫。
“怎么了？”我边问边探出头来。
天哪，他左手搂着一个女孩正朝街道的方向走去。那个女孩的个头和背影，跟上次在我们的家——不，是周悦的家——门口看到的像极了。他们以同样的步伐向前走着，女孩用手指指画画，周悦抖着肩好像在笑，不一会儿他看看天，之后低下头来吻上了女孩的额头。
我摘下眼镜，我不忍再让自己看得清晰。那个吻深深地从我的心脏上划过去，就像此时脸上的两行泪水，在骄阳下灼烧着。
宋飞放下搭着凉棚的手，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什么也不说，听我小声的抽泣。
我是不是不该来看周悦？我是不是应该继续把他放在心里想念？也许是真的，相见不如怀念。
可是我不能停止对他的想念，明明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就不能装作我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一样，自欺欺人地只是远远地想念。
哭什么呀？！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是这样的情景，怪只怪自己。
下午上班，他一个人回到写字楼，走到门口时他接了一个电话，他笑了，一边说着一边笑。好熟悉的笑，可是已经过去的爱情没有所属权，就像这个笑，我只有远观的份儿，没有享受的命了。
我呆呆地坐在花坛上一动不想动，宋飞见我这么低落也不叫我去吃饭，却自己买了两份盒饭端过来。我没有胃口，脑袋里一直回放着今天所有关于周悦的点滴情景。这些足够伤我心的情景竟成了此时周悦在我心中的全部。
那些属于湖边的幸福呢？那些属于新疆的快乐呢？那些属于我们共同生活的欢笑呢？它们都只能留在我的回忆里，留在我的文章里，留在我生命的过往里。
下午下班，还是那个女孩来门口等他。他们一起相拥着走向街道，我不能自制，我想跟着他们走一走。
我表情木然地走在前面，宋飞一声不吭在后面跟着。那两个足以撕碎我的心的身影就那样相互交缠着。他们的脚步里透着惬意，他们相挽着的手臂上好像长了两只眼睛，正在对后面不远处的我嘲笑呢。
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进了一家超市。抬头一看，啊，我记得，这是以前我和周悦经常来的超市。那个时候，我们会在这里买一些蛋糕、牛奶、水果、沙拉酱以及米、面，还有做饭用的食用油、醋、盐等等各种调料。每次从超市出来，我都抢着提东西，可周悦不肯，说那么好看的一双手不能被勒疼了。而我却执拗地非要提不可，他争不过我，只好放下手中的袋子，整理好提最重的，我就趁他整理的当口，拎了东西就跑。
我边想着边拉着宋飞走进超市，我不近不远地跟在周悦和他女朋友的后面，偶尔还错过一个货架，透过货架上货物的间缝偷偷地瞄周悦的样子。
只见周悦从零食的架子上取了几包饼干和土豆片，走到熟食区域挑了两份凉菜、一份咸水鸭、十块钱的小包子和两份速食的稀饭。他推着车子，女朋友挽着他的胳膊在旁边走，不时翻看旁边货架上的零食，每次征求意见，周悦都轻轻地摇头，女朋友便撅着小嘴恋恋不舍地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路过西点区域的时候，周悦在我们以前最爱吃的蛋糕货柜前停留了片刻就被女朋友拉走了。我正伤心，却见他又退回来，若有所思地取了两份蛋糕放进推车里，才朝远处站着原地不动的女朋友走去。女朋友生气地一下子转过头不理他，他也不在乎，超过女朋友继续朝前面走，女朋友一看自己落后了急忙小跑两步追上他。
“俩人生气了？”宋飞小声问。
我走到蛋糕货柜前，说：“这是我们以前经常买的蛋糕。”
“啊？那说明他心里还有你。你等一下，我去帮你试探他。”宋飞说着就冲周悦他们跑去，任由我在后面着急地喊“别去，别去”都没有用。我急忙躲在货架后面。
“您好，”宋飞已经上前打招呼了，“您好，能帮我个忙么？”
“什么事？”天哪，是周悦的声音，久违的声音，我的泪又一次滑落。
“那个……我是从A市过来旅游的，想买一些B市特色的食品带回去送人，您能帮我挑几件么？”宋飞说。
突然出现了几秒的空白，不知是我的脑袋空白了，还是他们真的就没有说话。
“不好意思，我们还急着回家呢。”他的女朋友说。
回家，回家……他们的家。我自嘲地笑笑。
“不，可以。”周悦说。
周悦说可以！
“那太好了，我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谢谢！”宋飞很兴奋地说，语气中有对周悦女朋友的轻蔑。
“这边来。”周悦继续推了车子带着宋飞和女朋友一起朝当地特产的专柜走去。
我远远看着周悦一边给宋飞介绍，一边从货架上拿东西放进宋飞的车子，他的女朋友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瞎转。之后宋飞好像道了谢就要走开了，可是这时，周悦叫住了她。周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到宋飞手里，又说了些什么，他们才道了别。
然后，他和女朋友径直朝收银台走去，顺手从收银台附近的小货架上拿了个小盒子放进推车。
宋飞兴冲冲地回来跟我说周悦很认真地帮她挑了东西，临走还叫住她给了她一张名片，说在B市期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他还在上面用笔写了手机号，我以为他的名片上没有印手机号，可是我看了才发现，他有两个手机号。”宋飞满脸疑惑地将名片递给我。我一看，了然，“这个手写的手机号是他以前的。”
“他是不是发现你了，知道我是和你一起来的？”
“我不知道，你去结账吧，咱们分开走，这些东西都要。”
于是，我们分开了。我迟迟不肯出来，远远看见周悦又和他身后的宋飞打了招呼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超市大门。他的女朋友依旧挽着他的胳膊，手里什么都没有拿。
眼看着周悦走远了，宋飞才提着袋子张望着找我，我冲她挥手，我晃着从无购物通道出来，路过收银台的时候，我特别注意了一下旁边的小货架，上面的东西让我愣住了：安全套。都是一小盒一小盒的。
顿时我觉得四周寂静了。
虽然我已经眼见他和女朋友一起走进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我也知道他们迟早会发生那样的关系，可是当我真真地听到他买安全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在收银台旁边顺手拿了一个小盒，顿时，心还是抽地疼了。如果之前是我自欺欺人的假设，那么现在我已经肯定这些假设都是即成的事实。
周悦，看来周悦已经确定是不要我了，不再爱我，不再喜欢我了。我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过客。
到了宾馆，我把周悦挑的特产一样一样拿出来，又一样一样放进去，像是在摩挲每一件周悦留给我的东西。这时，我又想起他拿安全套时的样子，那么随意，那么自然。
“筱叶，”宋飞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怯怯地说，“怎么了？”
“没事。”我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些特产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