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渤海风云(二十四)（1 / 1）
耶律怀秀在一旁笑道：“皇上一定十分疼爱那位失踪的赵贵妃娘娘吧。只可惜本王已经下了册封王后的诏令，而且今天一早就已昭告天下，否则本王一定将燕林姑娘送给皇上，已慰皇上的相思之苦。”
失神的一瞬间，没有意识到自己紧紧地握着雪儿的手，握得很紧很紧。这时听到东丹王的笑语，脑中迅速冷静下来，轻轻松开女孩的手，淡笑着道：“古语有云：君子不夺人所爱，东丹王如此疼爱王后，朕又怎能做这横刀夺爱之人。”
转过身，迈着缓缓的步子，回到远远的龙椅上，望着那个离自己似乎很远的女孩，深深地凝望，许久，温和地抬手：“坐。”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松缓下来，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又开始轻松地谈笑，说着一套套的恭唯话。酒过三巡，便都有些醉了，嬉笑声，吵闹声，越来越大，几乎掩盖了殿内的丝竹歌舞之声。
雪儿趁耶律怀秀扭头和一旁的官员说话之时，悄悄抬眼看皇上，却见他也在看自己，幽深的眸子触到她的，忽然轻柔地笑了笑，雪儿也笑着点了点头，急忙收回目光，这时耶律怀秀扭过头来，看着她温柔地笑道：“这酒你可喝得惯？”
雪儿轻笑着答道：“是好酒，只是方才臣妾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
东丹王朝她脸上看了看，淡淡笑道：“你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如我扶你回去。”
雪儿慌忙止道：“不用，大王，臣妾坐一坐就好了。”
男人想了想，笑道：“也好，不如靠着我吧。”伸手揽她过来，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雪儿心中一惊，正要挣脱，龙椅上的皇上笑道：“朕听闻东丹的杂剧是契丹一绝，不知今日可有缘一观？”
耶律怀秀站起身笑道：“戏已经准备好了，半个时辰后开演。”
皇上凝眸看了他一眼，眸中光芒一闪，笑道：“即如此，宴席便先散了，朕也想先看看你的宫院，然后再看戏。”
太监急忙宣旨：“宴席到此结束，先散了，半个时辰后到怡芳殿看戏。”
雪儿心中大喜，站起身，欲待出去，耶律怀秀急忙伸手揽住她，把一件厚厚的狐皮披风披到她身上，含笑低语：“外面风大，这样暖和些。”
“谢大王。”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温情的双眸，雪儿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歉疚，只是一瞬，很快消逝了，这种薄情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怜惜。
被男人的手紧紧地握着，跟在皇上身后，出了大殿的侧门，身后是一群群的官员和家眷，沿着宫院中铺着卵石的羊肠小径，边走边欣赏王宫美景，有的聊天，有的嬉闹，热闹得很。
耶律怀秀一手揽着雪儿，一手指点一旁的凉亭，回廊，假山，水池，向走在前面的皇上细细述说。皇上轻笑点头，提着宫灯的宫人走在道路两旁，加上路边的灯火，灿若繁星，把个冷清幽静的宫院照得如白昼一般热闹明亮。
东丹王引着皇上走到花园里，园中摆着许多圆桌，铺着虎皮的软椅，密密的树林，宫灯在风中摇曳，洒着柔和的光晕。
皇上选了中间的桌子坐下，又抬手道：“都坐。”
雪儿正欲随东丹王坐在皇上同侧，却被皇上轻轻拉住，指着身边的软椅：“王后坐。”
偷抬眼看东丹王，他已经坐在皇上另一侧，脸色很平静，脸上笑容温和明朗。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轻声道：“谢皇上。”施礼坐下，未及说话，忽然察觉到皇上的手从桌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颤抖了一下，正想挣脱，皇上修长的手指却在她手心极快地划了几个字：“我知道是你。”
呼吸顿时乱了几拍，悄悄凝眸看皇上，棕色的眼眸微微眯着，嘴角的笑容浅浅的，却是看着东丹王笑道：“王叔，听说你宫中藏有当年渤海的窖藏玉酿，这桌上玉壶中盛的莫非就是当年的渤海玉酿。”
东丹王淡淡一笑：“皇上说的是，正是渤海玉酿。”随即示意宫人：“快为皇上斟酒。”
玉杯盛着清澈的琼浆，如琥珀般的颜色，阵阵酒香扑鼻而来，醉人心腑。
皇上举起酒杯：“请。”
雪儿感觉到皇上温暖的手依旧紧紧地握着她，半点不肯松开，略一迟疑，伸指在皇上手心飞快地划了三个字：我等你。
感觉到皇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雪儿镇定地抬起左手，握着酒杯，浅浅地品了一口，一股微凉的水流从唇上滑下去，滑到腹中却成了炙人的热，如一团火。
东丹王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雪儿一眼，笑道：“王后，这酒虽香醇，却不能多饮，一不小心，可就醉了。夫君的王宫虽不大，却十分难走，清醒的时候，王后尚且会迷路，若是醉后，进了死路，不知道怎么出来，可该如何是好？”
“大王教训得是。”听出他话中明显的暗示，雪儿心中一惊，轻敛眉，想把手从皇上手中抽出来，奈何他握得极紧，根本动不了半分。
皇上轻柔地笑着，淡淡道：“王叔的王宫，虽然难走，但有这满园的宫灯指引，亮如白昼，王后又天姿聪颖，自会选一条最好走的路，又怎会走错呢？”他说到这里，略一停顿，转眸盯着雪儿，棕色的眼眸在灯下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柔声道：“而且，就算不小心走错了，走出了宫门，只要还在辽国境内，自会有人将王后送回宫中，王叔又何必担忧呢？”他把辽国两字咬得极重，其中告诫之意再明显不过，东丹虽并不完全受朝廷控制，却依然是辽国的属国，东丹王也是辽国的臣民。
东丹王眼中有利芒一闪而过，笑了笑，亲手提了酒壶，给皇上斟满了一杯酒，笑道：“皇上说的是，这杯酒微臣敬你。”
皇上右手举起酒杯，轻笑着道：“干。”左手在雪儿手心飞快地划了三个字：“好，等我。”
泪水险些从眼中狂涌而出，急忙抬起衣袖，假装拂开额前的乱发，轻声道：“皇上，大王，该看戏了吧。”
皇上把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轻轻松开，朗声笑道：“好啊，朕正想看看，今晚的东丹王宫要演一出什么样的好戏。”
耶律怀秀淡淡一笑：“这出戏精彩之极，皇上一定不会失望。”
这两个男人在这里唇枪舌剑，暗藏机关，雪儿却急得手脚冰凉，额头直冒冷汗，只盼着这一切快些结束，把李重翰的解药还有那枚戒指拿到手，送王后回扶余故居。她就可以放下一切包袱，和阿绪离开东丹，回燕京去。
离开花园，走到怡芳殿，坐在玉座上，眼前是动人的歌舞，心却迷茫着，不知这折磨人的痛楚，要到何时才能结束。抬眼看皇上，他的眸光沉静如水，如暗夜中晶莹的湖泊，如天上闪亮的繁星，虽然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