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常道人心似海深（1 / 1）
淑玉的事儿就这么搁了下来，搁在我的心里，一刻也不敢遗忘，找了个由头把她从小厨房派到了别处，让苏西尔多加留心，除了防备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她毫无动静，我也不敢放松，就这么平静的过着，一直到冬天来临。
“你听说那个和尚的事儿了吗？”
“小点声！皇上都称他做大师，你还和尚和尚的叫！”
“听说他说什么准什么，真的吗？”
“估计是吧，皇上还不许他离京，说要等宸妃娘娘产子，请他为皇子祈福呢！”
“是吗……”
两个小太监越走越远，我和苏西尔从花墙后面走出来，“大师？什么大师？”我问道，真的是山中只数日，世上已千年，怎么又多了个和尚出来？
“听说是个外来的和尚，是皇上在实胜寺遇到的，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晓一千年，而且性情狂傲，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苏西尔见我好奇，可算是逮到机会把她的八卦精神发挥到了极致，“皇上本来不高兴的，可是问了他几件事之后发现他说的真的很准！就把他请进宫来讲经说法，听说还彻夜谈心呢！”
前知五百后晓一千？也太神了吧？难不成他还知道什么飞机大炮太空漫步？哼！我嗤鼻。
“皇上亲自下旨让他留在实胜寺不许走，要等宸妃娘娘生产，给皇子看看相！”苏西尔说道。
盛京素来喇嘛居多，怎么会凭空冒出个和尚来？而且就这么巧，宸妃即将生产，就有神人来京，等着给皇子算命？说不定是有人安排的呢！我不以为然的笑笑，“走吧，姑姑还等着呢。”
“我也听说了，而且，也见过。那位大师法号了然，初次见我，就说我阴虚火旺，问我是不是经常头昏，腰酸背痛，还说……”姑姑犹豫再三，小声说道，“我命中无子。”
我跟大玉儿相视一眼，大玉儿款款说道：“左右不过是一个和尚，擅于察言观色而已，所以知道姑姑身子不爽，就算是找个御医来，也能看出几分颜色吧？至于命中无子……姑姑不必介怀，无稽之谈罢了。”
“就是，有没有儿子找个和尚来看？传出去让天下人耻笑！”我笑道。
“云儿！”姑姑佯怒道：“你呀，就是管不住嘴！胡说些什么，就不怕这话传出去？”
“要是在姑姑宫里也不能随意说话，那这日子就真的太没劲了！”知道姑姑不是真的生气，我也不怕死的陪着笑脸继续胡诌，“我说的也不无道理啊，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啊！大实话而已！”
姑姑无奈的指指我，“你呀……”
“启禀皇后娘娘！关雎宫来报，宸妃娘娘临盆了！”珍哥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真的？”姑姑腾地站起来，一脸的急切，“宣御医了没？皇上呢？”
“皇上还在早朝，所以只能先来禀报皇后。”珍哥扶着皇后朝门口走去。
“那就快宣御医进来！海兰珠身子弱，有御医在最好不过！对了，接生嬷嬷不是早就选好了吗？让她赶快去关雎宫！还有，派人去崇政殿门口等皇上，一下朝马上禀报……”姑姑脚步匆匆的赶往关雎宫去了。
大玉儿上来拉住我的手：“姐姐身子素来不好，今回只求她们母子平安……”
我看了看她，如今八阿哥要出世了，咱们的九阿哥在哪儿呢？
跟着大玉儿去了永福宫，虽然也是如同平日一般喝茶聊天，心里却始终不安稳，苏茉尔姐妹两个跑了一趟又一趟，来来回回给咱们传达着信息。听说皇上人在御书房，另外还有那个了然大师，难不成皇子一问世就马上给他算上一卦？要真是海兰珠安排的这个老和尚，肯定是要美言一番，然后宸妃和她的儿子就如虎添翼了！哼！可惜，历史上的皇八子夭折，可怜这个老和尚，胡说八道一阵也得不着几年的好处！
“怎么这么久了……好几个时辰了还不生吗……”大玉儿也是没经历过这事儿，终究耐不住性子，不住的探向门外，“苏茉尔怎么还不回来？”
“姐姐急什么！这生孩子么，有急有缓，听说生个好几天生不出来也是有的！”我安慰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看看左右没人，悄声问道，“姐姐，你……没想生个孩子？”
大玉儿突然得此一问，脸一红，“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没想过。”
“这有什么害臊的？你跟兰姐姐都是科尔沁的女儿，生的阿哥越多，将来咱们子嗣的孩子做皇上的可能性就越大！对咱们科尔沁来说，也不是件坏事啊！所以，她要是添八阿哥，你就给皇上再生个九阿哥！反正皇上又不嫌多！”我撇撇嘴。
“可是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有……”大玉儿低下头嘟囔着，“我有什么法子。”
“要是有机会的话，真希望你能有个孩子！姐姐，我帮你怎样？”我搂过她的肩，笑道。
“去去去！不跟你说了！没个正经！”大玉儿一巴掌打开我的手，“哎呀，苏西尔回来了！”
苏西尔跌跌撞撞冲进门，“格格……格格……生……生了！宸妃娘娘生了！”
“阿哥还是格格？”大玉儿问道。
“是个阿哥！母子平安！皇上……皇上传旨，要皇后娘娘把……阿哥抱到御书房去！皇后娘娘叫苏茉尔陪她一起过去，让我先回来报信！”苏西尔喘了半天，终于顺过气来。
“这就抱去？”大玉儿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太心急了？”
“哼，要听阿谀奉承，急不可耐。”我冷冷的一笑。
既然平安，那我们也算是放下心来，大玉儿吩咐下人准备贺礼，要去关雎宫道喜，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扫她的兴，但要我也去向海兰珠道贺是不可能的，还是回霓心苑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还没等出门，便接到皇后姑姑懿旨：“请两位格格赶快去御书房！越快越好！”来的是个正黄旗侍卫，说事情紧急，我们去了便知。
不敢怠慢，连忙拉了大玉儿一路小跑赶往御书房外。一路上都是匆匆忙忙的人们，穿梭在关雎宫与各个地方之间，看来海兰珠的地位又有长进了。
见到姑姑是在御书房门口，伴随在旁边的还有苏茉尔，两个人脸色煞白。
“玉儿云儿你们总算是……”姑姑一见我们紧紧攥住我们的手。
房门紧闭，看不到里面都有谁，只是隐约听见孩子的哭声甚是凄惨，我正要开口询问，话还没说半句，只听见屋内一声咋喝：“来人！把他赶出京城去，此生不许再进京都！”
圣旨一下，谁敢不从，几个侍卫应声进门。
屋内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不消各位动手，贫僧自己会走！”
猛然心头一震，这就是那个和尚的声音吗？怎么会如此的……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御书房内走出几个人，率先的便是一个光头和尚，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简直就是一表人才！面对着当今圣上的雷霆之怒、砍头的圣旨，他居然还是神采奕奕，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要不是场合气氛不对，我真想上去大叫一声：你做和尚简直是糟蹋了啊！
除此之外，更奇怪的一丝熟悉感，就好像是……似曾相识……我皱起眉来。
又是这么奇怪的感觉，说实在的，在以身相许皇太极之后，那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念头已经全然不复存在了，而今天是久违的冒了出来。
和尚走到我们面前停下了脚步，“贫僧见过各位娘娘。”
姑姑无暇顾及眼前的和尚，只因那厢小阿哥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连忙跑过去：“皇上还是把阿哥给我吧！可怜的孩子，怎么哭成这样！还是赶紧送回他额娘身边去吧……哦哦哦，不哭了不哭了，皇额娘抱哦……”
我使了个眼色，苏茉尔和苏西尔连忙过去帮姑姑的忙，哄着小阿哥。
了然和尚看了看大玉儿，微微一笑，吟道：“沼上花开连理枝，果结并蒂不出奇，莫将瑞物来轻视，来日布衣换锦衣。”
大玉儿愣了半响，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了然转向我，目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转瞬恢复常态：“常道人心似海深，妖魅变幻胜观音，蜃楼虽美终不再，茅舍草屋情自真。”
“你们还不动手？”皇太极已是不耐烦，催促道。
“不知大师做错了什么，还请皇上为孩子积德，从宽发落。”姑姑说道。
“哼，逐出京去已是法外开恩，若不念在八阿哥刚落地，朕就要了他的脑袋！”皇太极摆摆手，几个侍卫围上来。
“皇后娘娘不必为贫僧费心了，今天的结局贫僧早就料到了，世人都一样，喜欢听的都是对的，不喜欢听的便都是错的。施主们保重，贫僧告辞了。”和尚一摆衣袖，潇潇洒洒的朝外走去。
我没有忽略皇太极的眼神，他只轻轻一个目光，身边的侍卫总管点点头，速速离去。只怕那和尚此生再无机会……
“摆驾关雎宫。”皇上从姑姑怀里接过八阿哥，一脸的关爱，全无方才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