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番外：云游（1 / 1）
莲莲长得很快，小丫头几乎是见风就抽条，似乎一眨眼间，左倩就发现自己抱不动女儿了。亚人的成熟期是人类的一倍，寿命却是人类的五倍，为了这事她可没少长吁短叹。一开始她还感叹等她头发白光了丈夫们还个个年轻貌美，那可如何是好？等她知道自己托了科技的福，也可以享受和亚人差不多的生存质量后，又在想着等老妈老得不行了，自己还看起来像二十多，这可怎么办？等她知道可以利用假像蒙蔽周围人的眼睛后，又在想着自己还二十多呢，女儿都二十多了怎么办？
“你想得也太多了吧？”最先受不了的肯定是书墨，他扶着她的脸左看右看道，“你的脑袋能不能想点女人味的东西，比如今年的流行服饰是什么？”
她没好气地一甩头，状似潇洒地道：“我这叫忧国忧民。”
“哪一国的哪一民？”唐默从门外走进来，也跟着凑热闹，“这可得分分清楚。”
她从鼻子里哼出个声音来，这对疑似基只能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这俩人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焦不离孟地经常粘在一块儿滴咕，笑得像两幅画一样，令她一边欣赏一边在内心腹诽不停，反正如果她开口也讲不赢两张嘴。
莲莲从门外钻了进来，小姑娘看起来已经十岁左右了，实际上时间才过了五年，而且她的心智也有十岁的水平，毕竟是一生下来就会凭气息叫爸叫妈的。再过几年，她去见奶奶就需要戴上伪装器了，不然还不把老人家吓一跳。
此时是左家结婚十三周年纪念，虽然这个数字在西方宗教里来说实在不吉利，但对不信教的人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对左倩来说，只是每一年出去玩玩的借口而已。这一次，他们一家去了远古宇宙战场，这是玩了一圈过后刚刚回到位于“小地球”的家。
莲莲进来就扑到书墨身上，蹭着他的肩膀撒娇。小姑娘有着肖睿的金发，却遗传了书墨的翡翠眼睛，一丁点儿唐默的“痕迹”也没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洋娃娃，可是她一开口，左倩就知道唐默的“痕迹”在哪里了：“妈呀，你又在妒忌这对好基友？”
这口气、这风格、这态度，活脱脱一个以前版的唐默。左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中祈祷莲莲千万不要继承唐默的能力，不然这个家还不永不宁日啊。幸好，目前为止，小莲莲的能力还未露出苗头，这在亚人来说是十分不寻常的。一部分人认为这孩子未来必有大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另一部分人认为左倩的基因太过强势，影响了这孩子的素质，也许她未来一辈子都不会有能力了。
不管外界如何评价，肖莲还是平安无事健康地长大了，虽然时不时过于成熟了点，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个正常的孩子。听了肖睿的话，她便乖乖地离了房间找保姆玩去了。
门被带上后，左倩正准备也去好好补觉，整理下宇宙差，肖睿就平淡无波地开口道：“我要走了。”
这
句话在左家就是个禁句，自从唐默当年用过后，任何人说这句话左倩的脸色都会阴下来。此时听见了，她猛地一转身，正准备批评肖睿不要用这种话来开玩笑，看见他认真的表情后又不禁怔了，呆呆地重复道：“你要走了？”
肖睿点了点头，平静地道：“不是封神，你可以放心。”
一听，她更不放心了：“那你去哪？”
“不知道，我想离开一段时间。”肖睿的话仍然那般直白，却如同重锤般敲在她的心头，“我以前以为，我会因为莲莲的出生而满足，并且一直在这个社会的规则中生存下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无法满足。我的心里似乎有一块空的，永远也填不满。也许是看到你们的恩爱，也许是由于我的立场，但我确实需要去寻找些东西来弥补内心的空白。”
屋里一片死寂，左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要以什么理由、什么立场来挽留肖睿？根本没有，她甚至连一句“我舍不得你”也没资格说——以人类的标准来看。
唐默和书墨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唐默不是没察觉到些什么，但他不会对“家人”使用能力，自然也不知道肖睿的决定。这对左家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个突然的消息，令人措手不及。
半晌沉默后，她总算挤出一句话来：“你走了，肖莲怎么办？”
“她已经十岁了，该是去上学的时候了，她需要去亚人的集体中认识自己的责任与权力，这是我们的传统。”
左倩这下明白了，肖睿肯定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已选择好这个时候，甚至他十年来的沉默与忍耐都是为了这一刻。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也从来没有失职过，所以，他知道左倩绝对不会以亚人的规则来挽留他。
在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家庭里，肖睿也终于学会狡猾了。
左倩以求助的目光看向唐默，却只见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瞟到书墨，内心叹气不已，如果是书墨要走，她绝对不会挽留，甚至还会欢送。这家伙绝对会出去寻找到第二春、第三春、第四春，可是，肖睿？她不确定这家伙出去后会不会像苦行僧一样去瀑布下“洗澡”来明白自我之类的。
只是，她也确实挽留不了。
“好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肖睿空着双手，也确实不需要什么东西，“回来的时候我也不确定，不用挂念我。如果我死了，权利树上我的名字会黯下来，你就知道了。”
这简直像撒一把针在左倩的心上扎，内疚与羞愧同时包围过来，令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如果你要离婚的话……”
“我不是要离婚。”肖睿的声音提高了一分，又迅速低了下来，“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找明白自己的问题。”
她立刻抢白道：“你没有问题的，你很正常！”
肖睿没有再说话，只是走上前紧紧地拥抱了左倩。她忍不住也紧紧抱住他，担忧与迷茫在心中翻腾。直到他离开为止，她都盯着那扇门，似乎在期望他回来般。
她看向唐默：“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你做得很好。”唐默从门上收回视线，“这是他的选择，作为一个亚人主母来说你很宽容，但是作为一个亚人主母来说你又不合格。”
她皱起眉头：“哪里不合格？”
“你的感情太丰沛了，会给丈夫们带来困扰。”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日子迅速地过去了，如同流水一般，当时间距肖睿离开后的一年，左倩也逐渐适应了他不在的生活。时间是总攻，推倒不留情，她也习惯了每星期去权利树上察看肖睿的名字，虽然左氏家族也在不断往大树的顶端升上去，可是那个名字的主人一直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很怕，怕那个名字哪一天突然黯淡了下来，再也无法亮起，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个无法承受的打击。有时候她会从某个渠道听见他的消息，都只是只言片语，比如“他昨天来过这里”、“他买了某样东西”之类的。
某种程度上，左倩是喜欢肖睿这个人的，与他相处越久，就越无法不喜欢他。可是她心里觉得自己没资格去喜欢他，甚至按照亚人的规则她也是不应该“喜欢”他的，正如唐默所说，这会替他带来困扰。
最重要的，她的脑中无时无刻不是萦绕着一个问题——肖睿还会回来吗？如果他不回来，她要不要去找他？就算找到他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然而，就像肖睿离开时那般突然的，二年后，他又突然地回来了。就那么平常的一天，她打开门，就看见了他完美的脸以及平静地问候：“我回来了，左倩。”
肖睿一直叫她“左倩”的，不会是小倩，也不会是猩猩，永远是规规正正的“左倩”。听见这个称呼，左倩一时之间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挤了半天挤出三个字：“吃了吗？”
“没吃。”
“……”
肖睿回来了，带着一身疲倦，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左倩当然十分快乐，问东问西可就是不敢问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他居然也一句话不说，吃饭、洗澡、睡觉，和书墨、唐默打招呼，交接工作，然后就自然地回归到家庭中了，似乎从未出去过般。
左倩想问，但当然不敢问的，正当她觉得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肖睿到底出去干什么了时，他自动交待了。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她正在窗前给肖莲写信，他值班，便这么突然又自然地说道：“我在外面爱上了一个人。”
她手指一僵，装作一付若无其事的表情道：“然后呢？”
“那种感觉很美好。”他也继续平静地说，“可以说，非常美好。”
她的平静再也装不下去：“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的家在这儿。”肖睿的话令她怔住，“我的女儿在这儿，你在这儿。”
“可是你的爱人不在这里。”
他看向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这个世界上爱情并不是一切。”
她张了张，有点不服气地想反驳，可是又觉得别扭之极——她反驳个什么劲啊，这不正是肖睿回来的理由吗？她不正是希望肖睿回来吗？
“我……我只是觉得，你好不容易找到真爱，为什么还会回来这里。我是说，我不介意你找到真爱离开，你如果得到幸福我也会很快乐的。”
肖睿没有和以前一样认真，只是微微一笑道：“真的吗？我离开你会快乐吗？”
这把左倩完全问住了，张口结舌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天道：“你真的就这么回来了，不再走了？”
肖睿点了点头：“不走了。”
“真的？”
“真的。”
这句话之后，肖睿再也没有提起自己离开的事。只是不知为什么，左倩总觉得肖睿有些不一样了，有时他会独自沉思，有时候又会微微笑着看远方发呆，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一般。这令她颇有些吃味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欣慰，毕竟，他不再和以前一样是个冰冷的机器，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然而，左倩也有永远不知道的事。
书墨看着手中的报告，小声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告诉她吗？”
“什么？”
他扬了扬手中的纸片，唐默出了口气，小声道：“算了，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我只是觉得这应该能给她一个教训。”
唐默笑了声：“什么教训？不要随便让丈夫单独出门？”
“不，不要随便让丈夫爱上别人，不然他也许会更伤心。”
“你觉得肖睿是更伤心吗？”
“也许。”唐默又盯着报告看了会儿，突然低头道，“他本身选择这样一个人来爱就是不正常的，要是你的话，你会选一个必死的人来爱吗？”
“这种事没得选择的吧？”
“你相信肖睿是会一见钟情的人吗？”
“这点倒不会。”书墨耸了耸肩膀。
“所以说，这是他故意的选择，我觉得某方面来说这很聪明。”
书墨不解地问：“怎么？”
“因为只有死掉的爱人才可以跟随他一起回到这个家来。”
书墨眨了眨眼睛：“你是说鬼魂？”
唐默笑起来，拍了下书墨的脑袋，丢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我是说在心里。”
摸了摸脑袋，看着唐默离开的背影，在看了眼桌上调查报告那个刺眼的“患病死亡”几个字，书墨挑了挑眉毛，摇着头咕哝了一句：“你们啊，就折腾吧，唉，我当初怎么就让唐默回来了呢……”
一边说，一边把报告塞进垃圾箱，出门去了。垃圾箱很快自动清空，这个秘密就此被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