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渤海风云(十七)（1 / 1）
身旁女孩的沉默，让李重翰的心莫名的一痛，她本是无辜的啊，却被他卷到这血腥的宫廷中来，如今再想抽身，却已来不及了，只能设法早些结束这一切，把她送的远远的，只要她开心，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不会后悔。
夜风吹来，冰沏刺骨。
少年伸出手，把女孩冰冷的手握入手心：“妹妹，还有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什么？”
“你的男人，已经从燕京出发，赶往东丹来。”
“真的。”雪儿欣喜地握紧他的手。
少年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不让她看到眼中的忧伤。“是啊，很开心吧。”语气懒懒的，透着难言的情愫。
“你骗我，他又不知道我在这里，怎么会来？”雪儿轻轻甩开他的手，这个少年极少说实话，此时竟然不敢相信他。
“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不过他不是为你而来，他是来参加你和东丹王的婚礼的，带着几十个身怀武功的随从，还有几十箱价值连城的贺礼。”少年嘴角的笑变得诡异。不想让她伤心，可是只要提到那个男人，就忍不住说出让她伤心的话。
“他一定会认出我，带我回去。”雪儿低垂了眼，轻声道。声音里却还含着一丝不确定。
“是啊，只可惜，你现在是王后的妹妹李燕林，不是他的赵银雪。你的男人虽然是辽国的皇帝，但是东丹国经过耶律怀秀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实力日强，耶律怀秀又极懂掳获人心之道，推行的新政，深得民心，东丹百姓只知有他，却不知有朝廷。耶律隆绪就算认出了你，却不能当着东丹国民的面，把你强抢过去，看着心上人嫁给别人，那种痛苦，情何以堪啊？”明知这话暗藏讥讽，伤人至深，却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女孩的脸色变得惨白。
少年象变戏法一般掏出怀中一枚戒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带着惊讶的语气道：“哎呀，我怎么忘了，妹妹，你好象有一枚证明你贵妃身份的东西啊，是不是这枚刻着生生世世的戒指呢？”
雪儿慌忙伸手到他手中去抢，少年比她快了许多，早已揣入怀中，顺便搂住她的香肩，贴到她耳边，戏谑地笑语：“现在你还没办完事，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自然会把戒指和解药一起交给你。”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雪儿无奈地看着他。戒指和毒虫，这两样东西她势在必得，更何况王后是她的姐姐，于情于理她都要帮助眼前这个阴沉多变的少年。
女孩淡淡的幽香透进心肺，意识忽然乱了几分，少年急忙咬牙松开她，正色道：“有两件事，其一，要耶律怀秀将王后送出宫；其二，嫁给耶律怀秀。”
“不。”雪儿霍地跳起身：“我做不到，第一，耶律怀秀是大王，他怎么可能听我的话，把王后送出宫，第二，我根本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
少年站起身，硬是按着她坐下：“妹妹，稍安勿躁，这两件事，你必须做，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东丹王宫。”
“为什么？”
“送王后出宫，是因为耶律怀秀已经起了杀心，姐姐留在宫中凶多吉少。她若是死了，耶律怀秀就再无顾忌，你的处境会变得更艰难。让你嫁给耶律怀秀，则是为了杀他。”少年见女孩面色一紧，笑着劝慰道：“放心，成亲的那一日，我会带领几百渤海死士，混进宫廷，不会让你有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香包：“这包里装的是软骨散，你把它放在交杯酒里，让耶律怀秀喝下去，不会取他的性命，却会令他暂时功力全失。接下来的事，就由我们来做。”
雪儿接过小包，揣到怀里，恨恨道：“他若是不肯喝呢？”
少年轻笑出声：“你自然有办法让他喝，要知道面对如此殊色，就连我都难以自持，何况是他。”
“那要是他不肯放姐姐走呢？”雪儿皱眉道。
“若说这世上他只听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就是你。”少年淡笑着低语：“红颜祸水，古来如此，耶律家的男人也不能幸免。不过你要记住，若是在婚礼上见到你的男人，你要装作不认识他，否则会害了他，也会害了你自己。”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雪儿咬牙，跺脚。似乎不管怎么努力，都挣不脱这个少年的束缚，他的每句话，她都必须听，而且他总有理由，让她不得不听。心里明白，嘴上却是不甘。
“相信我吧，因为我是你哥哥。”少年轻柔地笑着，语气温柔地象春天的溪水。
这时石清尘从暗处走出来，躬身道：“公子，时候不早了。”
少年站起身，看女孩起身离去，望着她夜色中的背影，忽然有些恋恋不舍，甩甩头，逼自己收回目光，正要走，女孩又跑了回来，跑得气喘吁吁，在他惊讶时，将一块令牌塞到他手里：“若有什么事，拿着这块令牌找应州指挥使左笑天，他会帮助你。”
少年疑道：“为什么给我？”
女孩在黑暗中轻笑一声：“我只是不想姐姐为你伤心。”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很远，蒙蒙的夜色，罩着她苗条纤细的身影，一阵风过，少年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远处的树后，耶律元从暗处闪出来，跟着少年走到旁边一处隐秘的宫院前，看着他轻轻转动墙上机关，墙上豁开一个小小的暗门，少年闪身进去，暗门很快合上了。石清尘目送公子背影离去，急忙转过身，向另一处回廊走去。
耶律元隐在暗处，嘴角轻勾，笑容变得快慰之极，默然了一阵，转过身，眼角忽然瞥到一个黄色的身影，心中一动，迅速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暗淡的星光下，女子娇艳的脸庞，惊惶的眼神隐隐约约地看不太清。
“你是耶律怀秀的侧妃？”
女人迟疑片刻，忽然张嘴想喊叫。
耶律元迅速捂住她的嘴，到腰间拔出匕首，抵在她心口：“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女人点点头，又慌乱地摇了摇头。
“可惜啊。”耶律元啧啧叹息：“你出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又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女人惊恐地睁大眼睛，想叫却叫不出声。耶律元右手轻轻一送，匕首深深地刺入她的心口，冷冷地看着手中的女人微弱地挣扎了两下，渐渐软倒下去，男人从鼻中轻哼一声，弯腰拔出匕首，就在女人黄色的宫装上抹去血迹，伸手抱起尸身，正想离开，远处忽有一群宫卫佩着刀剑走了过来。
男人只得放弃打扫现场的想法，把女人随意丢下，迅速隐入树丛中，施展轻功，飞也似地纵身而去。
清晨，雪儿起身，吃过早膳，就打算到王后宫中去，转过回廊，隐约听到前面传来小声的议论声。心中一动，悄悄移步过去，探了探头，却是几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背对她立在拐角处，声音渐渐传入耳中。
“听说了没有？玉妃死了。”象是红妃的声音。
“死了？”一阵惊呼声。
“小声点。听说是被刺客所杀，一刀刺入心口，好惨啊。”
咝……响起一片抽气声。
雪儿心中一惊，难道是李重翰做的。正想凝神再听，身后一人唤道：“李姑娘。”
雪儿急忙回头，是石清尘微笑着向她施礼。
雪儿回礼道：“原来是石公公。”
石清尘笑了笑：“姑娘是要去王后宫中吗？”
“是啊，公公，你莫非也要去锦绣宫么？”雪儿一边说话，一边朝他使了个眼色。
“好啊，正好同路，咱家也有些事要去见王后。”石清尘点头会意。
两人眼神交换了一下，并肩而行，转过拐角。红妃等人早已停了话，用一种极陌生的眼神看着雪儿，仿佛她有三头六臂一般，雪儿微微一笑，作势欲拜，红妃顿时变了脸色，带着一干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不敢，李姑娘。”
雪儿心知定是因那日大王生辰之事，淡淡一笑：“民女告退。”屏住呼吸越过她们，直走到开阔处，方才吁了口气，向石清尘笑道：“熏死我了。”
石清尘不禁摇头莞尔：“李姑娘，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雪儿看看四下无人，急忙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玉妃横死的事？”
“知道。”
“是不是你家公子做的？”
“不是。”石清尘微微蹙眉：“我也正疑惑着，看来昨晚除了公子，还有外人潜入宫中，只不知此人是何居心，意欲何为？”
“不是就好。”雪儿苦笑着摇摇头：“不过依你家公子的性子，杀一个弱女子，一定不会手软吧。”
石清尘轻叹一声，正色道：“姑娘，其实我家公子并非冷酷之人，所作所为，都是逼不得已，若有什么冒犯姑娘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怨恨他才好。”
雪儿轻笑：“我怎会怨恨他，他也有他的难处，报仇复国理所应该，只是不该扯上我这个无辜之人罢了。”
“姑娘，你听我说……。”石清尘急欲为公子辩解。
“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告辞。”雪儿不再看他，转身离去。石清尘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苦笑。
锦绣宫。
从窗子外透进来的阳光，映着王后如纸一般苍白的脸，窗外的寒风一阵阵刮过，忽然很想那天那杯毒茶已经取了她的性命，死了也好，总比这样痛苦地活着，要开心很多。
门开了，雪儿迈着款款的步子走进来，见床上的王后艰难地想起来，急忙上前按住她：“姐姐，你病得厉害，切不可随意活动。”
“好妹妹。”王后美丽的凤眼中缓缓流下泪来。
雪儿到被中握住她的手，那手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叹息着，轻道：“姐姐，大王，他真得对你很好么？”
“好，很好。”含着泪说着违心的话，脸上笑着，心却在滴血。
女孩沉默了一阵，苦笑道：“姐姐，你又何苦骗我？”
“我没有骗你，他真得对我很好。”王后慌乱地解释。
“姐姐。”雪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李公子已经跟我说了，妹妹到锦绣宫中下棋的那一天，大王已经对你起了杀心，那只打破的茶杯，里面装的就是□□吧。”
王后轻轻颤抖了一下，忽然埋首枕中，无声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