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六艺（1 / 1）
桌上摆着一盘糯米团子，一大碗羊奶。少年温情的目光盯着她：“饿吗，吃吧。”
知道拒绝他的后果，暗叹一声，伸手拿起团子，塞到嘴里，又干又涩，难以下咽，只好端起羊奶，喝了一口，浓浓的腥膻味，几乎呕吐，少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一语不发。雪儿强压住眼里的泪水，勉强着自己，把食物一口一口咽下去。
看着少年准备转身离去，雪儿急忙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少年停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冷：“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昨天早晨，契丹皇帝忽然颁下一道旨意，所有城池实行宵禁，御林军在云州、幽州、燕京，挨家挨户搜查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生得美艳无双的少女，或是少年。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宋国郡主，那个棕色眼眸的男人是辽圣宗。”
“你知道我的名字，还故意问我？”雪儿咬牙皱眉，可恶的少年。
李重翰笑了笑，忽然欺近她身前：“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得很听话？”语气柔情脉脉，目光却森冷无比。
知道他没事，心顿时安定下来，雪儿迅速后退一步，怒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我说过要放你走吗？”少年忽然轻移脚步，不知不觉移到她身前，伸手紧紧地揽住她，轻轻一带，女孩不由自主倒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脸颊，少年轻笑出声：“如此绝色，娇美佳人，我怎么舍得？失去心爱的人，那种感觉，啧啧啧……。”摇着头发出叹息声，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我倒要看看他会找你多久？”
雪儿奋力挣扎：“你这个无赖，放开我。”挣到额上全是汗，还是挣脱不出。
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额头：“太弱了，这么娇弱的身子，怎经得起旅途劳顿。看来我要叫人好好地给你调理调理。”
“旅途？你要把我押到哪去？”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肆意轻薄，雪儿心中羞愤难当。
“不是押，是携，我要携我的女人回我的故国。”少年轻笑着低语，在女孩正要开口反驳之时，忽然放手，退后几步，恢复了那种冷冷的表情：“我要出门几日，这几日由李芝兰陪伴你。她的脾气可不象我那么好，你最好小心些。”
李芝兰，是谁？少年轻轻击掌，一个高瘦的白衣女子从厅后转过来，清瘦秀气的脸，微抿的薄唇，年纪三十来岁，雪白的肤色，两道笔直的眉，一双眼光芒内敛，背上还背着一个琴囊，看起来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女人走到少年面前，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公子安好。”
李重翰柔声低语：“她，我交给你了。”
女人用审慎的目光仔细打量了雪儿一番，用清冷的声音道：“公子放心。”
李重翰微笑点头，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大厅尽头。
女人走到雪儿近前，缓缓启口，声音清淡的没有一丝颜色：“姑娘请。”
“去哪？”
“琴室。”
“琴室？”雪儿讶然。
女人不再言语，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半拖半拽地带着她穿过院子，走到一间小小的琴室里，不理她的讶异，轻轻解开背上的琴囊，露出一把乌黑油亮的古琴，看着那面琴，脑中忽然出现一句诗，不知不觉念出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华。”
女人忽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睛掠过一抹难言的表情：“此琴原本唤作锦瑟，十年前，一把大火之后，就成了黑锦瑟了。”语气平静，却隐隐含着一丝沉淀已久的悲凄。
“果然叫锦瑟，这黑，原来是被烟熏的么。”雪儿轻叹一声，十年前，莫非就是李重翰所说，父母被杀，姐姐被迫出嫁的那一年。
女人目光轻敛，脸上神情平静无波：“姑娘请。”
“我？弹琴？”雪儿哑然失笑。“对不起，一窍不通。”要是说钢琴，已到六级，这古琴却是毫无所知，光看那琴谱，背上就要出一身冷汗。
女人讶然：“姑娘竟然不会弹琴？”
雪儿坚决地摇头：“不会。”
“那么棋、书、画，针黹刺绣？”
“只会下棋，其它都不会。”
女人沉默片刻，薄唇一抿，忽然失笑。她的笑容如冰山溶化一般，竟是明艳无比，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吧，雪儿心中暗叹。
“从现在开始，学习女子六艺。”
“不是吧，不要啊。”雪儿汗然：“我不学。”
“两个月后，东丹国甄选贤淑纯良的少女，登祥古山，举行拜日仪。公子没有把此事告诉姑娘吗？”
两个月？甄选女子？那个喜怒无常、深沉不测的少年，他又想干什么？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雪儿冷冷道：“我不学。”不理女人诧异的目光，转身拂袖而去。
云州城。
一座小小的院落里。耶律隆绪站在院子中间，脸色苍白，神情冷峻，一干执着刀枪的御林军从院子里奔出来。领头的将领走到耶律隆绪面前，躬身道：“皇上，臣已经搜遍了这座小院落，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男人听着他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一日，阿森就是跟着少年进了云州城东这家小小的院落，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踪迹。耶律不古接到他的旨意，在城中严加盘查，却未查到一线蛛丝马迹，这少年难道竟有遁天入地之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偷潜出城了吗？
那枝湖水蓝的簪子，也一直查不到线索，只能确知是几十年前的珍品，现在世面上早已绝迹了，至少在辽国境内，找遍了所有的首饰铺，都没有这样的簪子。
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再次来到这座院落，搜查的结果依然是音讯杳然，那娇美柔弱的女子，竟然又一次离开他了，象天边的云，象草原上的风，每次都走得如此匆匆，上次的离去，还有迹可循，可以在宋国的都城找到她，这一次的离去，又该到何处寻找。心沉甸甸的，担忧，焦虑，失望，悲伤，万般愁绪，涌上心头，象突然被偷走了什么，空落落的，阵阵抽痛，无法意会，无法言传。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脸上，却感觉不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