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当断不断己为难（1 / 1）
清宁宫一片歌舞升平，听说还有从宫外请来的乐舞班子，特别恩准可以弹奏一些宫外的民间小调，以来助兴，这些曲子吹拉弹唱起来，比宫里训的人来更有一番滋味！各府的王爷们都有被邀请，今天纷纷进宫来，女眷们更是花红柳绿的打扮着，欢天喜地的，一来是给皇后祝寿，这二来嘛，凑到一起自然也少不了女人之间的炫耀。
“听说皇上要你一定来？”大玉儿跟我一起走着，悄悄问道。
“嗯！我是不想来的，姑姑对这些应酬也是心烦得很，咱们何必再给她添乱！”我小声答着话。
“姑姑说要咱们今天帮她招呼着，咱们看来是闲不着了！我要叮嘱你一句，不许惹是生非！最近看你跟海兰珠似乎越来越不合，今天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来，让大家难堪！”大玉儿压低声音。
“什么叫我跟她不合？明明是她跟所有的人不合！行了，我自有分寸！”抬头已是清宁宫大门，我示意大玉儿到此为止，不再多说了，整整衣服头饰，迈进门去。
“给皇后姑姑贺寿，皇后万福——”我和大玉儿并肩跪下，磕了个头。
“起来起来！”姑姑面带微笑让我们平身，指着身边的位子示意我们过去坐。
姐姐拉了我的手走到皇后左边坐下，旁边有侍女倒满酒杯。
我坐在姐姐一旁，把座位向后撤了撤。
大玉儿转头看了我一眼，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奴才不敢和娘娘齐肩！”我吐吐舌头，笑道，“坐的靠后一点不显眼，做什么都不会引人注意。”
大玉儿笑着摇摇头，姑姑看到也凑过来问话，姐姐在她耳边回了，姑姑指着我无奈的笑笑，门口又进来几位福晋磕头行礼，她也无暇再管我了。
天渐渐暗下来，灯火慢慢亮起来，整个大殿已经是人声鼎沸。我悄悄瞧着，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只差皇上和宸妃了！轻轻冷笑一下，海兰珠又要摆架子了，不知道这是受贵妃指使，还是心理作祟，整天都巴不得给皇后难堪，有点脑子的稍作思量便知道，这样的作为只是给自己制造麻烦而已！皇上虽然宠她，可是对姑姑也是尊敬有加，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不是白做的，难不成会为了一个海兰珠跟皇后过不去？
冥冥中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抬头找去，远远地便看到豪格的身影，跟我相隔万里之遥，我暗做思忖，举起酒杯冲他一笑，豪格也微微扬起笑容，两只杯子在空中作势一碰，各自饮净。
门外终于响起通传：皇上驾到——宸妃娘娘到——
呼啦啦一屋子人连忙起身迎驾，山呼万岁。
皇太极一袭龙袍，眉宇间掩藏不住的欢喜，笔直的身躯透着英姿飒爽，迈着大步走进殿来。旁边是小巧可人的宸妃海兰珠，也是一身明黄色装束！跟皇后的礼服是一样颜色的，这身衣服应该是当初她晋升妃位的时候穿的，今天穿来……
我偷偷给了旁边的大玉儿一个眼色，她跟我一样皱着眉，我们心里都有了底：今晚这出戏，恐怕真是有的看了！
见过礼，皇上入座，大家纷纷退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玉儿姐姐悄悄对我耳语道：“不许生事，一切都有我！”
我看了她一眼，顺从的点点头，心里想道：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她找上门来，那就别怪我多事！
一番开场之后，皇太极跟姑姑敬酒祝寿，大家敬酒祝寿，然后皇上下旨大家随意，今晚只求尽兴，不要拘束，派人叫上歌舞班子来，宣布晚宴开始。众乐女吹拉弹唱的摆开阵势，气氛马上就热闹起来！渐渐的，大家也都放松下来，王爷贝勒们开始互相斗酒行令，殿内一片喧闹。
不消半个时辰工夫，屋子里已经酒气冲天，热气腾腾了！我觉得有些头晕，透不过气来，跟姐姐说了声退出大殿，来到院子里。
门口丫鬟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我站在这儿实在是碍眼得很，只好走远一些。转来转去居然出了清宁宫，不知不觉又来到熟悉的八角亭。这里，是跟皇太极缘定三生的地方，这里，是真正让我下定决心放纵自己的心的地方，这里……或许还是我伤心的地方。一景唤一情，点点滴滴都涌上心来。听着远处的歌舞和喧哗，不禁猛然惊醒，原来，我们都错了！
他错了，他错在把赏识当成了爱慕，错在把征服当成了相知相守，他对我，或许迷恋过，但，那是一种无法占有时的吸引，得不到时的期盼！而这，不是爱情。
我也错了，我错在把满腔的热情错投了一个不可能对我永远爱恋的人，把一心的渴望错给了一个不可能与我长相厮守的人，我对他，或许期盼过，或许仰慕过，但，这只是面对他温柔时的失措，面对他呵护时的迷茫……当他把用在我身上的柔情投向海兰珠时，我除了短暂的若有所失，居然一点也不怨恨他……
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我抱住双肩，难道，我根本没有爱过他……望着黑漆漆的皇城，这一霎那居然充满着恐惧感，这里的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飘忽不定，无所适从……
“咳！”有人发出一丝声响。
皇太极！我猛然回头，“豪格……”原来是豪格，不由得惨然一笑，傻子，皇太极这个时侯齐人之福还享不过来呢，哪会有时间来这里闲逛！
“吓到你了？”看来我一脸的惊慌全看在他眼里，豪格微微一笑，问道。
“没有。”我回过神来，“肃亲王吉祥！”稍作屈膝，给他行了个礼。
“那就好！出声本就是打扰了你，如果再吓到你，那就是我的罪过了。”他走到亭边，双手负在身后，望着亭外的黑夜。
几日不见，豪格似乎长大了许多，眉宇间莫名出现成熟的忧愁，是我从前没有注意到，还是他突如其来的改变了？
“无论怎样欢歌笑语，夜，终究是黑的。”他幽幽叹息，随即转过身来问道，“你在看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从前好像特别喜欢看星星？”
我莞尔：“好久以前的事儿了！有劳肃亲王还记得这些！云儿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怎么晓得的？回想从前无非是在宫里和姐姐看星星，在宫外是多尔衮多铎陪伴，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我好羡慕你，可以选择不记得！好多事情，我明明想忘记，却偏偏记得刻骨铭心……”他看着我，“这样，很痛苦，是吗？”
我冷下脸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再叫我肃亲王了？”他微微一笑，语气中有几分揶揄，“我相信，在你心里，也有一些是忘不掉的，否则，你大可以在大殿里嬉笑，不必躲在这里伤感！”
“谁说我伤感！我只是嫌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这就要回去了！”不喜欢被他看穿的感觉，我匆忙走下亭去，准备回去大殿上。
“当断则断！今天的伤口，留到明天处理只会更痛！想得太多，只会难为自己，何必呢……”他在身后叹道。
我不敢回头，脚下稍作停顿，还是迈开步子走向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