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1)(1 / 1)
批斗大会,安排在第二日早晌。虽说是大雪铺盖,气候寒冷,但挡不住季工作组一班人马的革命热情,大会照常进行。民兵们在大队部院里扫出一片空地。九十点钟,各队男女社员,带着板凳,均已来齐,满满当当坐了一院。季工作组首先辅导群众,学习了几条语录,待大家伙儿都明确了毛主席党中央的意思之后,便示意叶支书,会议可以开始了。叶支书立即站起来,宣布会议开始。根盈带领呼喊口号。随着口号声,将那张法师和地主富农一揽坏人从大队部的小窑门里揪出来,由诸位民兵驴踩马踏地押进会场。此时的张法师,已被摆治得七零八落,不成体面,又被强迫着穿带起作法的行头,真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牛鬼蛇神,众人眼里煞是好看。黑女大立在一旁陪斗,作为思想落后的群众,接受教育。千人的场面,千般的光景。这里且不一一细叙。
单说那批斗会后,水花看张法师仍被关押大队部里,伸头探脑地去看了几次,只见民兵岗哨森严,近他不得。再看日头已是下午,试着让山山送了几个玉米窝窝,又被民兵厉声喝止。万般无奈之下,到富堂家。正巧季工作组坐在炕头,气势昂扬地对富堂家人叙述逮捕张法师的经过。富堂女人见到水花,屁股没挪动,只朝水花生面冷套地点了点头,由她自己怯生生地挂着炕沿坐下,接着听那季工作组讲话。
季工作组起初不知她是何人,讲完话后一问,方知她便是和张法师勾勾搭搭的婆娘水花,脸色立时黑下,没有客气地教训她道:“你这婆娘,不是我批评你,身为贫下中农,作风败坏且不说,而且是好吃懒做,不务农田。像张法师这样的一眼可以看透的坏人,你单单和他混在一起,做神弄鬼,蛊惑人心,诈骗钱财,坑害社员,闹得村子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和毛主席党中央唱对台戏……”如此等等一席话,直将心性要强的水花数落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手脚都没处搁去。
那针针在一旁,也不说替水花遮掩一句两句,拦住季工作组刀枪一般的语言,而是在窑后头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伸脖子仰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实是一十二分的得意忘形。
正在此无法解围之际,民兵栓娃进来,竟意外地向季工作组行了个非常正规的军礼,说:“吕连长在大队部,有重要情况汇报。”季工作组说句:“稍等。”站起来,又指着水花的鼻子,要她回家好好思考,等想通了再来队部汇报。季工作组说罢出门,她一看埋头一言不发。富堂一旁试问:“水花嫂子,你来,有啥事嘛?”水花忿然道:“没事。”说完,嗵嗵嗵地跺着脚,走出了门。
一路上,水花胸憋气闷。此一时,才知人世间真有被低看的道理。回到家里,一头倒下,着实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晚饭也不说做,灯盏也不说点。山山喝了碗锅里的煎水,吃了个玉米窝窝,自睡去了。这水花思前想后,方悟出像法师银柄此等手脚之人,在如今社会,不吃香了。要想出这口恶气,得另寻靠头。什么作风败坏不败坏?他季工作组不败坏,咋就被那一身贱皮的针针给兜搂去了呢?
回头说那芙能,雨夜里懵懵懂懂被一不明身份的男人压了半日,等觉醒过来,发觉是自己公公邓连山。一时间自然是万般羞愧。油灯下,邓连山跪在她面前,也哭得实在惜惶。边哭边长篇叙叨,嘿声说道: