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五章 国王的新衣（9）（1 / 1）
“我爱你。”唐默的叙述十分平静，似乎在讲“天气真好呀，今天我又吃一个包子”神马的，他的眼睛直视着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激烈，但至少我感觉到某种东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出现，但我现在已经很肯定它出现了。我曾经试图抗拒它，远离它，但最终还是没办法成功，唯一的办法就是屈服。在这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一声。”
左倩完全呆住了，张大的嘴巴好不容易才收起来：“告、告诉我一声？这算什么话？你就这么告诉我一声？就这么‘告诉’我一声？”讲到最后，她已经有些愤怒了，“你怎么能这样？就这么随便地说出来，你想我有什么反应？高兴得不得了，还是喜极而泣？啊？”
“我不想你说什么。”他倒是一派淡然地转过头去看向屏幕，似乎刚才的都是一场梦而已，即不喜也不悲，甚至没有感情一般，“我只是要把这些说出来，因为再不说的话……”
等了几分钟仍然不闻下文的她追问道：“再不说的话会怎样？”
唐默转过头来，给她一个美好的微笑，与平时所见的有些不同，这个笑容虽然没有焦虑与假装，但也没有一丝情绪，太过纯粹，纯粹得令她有些害怕。什么情绪也没有的，那还是人吗？
与左倩的呆滞相比，书墨的反应更快也更确实，他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蓦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窜到唐默面前抓着他的肩膀道：“你不能走！”
唐默没有和以前一样露出为难的表情，甚至没什么表示，只是淡定地笑道：“你我都知道这种事是阻止不了的。”
在左倩惊慌于那不同寻常的口气时，书墨却怒气冲冲地大吼：“你不能走！你不能就这么离开！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就这么走了留下这个烂摊子让谁来收拾？”
“你可以的，书墨。”唐默一只手拍了下椅子扶手，在克鲁尼人轰鸣的进攻中他镇定的声音听起来份外冰冷，“你其实早就可以做许多事了，你的能力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样差劲，只是你一直躲在我的阴影里，时间久了，你连自己都失去了。你是爱着爱萍的，只是不敢承认。你也有能力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但你同样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因为你害怕失败。所以，最保险的就是躲在我的背后，一切以我的利益来考虑，这样你就不用考虑失败了，不是吗？”
这大概是唐默对书墨说过最尖锐的话，被这样迎头痛击的他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嗓子眼里，他甚至回不过神来，被打懵了。左倩突然有些同情起他来，毕竟和她小范围的丢脸比起来，他这可是在所有的属下以及生活圈面前，被最亲密最信任的朋友在最弱的地方狠狠一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唐默却对自己做了什么完全没感觉，不仅没有停止甚至还淡定地继续说下去：“你该做的就是离开我，独自走下去。不要再去考虑我了，因为无论你怎么考虑，我也不可能按照你的期望活下去。不要把你的期望投射在我身上，我永远也无法回应你了。”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最好的朋友，微微笑道：“我要走了，书墨，你保重。”
左倩这时候才品出味来，从椅子上一跃站起来又被舰艇的颠簸震回了回去，却仍然挣扎着大叫：“你要去哪？喂，你不是才说爱我的吗？回答我啊，你要去哪？”
唐默没有理她，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只是往前跨出了一步，稳稳地浮在了空中。整个控制室就像个巨大电影院，而左倩他们的位置在电影院的最后排，也是最高处。他就像踏上了一条隐形的大桥，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去。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随着步伐的加快，那美好的身材也在逐渐变得透明。
左倩突然明白书墨所说的“不要走”，唐默不是所谓地离开，而是真正地要走了。她有这种预感，他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不，不是“不会”，而是“不能”——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唐默！唐默，别走！”
在几乎消失的时候，唐默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不自觉向他伸出手的左倩笑着耸了耸肩膀，很是可爱地歪了下头，正如同她一开始见过的那个简单、年轻的职场新人。
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倩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该有主意的书墨还陷于刚才唐默给予的打击中，呆呆地站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唯一置身事外——这实在讽刺之极，肖睿也许并不想要这种置身事外——但现在，他是唯一一个情绪还算正常，能够发号施令的人。
只是，他也明白，此时不用再发号施令了，即使被越来越多的克鲁尼大军包围，无数黑洞洞的炮口对着，舰艇上的所有人丁点恐慌也没有，反而带着隐隐的兴奋——除了书墨和左倩。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缴人不杀……”
克鲁尼语亚人语再加上中文，螳螂国王还真是煞废苦心，他美滋滋地坐在座位上，等着接收自己的战果。对他来说，没有比落入陷井的猎物挣扎更美好的画面了，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那个人类女子的滋味，他是掌控者，谁能赢得了他？
想到这里，他艳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娇美，令一边的皇后垂下眼帘，惊惧在眼中一闪而逝。
“对方无回答！”
意料之中，螳螂国王举起手，缓慢而优美地放下。他们会包围这艘舰艇，然后小心地把其中的美味拉出来——也只是小心点，如果受了点伤，也是无所谓的——比如流产什么的……
正当螳螂国王的美梦开始飞时，宇宙中有什么东西迅速膨胀开来，没人实际上看见，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克鲁尼人不安地四处环顾，试图找出不安的源泉，却一无所获。他们正准备向国王报告这个情况，祈求智慧万能的陛下给他们指出真理时，却发现他们的智者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双眼发直，额头上全是汗，怎么喊也没有反应。
螳螂国王此刻并不是在发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这个“人”在宇宙中，他的身高只不过是对方一个脚指头。那“人”有着他见过的左倩其中一个丈夫的脸，可是他知道，这东西绝对不再是一个“人”了。
“你好，螳螂国王。”
“来人！”螳螂国王惊慌地大声呼喊，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但他周围的时间像凝固了般，没人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有他一人，像被扔在一个其他的空间里般，“你要做什么？”能够直击中心提出问题，说明他在这样的强压之下还能稳住心神，确实是个人才。
“放左家离开。”
“你不能干涉我们的世界！”他不平地怒吼，“你已经离开了我们的世界，不再和我们一样，按照规定你不能管我的事！”
“哦，真抱歉。”唐默的口气里没有半分抱歉，“只不过我恰好是刚刚升格成这个新世界的一员，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并不太了解，所以，眼下，我只想解决我在你们世界留下的小小问题。”
“你不能这样，这不公平！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则！”
螳螂国王悲鸣着，却没有丝毫动摇唐默的决定：“我的时间不多，你是想我直接动手，还是自己离开？我觉得这是个保存你面子的好办法，毕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螳螂国王怔了怔：“和我同船的人不知道？”
“我把你拉来我的位面，而不是去你的位面，以我现在的力量，去你们的位面有点太危险了。”
螳螂国王立刻大骂：“难道我去你的位面就不危险吗？”
“危险，你随时会分解成碎片，即使以我的本事也拼不回去。”
“我答应！我答应！”螳螂国王立刻叫了起来，“让我回去！”
他的话音未落，眼前的一切又重新动了起来，皇后紧张地脸出现在他面前，包围着他的人也发出惊喜的呼声。
“回去！”看着其他人欢喜的模样，螳螂国王气不打一处来，大喊，“回城啊，你们还在发什么呆！？”
当克鲁尼人的舰艇离开时，左家的舰艇上爆发出强烈的欢呼。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逃过一劫——如果被抓住，当作食物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更因为他们了解到一个事实，左家的未来已经无可限量了。
“封神？”左倩听着肖睿的解释，一脸拉肚子的表情，“神？你是说，神？”
“我们所说的神和你们的有点不同，神只是一些力量过于强大的人，当他们有了某种契机，并且有足够的力量支持，就可以由我们这个位面的生活方式转成另一种。他们不再需要肉体，有些力量强大到甚至不能出现在我们这个宇宙，我们称他们为神。”
肖睿的解释令左倩哭笑不得之余，又大大地松了口气：“也就说，唐默没死是吧？”
“没死。”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混合着微妙的情绪，“但是也不能称之为活着。他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在另一个位面。”
观察着他的表情，她有些不安起来：“这是件好事对不对？”
“对。”他点了点头，“唐默会成为左家的强力后盾，同时也是亚人的保护神。一个种族的神祗越多，当然就越强大。一个家族出了个神，当然也会很快到达阶级顶层。”
她看着他的表情，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单纯是高兴。”
肖睿犹豫了几秒，还是说道：“唐默不再是唐默了，成了神，他就不再会有感情，他记得一切，但不再能感觉。为了各种族间的平衡，作为一个神，他不能常常露面，神有神的规矩。”停顿了下，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同情的意味，“他不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唐默，他很强大，但是……”
这后面的话肖睿没有说，因为左倩的眼泪已经弄花了脸。他静静地呆了几秒，伸出手把她的脑袋抱入怀里，像是朋友般顺着她黝黑的头发。
她知道他后面省去的是什么——“他不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