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二章 你不是人（9）（1 / 1）
左倩当然没办法扒了唐默的皮，她甚至连他的一根头发也削不掉，在“求婚”失败后她便来到这个和他约好的小镇饭馆里碰头。饭馆也有年头了，但打扫得倒也干净，老板娘很热情地称呼他们作“小俩口”，换来左倩尴尬的笑容。
俩人点了一桌子菜，老板的手艺很不错，农家菜即可口份量又足。她吃得不亦乐乎，他则只抿着一小杯酒就着椒盐花生米。等她开始咕噜咕噜灌亚人版黑色奶茶时，他面前的小酒杯和花生米也差不多正好吃完，他们才有嘴巴开始谈话。
“这是怎么回事？”
唐默嚼着花生米，风度全失，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小镇青年的感觉。听完左倩的抱怨，淡定地道：“人家不想和你结婚呗。”
左倩更是脸红脖子粗：“你没和他说好？”
“我只说给你‘介绍’个丈夫，我可没说包办婚姻。”
他说得轻巧，她却气得半死。这一气，顿时觉得心慌眼花，赶紧拿出临走之前唐妈妈给的一盒“梅子”。说是“梅子”，却只是外形，其实——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啥米玩意儿——反正用唐妈妈的话讲，“能安胎养心强壮身体，是常备之物”。既然如此，那多吃点也无妨。
一颗梅子下肚，刹时“感觉好极了”，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唐默看见她吃的东西，一伸手拿了过来看了看，问：“谁给你的？”
“你说呢？”她夺了回来，瞪眼道，“难不成是在小卖部买的啊？”说起小卖部几个字，她又想起肖睿，想起那件老得可怕的店铺，“他怎么在这儿开了个小店？”
“他喜欢。”唐默耸了耸肩膀，“他说一百岁之前不想结婚，要到处游历一番，多看看各个星球的风土人情，了解各种生命的存活方式。他是个‘科学家’，喜欢做这些古怪的事，所以他在你们这个原始星球开个小卖部是很正常的事。”
“我们不是原始星球！”
他看着她撇了撇嘴，心里想的不问而知。
她懒得去理他，望了望小卖部的方向，无奈地道：“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唐默往嘴里扔了颗真正小卖部的瓜子——不过这可是热情的姑娘送的，“这是你的事，我只是给你条活路，这条路走得怎么样得看你自己。”
她瞪着他的脸，半晌后突然严肃地道：“我死了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内疚？”
他为她突如其来的肃穆而呛住，怔了一会儿没从她内心听见奇怪的话，便小心地答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过，我如果想活下去，就得再找个丈夫。这件事由你而起，你知道我有可能怀孕，好吧，也许你不确定，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你也不应该跟我上床！可是你不仅做了，跟我上床这件事更是你一手促成的！如果不是你把自己的条件塑造得和我要求的刚刚好，我是不可能找你的！现在我会因为怀孕而死也是由于你，人类可不会因为怀个孕就一定会死！而现在，你甚至连唯一可能存活下来的机会也不给我！”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在发热。一开始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感情，或者令他不再那么嚣张。可是现在，她越说越觉得委屈，自己这是为什么？只不过一个孩子而已！那么多的男人女人在大玩一夜情，玩可怕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玩各种各样危险而令人目瞪口呆的游戏，为什么只有她要碰上这种完全无解，而不仅仅因为她的错的事？
如果完全因为她的错倒好了，她认了！可是这不是因为她，为什么结果要她来承担！？
左倩和唐默都沉默了，她垂下眼帘，努力吸着鼻子，不让自己软弱的一面在他面前展露出来。他则转过头看向别处，不仅仅因为被挑起来的那么一丝内疚，更因为他的眼中似乎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他所怀念，并且似乎曾经说过相似话语的人。
“为什么女人明明没犯什么错，亚人种下的恶果却要我们来承担？”
“这不公平，真不公平。”
“为什么是我，这太不公平了，唐默……”
“唐默！”一声呼唤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唐默。
他抬起头来，眼前的左倩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强硬，刚才的软弱似乎只是幻影。她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他收敛心神，往桌上放下一张钞票，起身走人。她赶紧跟在后面，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她可不想被丢在这个根本不认识，两眼一抹黑的地方。
刚才的唐默有那么一瞬间让左倩觉得他是在哭，可是，这到底是错觉。他不要说哭，连眼睛都没红。也许对他来说，死一两个“原始星球”的人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是人类，对于动物的死亡不也不在乎吗？
既然唐默把人类比作黑猩猩，估计也和人类看动物差不多，那又怎么会内疚？
左倩觉得自己太傻了，居然会试图唤起他的同情心。如果有同情心的话，又怎么会是宇宙第一强？虽然这只是从他这儿听说过，可是她不觉得一个家庭能拥有一颗星球的种族会是个弱者。
走到街上，正当她想着接下来的步骤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把手腕上的表伸到她眼前。表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钢表，上面似乎浮着一个半透明的屏幕般，显示出一行字。当然，她看不懂，可是他显然会翻译给她听：“肖睿刚刚发布了一条消息，在他的个人博客上，他开始征婚了。”
“征婚？博客？”要把这些词和一个一百岁，旅行了全宇宙的人联系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左倩已经越来越适应这些疯狂，很快恢复了过来，“你说他要征婚？”
“对。”他快步往前走去，也不知要去哪里，她只有跟上，“你才跟他求婚，人家就开始征婚了，原本可是说不到一百岁不结婚的。你的魅力真大。”
她没好气地忽略他的讽刺，问道：“你们也有互联网？”
“有，不过我们不叫互联网。这个东西很好用，给你，你也许可以在上面发布一条征婚消息，我想有些勇于冒险的勇士会来和你见面的。”他居然就这么解下手表递到她面前。
她怔了一怔，一撇嘴，狠狠拉下那表，恼火地道：“你说话不带刺就不舒服是吧？”她把手表系上手腕，本来很大的手表居然瞬间缩小到刚刚好。
刚一戴稳，便浮现出一行字。嗯，她看不懂……
她正决定找个时间学一学亚人的语言，片刻后那手表上的字居然换成了中文：欢迎使用爱森克联网系统，左倩女士。
她心底的疑惑还未说出来，走在前面的他已经开了口：“爱森克是经营这个联网系统的公司，会有你的名字是因为我在弄你的身份证。”
“身份证？”
他突然停下脚步，周围是一片空地，只是野草与歪脖子树。她刹车不及，鼻子撞上了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阳光下背影看起来似乎高大了一些：“我这些天在一直在弄你的身份证，虽然孕妇最大，但不管如何要进入我们的社会还是需要手续。现在这些东西你已经可以用了，这样你也不用像个傻瓜一样什么也不懂。有什么用这个去查，想学语言也可以在这上面学。”停顿片刻，他的语气里出现了一丝感慨，“不管如何，你也是要嫁给我的，至少在你还活着的时候。”
嫁……此时听见这个字眼，左倩只觉得五味纷杂。
俩人之间似乎有了某种看不见的契约，令她感觉互相更亲近了些。她不由自主地想离他远点，似乎在撇清什么，转眼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站了回去。他们就这么保持着一步之遥，沐浴在中午暖洋洋的阳光下。当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发呆后刚想开口问话，脚下突然摇晃了起来。
地面迅速地往下沉去，她站立不稳时感觉后背一暖，被他揽在了怀里。
就会这种时候来耍帅！
明知道他会听见，她仍然腹诽不止，看见他翘起的嘴角，她更是恼羞成怒。只不过，眼前的场景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
下降停止后，她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地下的小方盒子里，一条地铁隧道从眼前路过。她伸出头去，地铁来的方向看不清，去的方向也看不见。等待了几秒后，一辆如同团子面包般半透明的车很快从地铁上驶来，停在了她面前。
他见她还在发呆，便很绅士地拉开车门，向她伸出手道：“你还在等什么？”
“我们这是去哪？”她把手放进他宽大的掌心，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依靠。
“你今天无功而返，但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再说肖睿已经离开了，再在这里也没意义。”他扶她上了车，坐稳，讲了一句听不懂的话，车窗外的风景便变成了一排倒退的竖线，“我在地球买了房子，本来准备只是暂时渡个假，现在看起来要在这里花上一段时间了。”
“一段时间？”
他笑了笑，她随即“默契”地明白了——到她死为止。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时间没过去几秒，小面包车重新停下，她犹豫地走出来，外面仍然是一间小方盒子。当她重新从小方盒子里升回地面后，赫然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回家？”
“回家。”
“回我家？”
“回你家。”
听见这个答案后，左倩没由来地觉得一阵安心：“接下来呢？”
“接下来。”唐默给了她一个微笑，“就看你能不能骗到一个男人上床了。”
她的脸立刻比锅底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