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圣旨（1 / 1）

康熙三十九年入冬时分, 康熙去探望了久病不愈的和贵人, 后来, 晋升和贵人瓜尔佳氏为和嫔, 之后, 她的病就奇迹般的好转了, 复又成为炙手可热的宠妃, 不过, 她却改变了一贯张扬跋扈的性格, 变得沉默许多, 内敛许多. 隆冬时分, 康熙着礼部连下两道圣谕, 皆是与我有关的, 其一: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朕惟协赞坤仪, 用备宫闱之职,

佐宣内治, 尤资端淑之贤.

援考旧章, 式隆新秩,

尔卫氏德蕴温柔, 性娴礼教,

位在掖庭之列, 克著音徽,

礼昭典册之荣, 宜加宠锡.

兹仰承皇太后慈谕, 册尔为良嫔,

尔其益修妇德, 矢勤慎以翼宫闱,

永佩纶音, 副恩光而绵庆祉,

赐住储秀宫主殿宁春殿, 钦哉.

听到"位在掖庭之列"的时候, 我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康熙果然还是暗暗嫌弃着卫氏的出身, 竟然连晋位的圣旨上也要如此刻薄一句. 可是卫氏看起来却没有任何的不悦, 身子微微颤抖着, 叩首谢恩, 起身时, 满脸尽是感激的泪水. 我迎上去, 微笑着:"月璃在此贺喜良嫔娘娘了. " 良嫔将我扶起, 眼中有着惊喜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连连道:"璃儿, 璃儿, 他还是没有忘记我的, 对不对?" 我颔首道:"是啊, 娘娘熬到雨过天晴的日子了, 以后一定会一切顺遂的."

没过几日, 我的吉言便应验了, 康熙三十九年十二月的约莫, 储秀宫良嫔复晋为良妃, 宫中皆对此事有着不小的惊讶罢, 毕竟良妃和和嫔比起来, 已是半老徐娘了. 宜妃姑姑得悉皇上已经亲口应了我和胤禩的婚事, 笑着说以后和良妃也算是亲戚了, 也就对良妃格外的亲厚, 眼见受皇上宠爱十余年的翊坤宫宜妃尚且对良妃如此青眼有加, 宫中诸人也就对良妃客气了许多.

年关将近之际, 秦公公宣我速至乾清宫见驾, 到达时, 不仅有诸多阿哥臣工在场, 阿玛也在, 不过我注意到阿玛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未曾见过的老者, 剑眉虽略有些花白, 却昂扬入鬓, 颜色神光内敛, 神色不怒自威, 身着的补服上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 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 按品级应该是个亲王, 阿玛见我远远的站着, 招呼我过来道:"璃儿见到小时候最最疼爱璃儿的果洛玛法, 莫不是开心的傻了." 果洛玛法不就是外公的意思? 那这位就是安亲王岳乐了, 我赶紧上前, 甜甜的唤了声:"璃儿见过果洛玛法, 玛法吉祥."

岳乐见我过来, 一改原来威严的神情, 亲昵的拍着我的肩膀, 捋须大笑道:"一去盛京几年, 回来的时候, 我的小璃儿竟然已经到了嫁人的岁数了, 真是想不认老都不行啦, 哈哈哈哈." 这时康熙自后殿走出, 全场皆是跪下, 三呼万岁, 礼部官员趨步上前, 将一卷圣旨呈给秦公公, 康熙示意秦公公读, 于是秦公公便上前一步, 将其展开, 朗声道:"安亲王岳乐, 八贝勒胤禩, 和硕额驸郭络罗.明尚, 郭络罗.月璃上前接旨." 我跟在玛法和阿玛身后, 跪下.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和硕额驸明尚长女郭络氏月璃, 淑怀诚悫,

毓质名门, 笃生令族, 恭顺谦嘉,

亦熟谙仪德、仪礼、仪仁, 敏达聪慧, 腆湉贤惠,

自入宫既事姑母, 每日皆问安视膳于旁,

孝仪儆老, 尊之礼具, 此乃可贵之矣.

今以郭络罗氏女月璃作配皇八子爱新觉罗.胤禩为嫡福晋,

正月后择吉日完婚, 钦哉..."

秦公公那洪亮的声音, 久久回荡萦绕在乾清宫内, 最后一句"今以郭络罗氏女月璃作配皇八子爱新觉罗.胤禩为嫡福晋."一次又一次回响在我耳边, 直到玛法和阿玛都谢恩起身了, 我还是痴痴的跪着, 跪在身边的胤禩轻轻搀我起身, 我抬起眼望向胤禩, 胤禩也在那时微笑望着我, 两双眼睛就这么正正地对在一起.

那一刻云霄雨霁.

从春季酝酿到夏季的花骨朵仿佛都在那一刻齐齐开放了, 由芯向瓣层层张开, 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草木葱郁的清香蒸腾起来, 婉转勾连. 就在那一刻, 我突然发觉, 什么历史, 什么夺嫡, 一切都无所谓, 唯有成为他的妻子, 方才是我穿越时空来此, 唯一的意义...

婚礼筹备的工作繁杂之极, 阿玛接我回到了额驸府待嫁, 和宜妃姑姑临别之际, 我和姑姑皆是流泪不止, 我与她相处数年, 感情确实是极为深厚, 宜妃还特别去向皇上求了旨意, 说汐儿侍候我多年, 素来知道我的饮食起居习惯, 于是康熙便准了汐儿也便提早出宫, 成了我名副其实的陪嫁丫鬟.

"小姐啊, 今天东西买的也太多了, 马车装的满满的, 连人都坐不进去了, 您今天可是跟咱家大人说的是出来去白云观上香的, 看您回去怎么和大人解释."汐儿跟着我的身后, 郁闷道. 我乐呵呵的拉着汐儿的手, 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 这些东西都放在胤禩府里就成了.嘿嘿嘿嘿." 到达贝勒府的时候, 胤禩并不在府中, 我看着管家和家丁们将大包小包放在府内便告辞了. 刚出府门没走几步, 就看见一辆蓝色缎子门帘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我正琢磨着这马车很是眼熟, 四福晋宛菡便从车上走下来, 看见我在一边, 上前拉起我的手, 很是热络的笑道:"璃儿, 真的是你. 我刚从我阿玛家回来, 听说皇上将你指婚给了八阿哥, 恭喜你, 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也许是我小人之心吧, 当我试图从她眼中看到一丁点儿的嫉妒或是愤怒时, 我却发现, 真的一点儿也没有, 就如同眼前这个端庄雍容的少妇和当初那个心仪胤禩, 骂我是狐媚子的完全不是一个人一样, 见我有些发愣, 她又继续道:"要不要进来看看弘晖, 以后待你嫁过来, 我们就是邻居了, 你可要常常过来坐坐." 我点点头, 让汐儿在胤禩府中等着, 然后跟着她一起进了胤禛的府邸.

弘晖才两岁多一点, 白白胖胖的小脸蛋, 摇摇摆摆的走过来, 像一只小小的企鹅, 我将他抱起来, 捏一捏他的脸, 简直爱不释手. 见嫡福晋回来, 李氏和宋氏走过来请安, 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 生得一张极为娇小的梨花粉面, 怯生生的表情, 看样子也是胤禛府里位分较低的格格吧, 她俩见到我, 显得有些惊讶, 却还是给我问好道:"月璃格格来看福晋啦, 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说着便要退下, 后面那个格格却明显吓了一跳, 脱口而出道:"月璃格格? 就是前几天咱家爷喝的大醉一直唤着的那个...." "住嘴!! 这儿没你的事情了, 下去吧!" 宛菡打断她的话, 凌厉出声. 那小女子显然吓了一跳, 赶紧福身退下, 李氏和宋氏对望一样, 也退了下去.

"月璃, 那是新进府侍候爷的耿氏, 说话没规没矩的, 你别见怪." 宛菡嘴上赔笑说着, 眼神却是苦涩的, 她现在已经是胤禛府里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了吧, 她的身心, 都是完全属于胤禛的了.

我微笑着抱起弘晖, 轻轻逗弄着, 不敢去想象这个可爱的孩子亦会早殇, 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宛菡见我如此喜欢弘晖, 也就和我聊起了养育孩子不易的种种, 正开怀说笑着, 身后响起了胤禛的声音, 带着难以置信的冷漠和怒气:"宛菡, 带着弘晖回屋去, 其他人也都回屋, 都不许出来." 宛菡愣了愣, 从我怀里抱起弘晖, 低声说了句"失陪了." 就起身回屋.

空旷的花园中, 只余下我和胤禛对望, 我轻轻咳嗽几声, 打破尴尬的沉默, 率先走向胤禛, 平静道:"胤禛, 以前的事情, 都过去了, 你以前对我的好, 我会记在心里, 以后, 我也叫你一声四哥, 好不好?" 胤禛不回答, 只是冷冷的看着我, 从未有过的冷漠和愤怒的表情, 自从半月前, 将我指婚给胤禩的圣旨下了之后, 我便再也没有看见过他的身影, 想必也失去了他温柔的凝视. 不知道我们这么僵持了多久, 我轻轻扯起胤禛的袖子, 轻轻道:"四哥, 月璃...月璃该告退了." 胤禛大力的摔开我的手, 冷漠道:"你给我走, 永远不要再进我的府门, 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似乎可以感觉自己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手微微的颤抖, 我曾经真的心动过的男子, 与我有缘无分的男子, 终于开始恨我了吧. 眼泪不断滑过脸庞, 他的手明显动了动, 似是不忍, 想拭去我的泪水, 终究攥紧了拳头没有动.

半晌, 我笑了, 抹掉泪水, 一如我一贯的骄傲, 我笑着回望胤禛, 笑着看他眼中的冷漠决绝. 随即转回眼神, 头也未回, 直直的出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