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兄妹（1 / 1）
从圣焰山回来，一路上我们几个人都很沉默，似乎都沉浸在那场灾难之中久久不能平静，让人不得不感叹在自然灾难面前每个人都像蝼蚁般微不可言。
十天后我们几人回到傲云堡，为了证实我心中的猜测，我马不停蹄的随飞雪去看他的父亲上官齐。已是初夏时节，上官齐房内却烧着炭盆，床上的上官齐盖着三层棉被，露在外面的脸上，仍结着一层霜，竟像一个被冰冻的死人一般。我伸手想探控他的鼻息，却听道一声急喝。
“不要动他！”
转身见是无疆，无疆见到我，也不与旁边的飞雪打招呼，拉着我就走。
到了无疆房内，无疆倚门瞪着我问道：“为什么突然走掉！”
“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上官齐的病多少年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上官齐就是莫休，而看他的情况，他的大限将至。
无疆奇怪的看着我，想了想说到：“有二十年了吧，以前是师傅来给他医治。”
这就是了。我又摸出无疆送我的墨龙玉问道：“这玫玉佩是你的？”
“自然！”无疆声音里有些恼怒。
“宇文呈瑞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我继续问道。
“你如何得知？你调查我？你还知道些什么？”无疆眼底闪着几分凌厉。
看来无疆确实有不愿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冷了声音说道：“我只知道这枚墨龙玉原属宇文呈瑞所有，既然现在为你所有，你自然是他的儿子，快告诉我你母亲是谁，这对我很重要！”如果是百里音儿，就有了线索了。
“我母亲叫小荷。”无疆眼睛暗了暗，他看了看我接着说道：“你和她长的很像！”
不是百里音儿，难道当年宇文呈瑞没有将她自冷宫中救出？还是救出来后另有变故？推算澈的师傅发现澈的时间和地点，正是宇文呈瑞将百里音儿救出来，出宫的路线，那为什么百里音儿会死在野外呢？宇文呈瑞又为什么不要自己的孩子呢？除非……
我的思路被一阵不成调的琴声打断，寻声看去，原来是无疆在抚琴，仔细一看他弹的竟是我的白荷墨琴。
“这琴怎么在你这儿？”我诧异。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走后，我在你的房间发现了这尾琴，就将它取来。这尾琴——是我母亲生前的最爱。”无疆抚摸着琴上的白荷，眼底浸满了回忆往事时的伤痛。
闻言震惊，这尾琴上的图案与我身上的一模一样，定然与我的身世有关，如果莫青荷是我娘，那么无疆的母亲小荷会不会就是莫青荷呢？上次听展颜儿的表姐说的话，展颜儿今年是十四岁，与无疆同年，那么展颜儿和无疆会不会是一母胞胎呢？想到这儿，我的心咯噔一下，如果澈是宇文呈瑞的孩子，那我们俩个岂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不会，老天不会这么玩我吧？
一时间心里恐惧至极。安妮，要镇定，一定要镇定，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一定要搞清楚才行，我从没像现在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我的身世。
“安妮，你怎么了？”无疆疑惑的看着我。
“我……”还是不要说了，等一切有了答案的时候再说吧，停了下，我说道：“上官齐的大限已到，即使是有丹阳果也无济于事，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说完我向门口走去，上官齐这样死了也好，将他干的丑事带进坟墓，省得连累他的家人遭受世人的唾弃。
“安妮，你和母亲是我今生最爱的两个女人，这尾琴你拿去吧！”无疆在我身后叫住我。
我站住脚，已无力回身，“先放你这吧，我会来取。”说完一步步离开无疆的房间。
回到飞雪给我准备的房间，休息片刻，整理了下思绪，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就去找澈。
“澈，跟我……”我推门而进，澈见到我慌忙带上面具。
“安妮，何事？”澈温言问道。
“澈，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总戴着面具？”我走到澈的面前，伸手摸上那片冷硬的面具，“还有，这些日子都没见你笑过，你心里究竟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我手指一动，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下。
澈没料到我会摘下他的面具，惊慌的看了我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我。
“为什么不敢用这张脸面对我？还是不敢面对你自己？”澈你是爱我的，对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戴上面具，把自己的心也掩藏起来。
“我……只是不想让你想起伤心事，想起那个人。”澈闷闷的回答，并不回头。
为了这个，难道你要一辈子带着面具吗？“澈，虽然你和浩长着同一张面孔，但你和浩是完全不同的，浩张扬，热情，像太阳一样光芒四射。而你比较内敛，温柔、细腻，像春风一样让人感到温暖、舒服。”我绕到澈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澈，还记得我在山顶的大石上给你的留言吗？”
澈眼底有一丝亮光闪过，随即又暗淡下来，他看着我微点点头。
“澈，我以为这辈子都放不下浩了，可我在谷底生活的那一个月里，我时时想起的不是浩，而是你；当我在‘仙客来’听到你弹的那支曲子时，我心里又喜又痛。喜得是原来你的心里也有我，痛的是你的琴声里那么强烈的思念和心伤；而当你亲口告诉我你要参加飞雪的招亲大会时，我的心尤如被你生生的扎了一刀，我甚至没有勇气看到你和飞雪在一起；当我回到‘语星楼’看到你亲手为我种的那一院子‘玫瑰’的时候，我很感动，也很心疼。你听我说过往事，我知道您懂得玫瑰的意思。”我抓住澈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澈，“澈，我想我已经……！”不，不能说，我们俩个身世还没有弄清楚，也许澈是宇文呈瑞的孩子，而如果小荷是莫青荷的话，那么展颜儿的父亲也是宇文呈瑞。我和澈就是亲兄妹。
澈清澈的眼眸里泛着点点温柔的光，因为我的话他眼中的小火苗燃烧跳跃，可最后澈的双眼一闭，再睁开，那火苗已成灰烬。我看到他眼底挣扎的痕迹，他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缓缓的说：“我现在已经无法给你幸福。”
“为什么？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绕到澈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澈躲着我的目光，久久不答。心里涌上一丝痛楚，算了，这世间唯独感情的事情免强不来。
“澈，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再逼你。”我叹口气，自嘲的笑笑，“也许我看到的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也许你根本只把我当作朋友，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澈你保重，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因为我无法再把你当成朋友！”见面只会让你的冷漠伤了我的心。转身离开，施展身法独自向京都奔去。不管怎样，我也要查明我的身世，查出澈的娘亲百里音儿的下落，给百里木一个交待。
我现在才明白百里木所说的“意念随心，驭火封冰，神来无影”什么意思，看了《冰魄神影》数篇，现在的我拈水已能成冰，移步间已在数里之外，而且体内的火龙珠和冰魄双珠也在不停的释放它们的能量，如今每晚我必须导引这股清流，否则身体会涨的难受，每晚导引完毕便会通体舒畅，像饱饮了一餐甘露，饱睡了一个美觉一般，所以现在的我几乎不需用睡眠，越到晚上越是精神。
到了宇文明基府上，已时至深夜，重重院落中黑漆漆一片，只零落着数十盏照路的纸灯，但有一处灯光格外明光，于是旋身落于窗下，隔窗开洞窥视一番，只见宇文明基独自坐于书案之后，以手支头，低头在看着书案上的什么东西，只听他喃喃说道：“业儿，你当真为了一个女人，要杀死最疼你的皇兄？”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一片白布，紧紧的攥在手中，细看那上面还有片片血迹。宇文明基目露凶光，恨声说道：“业儿，我等了你十几天，你都不来解释，是吃定了我不忍心杀你吗？哥本不相信你会干出这等无情之事来，可这雪丝缎是母后的赏赐，偏偏只有你身边的侍卫才穿得上的布料，这次哥也帮不了你了，就让我们的父王定夺这件事吧。”宇文明基将布料放于一个木匣内，嘭的一声关上。
上次见过的那个叫吉祥的小厮不知从哪走出来，低声肯求道：“殿下，您身子刚见好，不宜太过操劳，请殿下移驾早些歇息吧。”
宇文明基长叹一口气，起身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走向门外，吉祥紧跟其后。
看着走远的宇文明基，心中内疚：如果宇文明业没有认识我，这兄弟俩一定还如以前一样相亲相爱，让人羡慕吧。心中一时不是滋味儿，漫无目的的在黑暗中游走。
“你们都给我精神点，再发生什么事，我们的脑袋都得统统搬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喝道。
大意之下几乎忘了此时的处境，我赶紧藏身在一丛花木下，十几个巡逻的士兵走过，透过花木的缝隙我发现走在前边的那人竟是在百味楼狐狸躲避的红衣人。我心中一惊：难道狐狸是受胁于宇文明业？稍作思考我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宇文明业虽然平日飞扬跋扈，但不像是阴险之人。况且，要杀宇文明基的真得是宇文明业么？想起，宇文明业上次在树林中遭遇追杀那件事，看刚才的情形，宇文明基不像是会杀亲弟弟的人。如果说上次是有人要故意栽脏嫁祸的话，那么难保这次不会。看来是有人要离间这兄弟俩的感情，让兄弟俩互相残杀！想到这儿，我心中一颤：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算计？难道是狐狸的‘恩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狐狸不告诉我？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边想边走，不想走入一个小院中，正想转头往回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你是哪个屋里的丫头，深更半夜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心中一凛转过身来见是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再看她身上的衣服颜色同我的近似，天色黑暗看不清楚面料，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急声说道：“姐姐帮帮妹妹吧，我是新来的，娘娘非要传唤宝云姑娘，这深更半夜的，小妹又不认识路，误闯姐姐宝地，请姐姐见谅，还请姐姐给指个路。小妹在此先行谢过！”说着我欠身冲那女子一福。
那女子笑笑，“原来如此，你的一张小嘴倒也乖巧，定是蓝妃娘娘传宝云姑姑吧，走，我带你去！”
“多谢姐姐！”我欣喜道。
绕了几个弯，走入一个整齐的小院，那女子上前叩门，不多时一个小丫头挑着灯笼打着哈欠给我们开了门，见了我身旁的女子，扯了笑颜问道：“蕙儿姐姐，深夜来此是找我家姑姑么？”
“这是当然，难道是找你这小蹄子么？”说着向里张望，低声问道：“蓝妃娘娘差这个丫头来传姑姑，恐怕今天姑姑又睡不了一个安生觉了。”说着将我推到那个小丫头面前，自顾自地打着呵欠走了。
我朝蕙儿又道了谢跟着小丫头进门。她将宝云唤醒，宝云开门见是我，先是一怔，接着不动声色的叫小丫头下去歇息，然后将我拉到门内，进到里屋。
“小姐，你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宝云关心的问道。
“宝云姑姑，深夜打挠你确实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请宝云姑姑告诉我，我的娘亲是谁，爹爹又是谁？”我声音里有丝急切。
宝云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对我前后的态度很是不解。
我向她扯了个笑，坦白说道：“我本来是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现在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有可能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所以我必须搞清楚我的身世。请宝云姑姑如实相告。”
“小姐，你的耳饰呢？”宝云看到我空空的耳朵，大吃一惊。
“你是问冰魄双珠么？被我吃了。”接着我将遇到百里木一事挑挑捡捡同她讲了，又讲了莫家庄一事。
“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我的父亲原是圣焰教的护法，因触犯的教规，被驱逐圣焰教，所以我会用圣焰教的功夫手法，老教主给你传输功力时化去了你双耳上的功力，冰魄双珠便脱落下来，现出原形。救了你的小命，这也是天意如此！除了冰魄双珠外，你身上有一样东西是任谁也假冒不了的。那就是你背上的那一枝白荷，此荷是娘胎里带的，甚是神奇。此事只有我和你的娘亲知道。你的娘亲还把那荷花的样子刻画到了她的琴上。你娘亲名字里有一个荷字，你一出生便身带荷花，这定是上天怜悯，降下这斩不断的母女缘分，想必有一天，你们母女会凭着这注定的缘分重聚。可最终还是……”说到这儿，宝云叹口气，停了许久，接着道：“翼龙教灭，那尾琴也不知流落何方。而你的爹爹，他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宇文呈瑞。”
小荷果真是莫青荷，那么无疆是我的亲哥哥？“我爹爹她和娘亲共有几个孩子？”
宝云打量了我一眼，苦笑，“小姐定是还遇到了什么人，你这一问便把一些陈年往事又提起来了。你爹娘就有你这一个女儿，但你爹爹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当年你出生时你爹爹他不在身边，你娘让我找来一个男孩后，就把你抱走给了一个展姓商人，这个展姓商人一家殷实富足而且老两口没有子嗣，在家门口见到你后欢喜的很，我想小姐跟着这家人一定不会受委屈，待十年后再来寻找。可没想到十年后再去展家，人去房空，遍寻不着小姐……”
“为什么我娘不要我，嫌我是女儿身么？”我打断宝云的话。
“当然不是！没有哪一个母亲会嫌弃自己的孩子的。你母亲她更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没办法呀，因为——，因为教主他说，你母亲如若生的不是男孩，就将你们母子一并杀了。所以你娘她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不得不将你送走。”宝云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看来这个宝云同展颜儿母亲的感情还不错。
“宇文呈瑞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即不爱娘亲，为什么还要娶娘亲？”我不解道。
“因为——”宝云犹豫的看着我，最后决然说道：“对不起，小姐这个我不能说。”
不能说？难道是有关娘亲名节，先有了宇文呈瑞的孩子，不得不与他结婚；还是这个婚姻本身就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吧，那么告诉我那个男孩是你从哪里抱来的？”
“那个男孩是从一个人贩子手中买的。”
“还能找到他吗？”这关乎无疆的身世。
“年头太久，恐怕很难，再说干这行的有偷的有买的，未必就知道每个孩子的出处。”
看来这的确很难。“爹爹他有没有将百里音儿带回翼龙教？”
“自我跟随你娘亲到翼龙教后，就没见过音妃。不过……，倒是有一次教主他醉酒后，指着你娘亲说什么音儿你负了我，为什么有了那个人的孩子，我永远不原谅你。还打了你娘亲。”
难道是宇文呈瑞将百里音儿救出，发现她怀了皇上的骨肉，一怒之下将她的赤龙玉还给她又取回自己的墨龙玉，跟百里音儿绝交，所以澈才会戴着赤龙玉，而无疆戴着墨龙玉。
“宝云姑姑在去翼龙教之前，就在殿下府上吗？”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宝云又看我一眼，“跟小姐说话看来我要小心点。”
宝云没有回答却等于默认了，十几年前，宇文明基还太小，那么娘亲和宝云之前定是宇文呈祥的人，看来这场婚事并不简单，我心中一惊，双眼凌厉的看着宝云，难道五年前翼龙教的灭顶之灾与她们俩人有关？那为什么娘亲也自那场灾难中死去？
宝云猜到我的想法，“不要那么想你娘，你娘她并没有背叛你爹！此事……我……不能说！”宝云有丝歉然。
看来宝云也有她的难处，其实不必追究是谁倾覆了翼龙教，那只是一枚棋子而已，真正的背后主使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所有这一切只是一场为了一个女人而手足相残的斗争。
“宝云姑姑不必如此，你已经告诉我很多了。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谢谢你！姑姑保重，安妮告辞！”
从宇文明基的府上出来，一路上想着宝云姑姑说的话，心里五味陈杂，虽然证实我与澈不是亲兄妹，但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如果宇文呈瑞所说的那个人指的是宇文呈祥的话，那么我与澈就是该死的堂兄妹了，而这堂兄妹与亲兄妹又有多大区别呢？虽然我的灵魂与澈毫无血缘关系，可展颜儿却是他的堂妹。呵……老天可真会戏弄人！本以为你夺走了我的浩，送给我一个更好的澈，可没想到头来又是春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