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情殇(四)(1 / 1)
男人从鼻子里轻轻呼了一口气,并不回答她的话,又转到左边壁下,指着墙上的画笑道:“王妃,再看看这几幅。”
男人的语气平和,听不出是喜是怒。犹豫着,还是慢慢走过去,抬眼看画,却是几张仕女图,落款周文矩。这也是南唐著名的人物画家。
她却无心再看,只一心想着怎么借辞离去,心里有事,不觉呆立了好一阵,略一回眸,却发现男人已经走到她身后,俯身望着她,眼中眸色深沉无比。
“皇上,我……。”萧宛慌乱地往后退。男人缓缓向前逼近,一直将她逼到墙角,以手撑墙,将她锁在自己的怀中,静静地凝望着她,许久,轻声唤道:“雪儿,我的雪儿。”
“臣不是雪儿,是魏王妃萧宛。”女人急忙鼓起勇气解释。
“你分明是雪儿。”男人的眸光忽然变得沉重,语气也透着丝丝缕缕的痛。“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是如何过的,那一日,是我亲手把你抱上送往宋国的马车,亲眼看着你离开,永远地离开。从此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听不到你的声音。你竟如此狠心抛下我。我忘不了你,可是又不敢想你,因为这里……”男人伸手拉住她的手,抚到自己胸口:“这里会痛,很痛。我说过,这里只住了你一个人,你走了,它就空了。我把你住过的凤仪宫赐给萧菲,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敢面对它,那里曾经住过你,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每晚,只要有时间,我就去御膳房,抱着一线渺茫的希望,也许你会回来,会来看我,因为那里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可是每一次,你给我的都是失望。”
男人的话,如利剑,一剑剑刺在萧宛心上。痛,痛到无法自抑,说过不能再为他流泪,为何这泪水竟是怎么都止歇不住。他的话当然全是假的,那杯鸠酒,不就是他亲自赐给她的么?如此狠心的男人,为何说出来的话还能如此的深情。这一刻,心里没有感动,只有寒气,一丝丝地往外冒。
“皇上,不要忘了君臣有别,尊卑有度。”萧宛避开他热切的目光,冷冷道。
男人眼里的痛又深了几分:“雪儿,过去的一切,你竟然都忘了吗?在东丹王宫,你在我手心写下三个字:我等你。就为了这三个字,我在王宫内你的寝宫里,等了你三天三夜,没有等到你,我又派人在东丹国境内,发疯似的找你。你说你爱喝葡萄酒,从此我的皇宫里除了葡萄酒,再也没有别的酒水。”
女人依旧是冷冷的表情,冷冷道:“皇上,臣妇该走了。”
男人忽然笑了,笑的极苦涩:“雪儿,你忘得很彻底啊。”
“皇上,臣妇不是您说的雪儿,臣妇是魏王的妻子,信阳候的女儿。”萧宛淡淡道,心里急着想从他的束缚中脱离出去。
男人沉默了好一阵,轻轻收回手,叹息着道:“为什么这么恨我?”
“臣妇以前从未见过皇上,不知恨从何来?”萧宛轻移脚步,想向一旁闪避,被男人一把拉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道:“雪儿,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肯回到我身边,要怎样,你才肯想起我?说吧,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皇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宛试着挣了两下,他的手如铁钳一般,根本挣不动半分,只得作罢。
男人并不回答她,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脸色苍白,神情忧郁。
“皇上,臣妇还是先告退吧。”萧宛呆立了一阵,再次开口。
男人低下头凝望着她,棕色的眸子里,蓄满了深深的痛苦。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有着和雪儿一样的容颜,一样的声音,却完全变了,变得冷漠决然,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难道她真得不是他的雪儿,这可能吗?
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那样熟悉的味道。以为会永远地失去,却又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大喜之后却是大悲,因为她竟然把两人共有的一切,全都忘了。
男人忽然伸出手,把她用力抱住,紧紧地抱着,不顾女人奋力地挣扎,低下头,轻轻碰上她的唇,甜美而又芬芳,连吻她的感觉,都是一样的熟悉。意识终于无法自控,唇唇相触,热烈的深吻,诱人的清香,不知不觉沉溺下去,竟似再也无力自拔了。
“不……。”萧宛挣扎着推开他,奔到房门前推门,门竟从外面闩上了,根本推不开。萧宛惊慌失措地旋身跑开,一双清亮的眸子,四处寻找可以离开的出口。所有的门窗都被严严实实地关着,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皇上。”萧宛权衡再三,终于无奈地跪下来:“求皇上放过萧宛吧,萧宛已经嫁给魏王为妻,而且怀了他的孩子,求皇上网开一面,放萧宛和夫君一条生路。”
象是被她孩子这个词给惊醒了,耶律隆绪猛地向后退开几步,远远地望着她,目光深沉,掺杂着许多说不情的意味。
“宛儿,宛儿。”是耶律元的声音。如蒙大赦一般,萧宛顾不得失礼,急忙出声唤道:“夫君,我在这里。”
耶律隆绪沉着脸,缓缓道:“开门。”
房门呀地一声开了,耶律元快步奔进来,见到皇上,略略停顿了一下,躬身拜道:“臣耶律元给皇上请安。”
萧宛几步奔到他身后,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耶律元把手伸到身后,安抚地在她手上轻轻握了握。
皇上的目光落到他们紧握着的手上,停了停,又移到萧宛脸上,好一阵,淡淡道:“你们下去吧。”
“臣等告退。”耶律元拉着萧宛快步离去。
耶律隆绪立在原地,望着他们急匆匆的背影,久久地望着。方才那一刻,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意识竟然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地把她揽到怀里,吻上她的唇。觉到女人的冷淡和抗拒,却冲动地管不住自己。只是,她为何却是魏王的妻,若是早知道她还活着,这皇后的凤仪宫,他又怎会让萧菲居住呢。按捺住心底那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男人甩甩头,转身出了门,向书房中走去。
马车行驶在静谥的街道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萧宛轻轻靠在男人怀里,闭上眼睛,默默地想着心事,两人的神情都是说不出的疲惫,车轮在身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离王府渐渐近了。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女人,想问什么,终究没有问,只是叹息着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早晨接到皇上的旨意,匆匆赶到行馆,却未见到皇上的身影,只有耶律述陪他等着,等了许久,越等越起疑,终于按捺不住,不顾耶律述和大内侍卫的阻拦,疯了似地奔出来,询问了轿子去的方向,一路问过去,终于寻着了他的妻子,不出所料,她果然和皇上在一起。妻子看到他的那一刻,眼里的喜悦被他全部看在心里,皇上没来得及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也许,他到得正是时候。
萧宛把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胸口上,那里有她熟悉的心跳声,只有在他怀里,她才觉着心安吧。
男人温热的嘴唇忽然移到她耳边,轻轻唤她:“宛儿。”
“嗯。”女人轻轻呢喃了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
“宛儿,再过几天,皇上可能就要调集各部几十万大军,发兵南征了。”男人轻柔的话语,似夹着忧虑。
“你,也要去吗?”女人轻轻伸出手,轻抚他镶在柔软腰带上的美玉。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柔声道:“舍不得夫君吗?”
女人不说话,只是把手环到他身后,箍住他的腰,把头也埋在他怀里,静静地,象是在听他的心跳声。
“不如,我向太后递个折子,就说有病在身,不能带兵。”耶律元低下头,轻吻她的发丝。
“能行吗?”女人有些担忧。
“一定行的。”男人的语气很笃定。“园里的芙蓉花已经全开了,我要在芙蓉花下和你下棋,还要喝你亲手泡的芙蓉茶,一直到我们的孩子出生。”男人微笑着,嘴唇落到她的耳垂上。轻轻地啄吻。
萧宛闭上眼睛,把头更深地贴紧他的胸膛,身下的马车轻轻颠簸,象极她起伏不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